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仙人道虎痴断后 大风谷卧龙纵火

却说孔明将下邳借给周瑜，虞翻道：“军师何中郭奉孝之计也？他名为借地，实是为诈。他说取了定陶便还，知他几时取定陶？假如十年不得定陶，十年不还？这等文书，如何中用？”

诸葛亮笑道：“吾岂不知郭嘉之计。只是下邳虽是重地，却与我军无用。士元足智多谋，兴兵排阵，不亚之与吾，只是性格颇为刚暴。二刘联盟，合则生，分则死。我若不应他，他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起军攻打，那时我军耗费军马钱粮在下邳，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正好郭奉孝深明大势，出言解和，两家才免撕破脸皮。此人每每言出其诡，恰到适当，真有鬼神之智也！”

众将闻言大悟，虞翻道：“那下邳岂非白白送予河北了？”孔明笑道：“待他取了定陶，再去索要，看他如何答复。”参谋马谡道：“待破魏之后，河北便是头号大敌。郭嘉此人诡计多端，又忠心河北，必要设法杀之，以绝后患耳。”孔明道：“我看他面黄体弱，主星昏暗，恐命不长矣。”

再说李典、夏侯渊从东海撤退，连夜来见曹操请罪。操方披被而卧，典韦挺戟立于堂门之内，二人欲入，被典韦当住。夏侯渊大怒道：“吾乃曹氏宗族将佐，汝何敢阻耶？”韦道：“将军虽亲，乃外藩镇守将官；典韦虽疏，现充内侍。大王酣卧堂上，不敢放入。”夏侯渊虽是气愤，乃不敢入。

曹操在内闻之，赞道：“典韦真忠臣也！”遂唤二人进，二人跪拜请罪。操扶起二人道：“徐州之失不在汝等身上。”又用好言安抚一番，令二人下去歇息了。次早，乃聚集众将共议征伐。

陈泰道：“二刘联军，急未可图，然兵甲不足吾军一半；可大军齐出，先破一刘，余者不足惧矣。”曹操道：“孤意亦是如此。”遂屯军宋溪与诸葛亮对阵。

两队对圆，诸葛亮直接挥师出击，两下厮杀半日。魏军率先撤退，魏延、文聘引军来赶，直追至仙人道，前军哨探回报说，魏将许褚拦路。文聘自引数十骑来看时，见前面一彪军马，约有数百，皆备厚甲。当先一条大汉，持刀而立，龙躯虎体，猿臂彪腹，极其雄伟。

文聘心中大疑，不敢向前，便教三军且住，使人来报魏延知晓。片刻魏延就至，聘道：“曹操极能用兵，贾诩善用诡计。今看这许褚有恃无恐，前方恐有伏兵。”魏延道：“仲业所言不错。安有十几万大军退兵，只用数百骑断后之理？可待禀明军师后，徐徐而动。”待消磨个把时辰，魏军不见动静。

魏延急噪道：“待某前去打探一番，便知端地。”聘道：“文长不可轻动，军师处未作答复。若情况有变，吾军溃矣！”魏延无奈，须臾斥候来报说军师下令退兵。魏延道：“曹操纵然多谋，吾亦不惧。看某斩将夺旗，以慑贼心！”言讫，正欲出马。突见许褚单人独骑，飞驰而来。

魏延挺刀交锋，许褚刀刀强攻，魏延支应四五十合，虎口发麻，心下大骇，策马躲避。许褚拍马直入阵内，举刀劈砍，如风一般，连杀十数人，又归本阵。魏延、文聘见褚勇不可挡，相顾骇然。

魏延道：“若无伏兵为彼后续，许褚安敢如此托大？此必为曹操之计，退兵是虚，诱敌是实。”聘道：“文长之言是也。休中彼奸计，宜速回大寨，禀明军师，深沟高垒以待曹军，则其计自败矣。”延然之，便教后队做前队，军马撤回寨中。

行至半道，忽见前方旌旗飞扬，心知有异。急忙驱马入去，见曹操正指挥军马，围攻蜀军大寨。魏延惊道：“中曹操奸计了。”急忙挥军来救。诸葛亮心知中计，便叫弃了大寨，退入界口。

魏军一拥而上，抢了蜀兵宋溪大寨。

曹操出兵以来，屡受压制，如今大胜一阵，心下大喜道：“此番魏延若引军冲破许褚军马，直捣我军大寨。我纵有智，安能大胜？非诸葛亮不知，只因他用兵谨慎，不肯赴险，方有此败。但临阵交战，需查、闻、探、知、晓五要决不可疏，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是此意，公等谨记！”诸将拜领。

操叫摆宴，席间众将皆赞曹操谋略，操若无其事，言笑自若，乃问贾诩道：“今虽胜得一阵，然贼势浩大，非轻易可破，退敌之策如何，愿文和教孤。”贾诩道：“蜀军远涉长江而来，供给疲惫，利在急战，我军以逸待劳，无有不胜。以吾观之，可分兵汝南屯守，两军共拒诸葛亮，待其粮尽，出而击之，可获全胜。唯大王查之。”

操大笑道：“文和此言差矣，直慢计也。王师讨逆，岂有退却怯战之理？今吾军新胜，士气正旺，正宜一鼓作气，以决荡叛逆。贼势虽大，孤以正兵以迎之，奇兵以胜之，则无往而不克，安足为虑哉！”

贾诩欲再言，操道：“此番出征，孤已算定了矣。孤明日就引大军去宋溪之南大风谷中再立一营，屯守在彼，与宋溪大营为之呼应。若诸葛亮击宋溪营，大风谷出军袭其后，若贼击大风谷，宋溪军营救之，此犄角之势也。以此法度，有何不胜？”便命散帐。

