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之雨戛然而止。

“扑通”一声，灵汐倒在了地上。而她身后的那面冰镜，也如同脆弱的沙雕一般，瞬间化成了冰晶碎末，飘散在空气之中。剩下的唯有那一片根根亮晶晶的冰刃，在地面上插得密密麻麻，形成一片杂乱无章的冰之密林。

突如其来的死寂让整个气氛有些诡异。

“咔嚓、咔嚓”，似乎有冰刃折断的声音，从那片乱冰刃丛之中传来。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咔嚓”。而这一次的声音是如此的真切。

一个身影竟然从那细密的冰刃之中爬了出来！那正是子烬。

冰刃几乎插满了他的身体。冰刃刺穿了他的双腿，肩膀，和腹部，只给他剩下了一只完好的胳臂。子烬就是靠着那只完好的胳臂，艰难地从冰刃中爬了出来。淋漓的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中流出，他已经是奄奄一息。

“她的身体终于承载不住那东西了么？”满脸伤口的子烬，看着倒在地上的灵汐，自言自语道。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灵汐爬去。鲜血随着他的每一次身体扭动，汩汩的渗出，他的脸色也愈加地惨白。血液斑斓地涂满了他爬过的踪迹。

子烬爬到了灵汐的身前。

灵汐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晶莹的汗珠布满在她的额头上。

真是漂亮的女孩啊。子烬呆呆地望着灵汐的脸庞，不禁走神。现在，我又该做什么呢？子烬茫然若失。

承载着水云镜的容器此时就摆在眼前，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杀了她，取出她身体里的水云镜。”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子烬的脑海中响起。火上师的声音。

自打有记忆起，火上师就是他生活里唯一的亲人，他训练自己，传授自己元素法术和刺杀之术。火上师塑造了自己，给了他这一切，力量，荣誉，和存在的价值。活着的唯一意义，似乎就是接受火上师的命令，完成火上师的任务。子烬从未失败过，这正是他作为一名火山宗，最大的骄傲。他是火上师最为得意的弟子。火上师的命令即是一切，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完成。

一直就是这样。

即使明知是成为必死的棋子，也要面对。曾经的自己不一直是这样么？

我是怎么了？子烬不禁问自己道。

或许是自己一直没有真正的面对过死亡吧。人是不是只有在临近死亡前的那一刹那，才会真正思考活着的意义？

“杀了她，取出她身体里的水云镜。”火上师的声音在子烬的脑中再一次重复道。

是啊，这样的话，我便有了活下去的筹码……水云镜在我的手里，他们便不会把我怎么样。虽然水火不容，但或许，我还能依靠那强大的力量，修复重伤的身体……想到这，子烬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握住刺穿肩膀的那把冰刃，开始用力向外拔。

鲜血从子烬紧握冰刃的手掌中不断流出。子烬似乎毫不在意，“噗”一声闷响，整把冰刃被他从身体中抽了出来，血喷如注。子烬吐出一口鲜血，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将冰刃抵至灵汐的胸口。不错，他只要再稍微的用力，就可以刺穿灵汐的心脏。这样，他便能取出水云镜，或许还能活着从这里逃出去，逃回明祥国。也许，再经历一番波折，他可能会出色地完成这次任务，然后回到火山宗，得到无上的荣誉。

“不亏为火山宗最年轻有为的火术师啊！”或许还会得到火上师的赞赏——这句他自小就一直响在他耳边的话，也是支撑着他一直拼搏的话语。

然而此刻，望着灵汐的脸庞，他却僵硬住了。这短暂的停顿，仿佛又像是一个世纪。

“咣啷！”冰刃被丢到了一边。

太麻烦了。

再说，要我亲手杀掉那女孩，怎么可能？

红发少年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艰难地用那只还能动的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却又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突然醒悟，却是在生命的最后。

好累啊。

赤红色的瞳孔渐渐黯淡了下去。他不想再当一个棋子了。终究只是一个太累了需要休息的少年。

凌祈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上身的衣服已经被全部烧焦，而在残破的衣服碎片下的躯体，却并无大碍，只有一些轻微的灼伤和摔倒造成的伤痕。凌祈没有工夫去理会这些，他抬起头，眼前的画面让他头晕目眩。

一片晶莹璀璨。那是由无数把锋利的冰刃密密麻麻插入地面组成的冰之密林。斑驳的血迹从中延伸而出，凌祈沿着那血迹看去，看到血迹的尽头，整个躯体插满冰刃的红发少年瞪大着毫无生气的双眼躺在地面上，已是死去。尸体下，献血仍然在汩汩流淌，将地面染成斑驳的红色。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息弥散在空中。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尸体的一旁，女孩倒在地上，面色苍白，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灵汐！凌祈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有多想，便匆忙冲了过去，腿部突来的无力感却让他几乎摔倒在地面上。

凌祈咬了咬牙，拖着疲惫的身体，摇晃着奔到灵汐的身前。当他看到灵汐的胸部还在微微起伏的时候，他如负重担，长舒了一口气。灵汐还活着。

凌祈终于能够回过神来，他开始冷静的思考。就现在来说，回去已经不现实了，当前唯一的出路只有带着灵汐一直向前，沿着地铁隧道前往终点站，与灵汐的同伴汇合，再一起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望着还在昏迷中的灵汐，凌祈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背你了呢。女孩曾救了自己的命，而自己甚至还未曾道谢。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女孩在这里抛下。凌祈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女孩背起。

凌祈惊奇地发现，女孩的身体竟然是这样的轻盈。轻盈得没有道理，轻盈到不可思议。仿佛除了她的盔甲外，就没有多少质量存在。凌祈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过一个女孩，甚至连一个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

而此时，灵汐的脸庞正紧靠在凌祈的后颈上。凌祈感觉到女孩的脸庞是那么的冰冷。内心焦急的同时，还有一丝的慌乱。

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这个女孩？是因为她没有抛下自己甚至救了自己的性命？还是只是她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只有依靠她才能活下去回到原来的世界么？

可恶！死到临头了还要乱想！凌祈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愤怒。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目前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向隧道的出口逃。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至少他之前从灵汐的口中得知，终点站会有他们的人在接应。不管最后他们会不会救自己，至少灵汐会安全。这也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幸亏女孩子的身体轻，不然还真是跑不动呢。他感叹了下，便迈开步伐奋力狂奔。

PS:没有闲话，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