餐桌上是两盘简单的素菜，以及柯茉绵刚刚精心熬成的牛肉番茄白菜汤。方清妤拿起筷子无从下手，虽然这些菜的样子都不差，可一想到阿绵洗碗能打碎碗，洗衣服又洗不干净，对这几盘菜还是有所顾虑。
柯茉绵舀起一碗汤，端到她的正前方，接着十指交叉支着下巴望向她，满是期待。
方清妤这下是骑虎难下了，她心情矛盾着抬头，不偏不倚对上柯茉绵笑盈盈的眼睛，心脏漏跳半拍，刚认识阿绵的时候自己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似乎是从阿绵开始和自己亲近了以后，她的心情会因为阿绵而发生变化。
纠结什么呢？方清妤在心里自嘲，阿绵现在的状态好起来了，自己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啊。
汤的温度刚好，酸酸甜甜的口味，牛肉丁嚼起来口感很嫩，方清妤一尝就把整碗汤都喝了。
还来不及向阿绵表达自己的赞叹之情，柯茉绵立即起身又给她盛了一碗：“我好久没有做这个了，你喜欢就多喝几碗，管够的。”
方清妤喝下一口汤：“这么好喝，为什么不常做？”
“我一个人住，懒得做菜。”除非有人值得她去做菜，不然她是不会轻易下厨的，在柯茉绵看来，方清妤值得她这么做。
方清妤很自然地接下去：“那我们两个人住，以后你可以常做菜。”一出口，方清妤就呆住了，自己顺口说出的话听上去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阿绵会怎么想自己？
柯茉绵倒是淡定地点头：“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做。”
方清妤越来越看不清自己和阿绵间的关系，一开始明明是她去帮阿绵，现在倒感觉是自己在依赖阿绵。
掩饰着心虚，低下头又喝了口汤，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一口汤刚咽下就被呛着了，方清妤捂着嘴，脸蛋憋得通红，就算她极力忍耐还是被柯茉绵看出来了，她走过去拍着她的背：“清妤，你慢点。”
方清妤觉得自己反过来被阿绵照顾的感觉很难堪，她咳了几声，又小口喝了几口汤，不自在地摆手：“我没事。”
柯茉绵含着笑意，有些得意：“是不是我做的太好喝了？”她夹了别的菜，放进方清妤的碗里，“再尝尝这个，嗯……还有，这个。”
碗里的饭加上菜，看上去像一个鼓鼓的小山丘。
“阿绵，这些已经够了，倒是你该多吃点。”方清妤阻止道。
“哦。”柯茉绵慢慢嚼着菜，目光定在方清妤的脸上，眉梢上扬，她喜欢看到方清妤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柯茉绵想了想，就像小时候刻意去惹妈妈生气一样！
为什么要拿清妤和妈妈比呢？柯茉绵想到后来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吃完饭抢着去洗碗，方清妤站在她身边和她聊些有的没的，忽然问到她身上为什么会有美金，柯茉绵就回答自己一直在美国上学，和她相遇那天自己刚回到y市。方清妤没问下去，转身到阳台上看杂志去了。
柯茉绵洗好碗，看方清妤看书看得认真，自己也无事可做，打开电脑，这就想起了好几天前答应蒋士婕要上线的事。一登陆，蒋士婕的头像急速闪动，柯茉绵打开对话框看了几行记录，似乎已经能看见她气急败坏敲着键盘的场景，这时对方发送了视频请求，柯茉绵顾虑到方清妤在家，按了拒绝。
“柯茉绵，你居然还好意思上来！”一行大红字出现在了屏幕上，这句话和柯茉绵预料之中的完全符合，她勾了勾唇，托腮坐等蒋士婕说第二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我要和你见面！”蒋士婕打了一串字，再次和柯茉绵心里的话重合。
柯茉绵犹豫不决，她在想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出门。要出门肯定要和方清妤说一声，兴许她会要求跟着自己去。但她不想让方清妤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见面似乎就成了难事。
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蒋士婕急吼吼地又来了一句：“你再不出现你爸就要报警了！”后面跟着一大串感叹号，基本起到了吓唬人的作用，柯茉绵咬着下唇思索了一番，慢吞吞地打了两个字：“报警？”
对方无力吐槽，回来一句：“看在人家等你等到海枯石烂的份上，麻烦柯大小姐多说几个字，谢谢合作。”
如果说她爸真打算报警，这事就麻烦了，抛开自身的安全不说，她的身份也会被公开，到时候清妤会怎么看自己？
