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着黑袍人逐渐消失的罗迪，双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自从在莉莉怀中短暂地昏迷过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跟赫丽姆拉的面无表情不同，她平淡的外表下其实有着极为细腻的心灵，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而罗迪则是由内至外地，完全失去了作为生物应该有的情感。

相比于一只小狗或是人类，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凭借着理智在行事的机器，不会兴奋，不会悲伤，甚至不会恐惧。他做出的行动，它发出的吠叫，一切都是在他看来合乎情理并且有必要的。

"看来这里就是感知的源头了，那么所有疑问都迎刃而解。"

罗迪轻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一股霉味混杂着垃圾的臭气进入了他的鼻孔之中。

"一具即将失去灵魂的肉体，果然没错。"

罗迪朝着黑袍人的方向踏前一步，背对着那只大蝙蝠。

"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我就送你一程...正如复仇之魂所说，这个小狗的身体对我们而言充满了未知，我不愿意看到你一辈子都呆在这具躯壳中。"

那么...

罗迪闭上了双眼，一团淡白色的光球从他的鼻孔喷出。光球有着极快的速度，只是一刹那就飞射到了身影完全淡化的黑袍人身边。

下一刻，光团随着黑袍人的消失而失去了踪迹。

那枚原本戴在黑袍人手指上的戒指并没有消失，它从淡化的黑袍人的手上脱落下来，掉在了地面上，被灰尘所掩埋。

"祝你好运，但如果你因为无能而死去，那么我将取代你的位置。"

罗迪目送着光球的消失，眼中的清亮渐渐褪去。

"我会继续沿着原有的道路摸索，前路虽然十分曲折，但却并非完全是死路。"

"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许要睡很久很久。"

混乱与迷茫逐渐占据了罗迪的双眼，伴随着最后一抹代表着智慧与理性的目光从瞳孔中消散，罗迪忽然瑟瑟发抖起来，他的两腿如同筛糠般，令他再也无法站稳。

罗迪强撑着自己的躯体，喉咙中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对着近在咫尺的大蝙蝠狂吠起来。

这种行为，似乎出于小狗本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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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蝙蝠在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后，并不显得惊慌，显然它看上去对于这次交易很有把握。

白袍贝尔捋了捋长达胸膛花白胡子，似乎在计较着得失。

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带着焦躁和恐惧的吠叫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咦？嘎嘎，这只小东西在向我示威呢。"大蝙蝠眼望着这只原本已经被它忽视掉的小狗，仿佛在看着一盘可口的食物。

"既然它不属于条约的范畴，那么我吃掉它也并没有违反什么条款吧。"

大蝙蝠的爪子如同闪电一般探出，刺向了瑟瑟发抖的白色小狗，这一击速度极快，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手。但是利爪在接近小狗的身体不到十公分时候，一道橙色的光盾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它的身周，将这致命的一击挡了下来。

爪尖与橙色光盾产生了剧烈的碰撞。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响声，大蝙蝠缩回了爪子，而橙色的光盾上则多了三条清晰可见的豁口。

贝尔放下了施放魔法的手，皱起了眉头，说道："赫丽姆拉，看好这只小狗。"

赫丽姆拉警惕地望了一眼大蝙蝠，在见到一脸不耐烦的后者似乎并不打算阻止后，她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小白白的身边，将它抱到了远处。

"听着，虽然你是高级魔法师，我不想与你动手，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大蝙蝠目送着小狗的远离，舔了舔自己的尖牙，他在面对白袍贝尔时候凶光毕露。

"苍雷树的树枝在你们学院中并不算特别珍贵，据我所知，你们之中高级以上的魔法师都会随身携带它。如果你不想我出现在这里的话，那么最好不要磨磨蹭蹭...该死，如果不是有急用，我怎么会让你得到这么划算的交易？"

"用灵魂海的海藻来交换苍雷树枝，这很公平。"白袍贝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一笑，"对于这笔交易我并不反对，如果不是我身上没有苍雷树枝的话，说不定已经和你交换了..."

"但在此之前，我想我们还有另一件事要谈。"

贝尔笑了起来。

"赫丽姆拉，告诉我你们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他说。

正不断安抚着小白白的赫丽姆拉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她想了想后，回答道："这件事要从一年级D班拥有具现能力的魔法师妮可说起，她在三天前失踪了，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中午的时候，莉莉告诉我们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妮可长袍的陌生人，小白白跟着那个人来到了这里，于是我们打算进来看看是否能发现一下有关妮可的线索。"

"没有更多了吗？"贝尔问。

赫丽姆拉摇了摇头。

白袍贝尔将目光转向了大蝙蝠，他的脸上仍旧有着笑意，但是语气却如同冬天雪地中的寒冰。

"那么，蝠翼族的地狱使者，你是否应该将我的学生还给我了？"

大蝙蝠的脸上充斥着愤怒和迷茫："为了保证召唤者的安全，我可是让他一天前就离开了这里，又怎么可能会在不久前被人跟踪？至于你说的学生，我连见都没见过，莫非你让我变出来一个给你？嘎嘎？"

"呵，虽然那个法阵的确是延时召唤法阵，但它实际上才刚出现几分钟，也就是说你一直在试图用它掩饰着什么。或许用这一招你可以瞒过大多数高级魔法师，但很可惜你遇到了我。"

"况且，你所谓的交易，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把戏吧？"

听到这里，大蝙蝠退后了一步，它的表情中并没有阴谋败露后的可惜与懊恼，反倒是有着分外的舒畅。

"猜得不错，然后再见。"

