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之后，母亲就好像有了些变化。她开始看重打扮，以前留下来的一些银子，都被她用来托人买了些漂亮的布料回来。母亲就自己深夜做衣裳，做出来的衣裳又漂亮又新颖。

母亲穿出来问他好看吗？他实诚而道，真的好看。在他心里，天下再没有比母亲更好看的女人了。

阿弱六岁之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的，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来了。母亲叫他上前端茶给那个男人喝。阿弱依言。可下一秒母亲却笑靥如花叫他叫那个男人做父亲，那两个字辗转在他的唇边，就是迟迟还不出来。

从那以后，百星楼里面的荒草就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漂亮的花卉——牡丹、海棠、梅花……服侍他们的人也多了，每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却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他们冬天里烧的炭火也足了，可是阿弱反而更怀念以前的日子了。

好奇怪，那个时候尚还幼小的他居然就可以看出来，母亲不爱父亲，父亲也不爱母亲了。可母亲每每承欢于那个男人的身下，他心里就开始有些厌弃他的母亲来。可在他心里，母亲还是与他最亲的人。

阿弱很快寻回了那个旧洞，凭借小身板爬了进去。

百星楼里静悄悄的，花草也已经枯败了，平时那长势最喜人的海棠花都落了一地的花瓣。

阿弱心惊，大踏步往里面走去。

他听到了熟悉的织布声，和阿娘经常在他幼时哄他睡觉轻声唱的歌。

阿弱差点要滚下泪来。走到门口，他轻轻叫了声：“阿娘。”

穿着粗布衣裳在那里纺织的女子手上动作突然停顿，慢慢回过头来——她的妆容仍然精致漂亮，并没有因了这一身的粗布衣裳而失了颜色。她头发盘在脑后作髻，却没有一丝修饰。她还是个美人，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美，可岁月早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特有的痕迹。

阿娘温柔地笑了起来，向他招手，“来，过来。”

阿弱乖巧地走过去。被他母亲拉住手细细瞧着。

“你长得也有这么大了，阿娘也老了。我还记得当生下你时，你才那么一丁点大，不会说话就成天乱叫还咬人。可现在你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小伙啦。”姬氏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愁绪来，她永远都是这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也给予阿弱最大的安心。

阿弱反手握住她的手，可令他心惊的却是姬氏的手竟然那么瘦骨嶙峋。他究竟错过了些什么事情？“阿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

阿娘叹了口气，“有一秦楼女子今日来到宫门前告冤，矛头直指向你。她说上个月你刚刚栖在了秦楼一次，点了那里的头牌——也就是告状女子的姐姐。第二天罕见地，她姐姐没有按时起床。那女子心里就起疑了，不过她以为可能是姐姐昨天太累了的缘故。”

“可是她姐姐一直到傍晚都没起来，这让她很不安。她就进门一看，只见房间里面流了很多的血，她姐姐衣不蔽体的身上还有棍棒留下来的伤痕……那个女子家里穷，所以她和她姐姐才被卖到那种地方的。出了这种事情后，老鸨就只说了一句晦气，叫人卷了她姐姐的铺盖，连同她姐姐的尸体一起烧了。”

“妹妹伤心欲断，告到当地衙门处衙门官府却不理，还说她再来告就属于扰民行为，就会狠狠把她打一顿。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隔天又继续敲鼓喊冤，却被严严实实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