这一面，似乎不得不见。
柯茉绵做了决定，走到阳台：“清妤，我想出门。”柯茉绵对着方清妤的背影说道。
“你要做什么？”回过身，困惑地看着她。
“我要见一个人，我想知道一些事。”
“你身体才刚好，这时候出门我很不放心。”
柯茉绵语塞，她说的在理，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刚刚听你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人约你出门，要不我们一起出门，等你完事了以后再来找我一起回家？”柯茉绵建议道。
那个电话是李梦打来的，约方清妤去她家喝茶聊聊天，因为她不放心阿绵，当时一口回绝了。现在方清妤听了她的话迟疑不决，毕竟她还很脆弱，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阿绵一点都不了解，她要去见什么人？想知道什么事？
“回家以后，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的事，我一定回答你。”柯茉绵对她笑了笑，好像预料到她在想什么一般。
“阿绵……”方清妤默认了，走进房间把书放回架子上，转身，阿绵背着身子褪下睡裙，苍白的肤色让人一阵恍惚，方清妤等到她把衬衫穿上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看着很不好，别过脸翻出自己要穿的衣服。
“走吧。”柯茉绵穿着方清妤给她买的那身学生气十足的衣裙说。
出租车上，方清妤忧心忡忡地望着目视前方的柯茉绵。
“阿绵，真的不要我陪你吗？”方清妤不放心让阿绵一个人走。
“没事的。”柯茉绵摇头，语气甚是淡定。
方清妤从钱包里拿了两张一百元纸钞，又拿出一串钥匙：“你拿着，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打的回家，这是钥匙。”
“好。”柯茉绵看着她纠起的眉，只说了这一个字，看她听了以后眉头纠得更起，才对她笑了笑，“知道了。”
“我会早点来找你的，要是你先回家了就和我打电话，家里的座机下面有号码本，里面有我的手机号……”
“清妤，”柯茉绵打断她，“我到了。”
方清妤看了眼旁边的咖啡馆，点头：“记住我说的话，阿绵……”她看柯茉绵的手按在了车门把上，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另一只手，她总觉得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柯茉绵对她笑了笑：“清妤，我等你来接我。”
她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对她挥了下手，接着不急不慢地走进咖啡馆。
蒋士婕收到柯茉绵的回复，捂着嘴差点欣喜得叫出声来，拎着挎包直奔她说的那家咖啡馆，好像自己也是很久没去了，柯茉绵喜静而她喜动，除非是为了陪她，不然蒋士婕是很少来这种地方的。
找了个显眼的位置，七上八下地等着柯茉绵出现。
坐了有十几分钟，从开始的急切慢慢成了哀怨，蒋士婕倒不怕柯茉绵会放自己鸽子，她从来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除非她是遇上意外了。意外？立马想到了柯茉绵说起过有人要害她的事，莫非她在来的路上出事了？
蒋士婕有点坐立不安，这时候走进来一个人，蒋士婕瞥了眼觉得不是柯茉绵又垂下头想心事。
“婕婕。”
熟悉的清冷嗓音，蒋士婕一个激灵抬起头，跟前的人吓得她长大了嘴，差点下巴脱臼。
“死鬼……”蒋士婕围着柯茉绵转圈子，看了又看，想笑又不敢笑，“这身衣服你买的？你那些深v高叉晚礼服呢？”
“我本来就没有你说的那种晚礼服。”柯茉绵绕开她，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上。
“我确定你出大事了，学院风什么的小女生路线……唉，你是不是被人卖了？”蒋士婕对她抛了个媚眼。
“卖了？”柯茉绵不知所云。
“卖去岛国拍片啊，”蒋士婕对柯茉绵的衣着表现得很是兴奋，“你看你这白衬衫，小短裙还有小领带什么的…噗…果然是十八岁的青春小女生。”
“……”
“哎？绵绵，你怎么不说话呢？”
柯茉绵倒想问她，自己对她的话该说些什么合适？
“绵绵，你最近减肥啊？怎么那么瘦。”蒋士婕终于不看她的衣服了，伸手要去摸柯茉绵的脸，被她轻轻拍开。
“柯茉绵，你对我温柔点行不行？”蒋士婕哼了声，收手。
“抱歉，”柯茉绵顿了顿又说，“你走了以后的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天你说好要上线又没上是怎么回事？”蒋士婕正经了下来，继续发问，“还有，你说有人要对你下手又是什么意思？”