言毕，大蝙蝠回过头来，伸爪虚抓，那颗尘埃中的银色戒指飞到了他的手中，消失不见。接下来它没有作出任何的停顿，身体在一瞬间化成一道乌光，朝着公寓楼外激*射而去。

"可惜你走不了。"

贝尔轻轻摇头，飘身而起，随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一同闪出了公寓。

公寓区的四周，那层倒扣大碗形状的光幕仍然存在。白袍贝尔轻轻抬手，橙色的能量团从他的双手一起钻出，飞速注入了光幕之中；构成光幕的光带受到了能量团的影响，开始用肉眼难辨的速度转动起来。这些光带纵横交错，原本就看上去令人眼花缭乱，此时处在转动的状态，一抹抹的残影更是令人根本目不暇接。

大蝙蝠在疾速飞行时化成的乌光仅仅在一瞬后就和光幕撞在了一起，但去势却丝毫未减，它的身体直接穿过了光幕的内壁，然后从光幕另一边的内壁冲了出来。

一时间，在这个并不算宽阔的空间中，一道化作残影的乌光一次又一次地从正中心飞过。

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之后，大蝙蝠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它在空中顿住了身形，这才发现自己仍然处在原地，而在他身边的不远处，那个可恶的魔法师正在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它。

"我说过你走不了，如果将我的学生交出来，并且立即滚出北部大陆，或许你还可以留下一条性命。"贝尔教授沉声说道。

"嘎嘎嘎，不可能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真的以为仅仅凭借这个低劣的魔法就能留下我吗？嘎嘎！"大蝙蝠猖狂地笑着，丝毫没有一点惊慌。

"不过，如你所言，嘎嘎。现在，在短时间之内我不打算走了喔。"

大蝙蝠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既然你先对我出手了，那么我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来，就都不算违反协议了，亲爱的高级魔法师先生。"

它动了起来。

在大蝙蝠的背后，那双正不住扑打着的肉翅忽然连同着它的手臂齐根断裂，黑红色的浑浊血液从断裂开的血肉里喷涌出来，散发出奇臭无比的气味。它的脸上没有痛苦，反倒更像是处于无尽的享受中。

失去了双臂的大蝙蝠仿佛摆脱了一个巨大的桎梏，它降落在一栋公寓的顶楼，张开了大嘴，从中发出令人耳膜颤动的尖啸声。

白袍贝尔并没有打算给大蝙蝠喘息的机会。在他的双手之中，两团焰心为橙色的火团迸然而起，这两团火球快速膨胀，直到最后甚至完全超过了贝尔的身体大小。一时间，公寓的墙壁上，地上的石板路中，无处不在的杂草丛间，一切都仿佛被泼洒上了如夕阳般的橙红色泽。

一连串的破空声响起，两团硕大无比的火球分裂出无数小火球。这些小火球化成两道连绵不休的火串，仿佛不要钱一般朝着正发出尖啸的大蝙蝠撞去。

这样的小火球，每一团都比赫丽姆拉刚才放出的火球凶猛了不知多少。

在赫丽姆拉怀中的小白白透过公寓楼墙上的大洞，清晰地看到了这如同末日一般的场景。它低低呜咽了一声，然后顿时被吓得尿了出来，弄湿了赫丽姆拉的衣服。

大蝙蝠趴在地上，身上全是大片大片的焦黑。它翅膀根部的伤口看上去已然被烤熟，里面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成了黑色固体，正不断冒着黑色的烟气。在它的周围，是一大片火海，被烧焦的呛鼻气味混杂着大蝙蝠身上散发出的恶臭，萦绕在这片空间里，令闻者不禁落泪。

在短短的两个呼吸时间里，它几乎被上百枚小火球一起砸中，强大的冲击力以及高温令他根本无法做出抵抗，只能趴在公寓楼的楼顶上苦苦抵挡。如果不是这些火球偏向于高温和灼烧，这栋公寓楼此时说不定已经轰然倒塌。

但即使如此，在楼顶的其他地方，一些构成地板的水泥已经被高温化成黑色的流体，发出'滋滋';的声响。

全身都变成了焦炭的大蝙蝠看上去并没有死掉，它很快动了动身体，抬起了脑袋，从鼻孔中喷出了大量黑色的粉末。

它抬起头车轮大小的脑袋，瞧着白袍贝尔教授。

这个时候，贝尔手中的火球已经完全消失。他凭虚而立，与大蝙蝠四目相对，一片沉稳。

"不错的力量。"大蝙蝠张开了嘴巴，几块焦黑的碎片从嘴唇剥落。

它的声音干燥而沙哑。

"这样的攻击已经超越了大多数高级魔法师，但很可惜你遇到了我。嘎嘎！"大蝙蝠的声音充满了讥诮，他将刚才白袍贝尔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返还。

"原本如果你不阻拦我，我还并不想取走你的性命。但真不知你是自作聪明还是愚蠢之极，居然放出了隔绝一切信息的屏障——这对我而言真是太好了，距离我上一次品尝高级魔法师的味道，已经有了快好几十年了吧？嘎嘎！"

随着它的话说出，失去了双臂和翅膀的大蝙蝠从黑烟缭绕的废墟中站了起来，在翅根的伤口处，两根红色的骨刺穿了出来。

骨刺飞快地生长着，形成了长弓形状的棱角，并且有着细小的关节。在每个骨刺关节的节点上，都有连接着一条坚韧的细丝。细丝的下部，一片片薄如蚕翼的棱形骨片沾着黑红的污血，散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魔法师，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地狱吧。嘎嘎。"大蝙蝠再次怪笑起来。

随着它刺耳的笑声，整片空间瞬间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