“那天我毒瘾发作了，开学派对那天，有人趁我喝醉酒的时候把□□注进了血管。”柯茉绵说着，声音跟着低了下来。
“天啊……”蒋士婕难以置信，柯茉绵这人说不上好脾气，可她在学校是不应该会有仇人才对，算来算去就那么几个亲近的人，蒋士婕想不出谁会对她下这么狠的毒手。
“之后的两个月，车子差点出事故，包里发现来历不明的食物，家里的小猫吃了以后就死了……回国的前一周，我还在家门口的小巷里遇到了向我开枪的男人。婕婕，我想我在美国再呆上几天，你应该永远见不到我了。”柯茉绵冷笑了声。
“怎么会这样……”蒋士婕惊恐地倒吸着气，好像经历过这些事的人该是她，“绵绵，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住在朋友家，她在帮我戒毒，我现在挺好的。你可以告诉士铨和我爸我们见过面，但别透露我的行踪，我总觉得我的那些事和我爸有关系，他知道了以后难免会和谁说。而且我和你说的这些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蒋士婕小口抿着咖啡，点了点头，一想觉得不对：“你住在哪个朋友家？”她还以为柯茉绵的真心朋友只有自己。
“你不认识的，”柯茉绵搅拌着桌上的咖啡，却没有喝，“帮我去我爸那里问些事情，比如他最近得罪了哪些人，这个你知道该怎么问。”
“行，”蒋士婕又点头，“其实你回家有你爸护着也不会出事吧？怎么还是想瞒着他？”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吸毒，况且我讨厌那个女人，要是她看见我这幅摸样岂不是顺了她的心意？”柯茉绵忽然想到了方清妤，回家以后她就会看不到她，她不要回家。
蒋士婕知道柯茉绵对她妈妈的感情，自然理解她对后妈的恨。
“我想外婆了。”
柯茉绵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小孩子撒娇的感觉，蒋士婕叹了口气，每次学校放假柯茉绵都会去b市养老院看她的外婆，这世上她的亲人除了柯荣成就只剩下得了老年痴呆的外婆。
“你现在还是别乱跑比较好，等我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告诉你。”
蒋士婕说的没错，柯茉绵没说话，放下了勺子。
蒋士婕的手机响了，是蒋士铨打来的，蒋士婕把手机递给柯茉绵让她接，柯茉绵看了眼来电显示，横了蒋士婕一眼，还是接了。
“士铨。”
对方反应了很久，最终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叫道：“绵绵？”
柯茉绵和蒋士铨随意应付了几句，无非是自己很好之类的话，她只是想让他去劝她爸别报警，当蒋士铨还想再问更多的时候，柯茉绵借口自己有事挂了电话。
“绵绵，”蒋士婕接过手机摆弄着，“我觉得你和我哥之间好像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柯茉绵似笑非笑地反问。
“总觉得你对他没以前那么上心了，我走之前还见你们俩好好的呢，他最近是不是惹到你了？”蒋士婕记起身边几个女伴聊到的一些流言蜚语，“你们处了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哥对你是真心喜欢，要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你稍微体谅他一些，毕竟他现在工作了，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难道把手伸进她的裙底也是身不由己？
柯茉绵眯起眼睛望着蒋士婕，看得人家心里发毛：“柯茉绵，你别这样吓唬人。”
她耸了耸肩：“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清楚，也许问题并不在士铨身上。”
“那你有什么问题？”这样说就是问题在柯茉绵身上了。
“婕婕，你为什么会喜欢女人？”柯茉绵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扣，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从来只对女人感兴趣……”蒋士婕觉出了话题的不对劲，挑眉，“绵绵，难道你喜欢上女人了？”
柯茉绵摇头，敲击着的手指一顿：“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