次日曹操便引军自去大风谷屯下大营，留曹真、曹彰等宗族将领留守大寨，又令夏侯尚屯军汝南，以为接应。

再说诸葛亮收拾败兵回界口，行同无事，自与众将整饬兵马军器，一面使人打探魏营消息。人报魏军如此立寨，孔明道：“不能出吾所料也！”众将不解，皆问其故，唯郭嘉不语。孔明问道：“奉孝能知吾意乎？”

嘉微笑道：“曹操用兵老成，又掌大权久矣，常常小觑天下人，不知深浅进退。如此立寨，虽得犄角之利，却也使人有可乘之机。”孔明笑道：“奉孝所见不差。吾所虑者，恐其退守汝南，坚壁以待吾粮尽耳；今弃天道而相持于反逆，胜势在我，吾何忧哉！如此一战，曹贼灭矣。”

众将问道：“军师将以何计策破之？”孔明道：“世间无情者，水火也。吾已料定，不过数日，便要破敌。”就命众将准备芦苇、干柴、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过了五六日，诸事皆备，孔明却无出兵迹象，甘宁、魏延等一班武将，每日都来帐中询问，孔明一律不见。甘宁等便寻鲁肃查问，肃亦不知情况，就亲往主帐探问，孔明依然不见。

鲁肃心中不免忧闷，来见郭嘉，备说详细。嘉笑道：“从即日起，子敬可每日午后都来小生帐中饮酒。小生便能推算出孔明何时出兵。”鲁肃愕然，嘉道：“莫非子敬不信小生所言？”肃方从其说。一连七八日都来郭嘉帐中勾耍。

这天午后，二人正在把盏叙饮，忽听营外旗幡转动，猎猎作响。嘉高唱道：

“大风起兮亡敌日，亡敌日兮吾归家。吾归家兮辅明主，辅明主兮慰平生！”肃疑道：“奉孝为何高歌？”嘉笑道：“风已具备，孔明今夜必然出兵。”肃大悟，急令众将准备。

果不其然，黄昏时分，孔明便聚将升帐，第一令朱桓引五千健壮军士，带硫磺桐油硝石引火之物，密往大风谷上埋伏。以大营炮声为号，炮响时便纵桐油硫磺抛入谷内可也；第二令文聘引数百骑来宋溪营前哨探骚扰，只少接一阵便退，以分曹真之心；第三令魏延引军马万余，夜来击鼓大进，只做全力攻取汝南城，诱曹真出兵来救；第四令甘宁今夜引两万军，鼓噪正面袭曹操大寨，如闻炮响，便叫退兵。第五令陈武、潘璋各引三千军马，用茅草等诸般引火之物，去大风谷营

左右伏下，待听炮响，便往大风谷纵火即可。

第六令贾华、宋谦各自引兵埋伏谷口，伏击救援人马。鲁肃侧立在旁，见孔明全然不睬，进言道：“如若人手不够，肃愿代劳。”郭嘉一把扯过鲁肃大袖笑道：“子敬不消忙碌，今夜与小生可在山顶簇旗盖伞，把酒共饮，观赏孔明这场名垂青史的大战。”孔明会意，爽然大笑。

是夜初更，月黑风高，星辰黯淡。甘宁引大军径离界口，大声鼓噪，杀奔曹操大营而去。早有探马飞报知曹操，操笑道：“贼人岂不知死？”便叫准备应敌。

贾诩心中起疑，禀道：“自来夜袭，讲究轻骑偃行，人衔枚、马摘铃，惟恐他人知晓。诸葛亮善能用兵，今何一反常理，大张旗鼓而来？莫非有诈？”曹操闻说，亦觉奇怪，就叫人传令曹真来援。

再说曹真在宋溪营中，先遭文聘骚扰，不堪耐烦，索性紧闭营门。至夜半，忽见汝南方向火把撩动，大叫中计，忙点兵马出救汝南，只留曹彰守寨。彰得了曹操调兵军令，不敢怠慢，教大军尽皆出营去救大风谷。

再说甘宁突入大风谷内，曹操引军来战；约有一个时辰，至二更时，狂风大作。甘宁闻听炮响，约军马便退，曹操不叫追赶。及时巡营军士飞报说谷口火起。操道：“此必遗漏之火，不可自惊。”说犹未了，只见谷口处烈焰张天。

操大骇道：“中贼奸计了。”言未毕，只听得喊声大震，谷上一齐丢下硫磺、桐油来，谷口火箭射下，登时火借风势，刮刮杂杂，冲天而起，犹如：祝融摇起飞天焰，烈火催动蛮神牛；顷刻烧破大寨，近三十万曹军，炸营而乱，自相践踏烧伤死者无数。

再说曹彰引兵来救，行至大风谷口外四五里处，摇见谷内烈火冲天，心知无幸。急抬头看时，只见边山头上一簇旗，旗丛中两把伞盖：左鲁肃，右郭嘉，二人对坐饮酒。曹彰大怒，引军寻路上山。山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又闻山后喊声大震。宋谦、贾华出兵拦截。

曹彰奋力死战，杀退二人，冒火突入谷内，见谷内炸乱一团，急忙寻到曹操，操此刻肝胆皆裂，彰道：“事已至此，不可挽回。料来火势缩小，贼兵须臾便至，父王可速决之。”

贾诩道：“谷北火势甚小，又无军把守，可速引军退去。”操然之，急命约束军马，令众将各引本部，冒火吞烟往北便退。方安排停当，喊杀之声、金鼓之声，震天卷地而来。甘宁、朱桓、陈武等各率军马杀入谷中，大喊活捉曹操。操令许褚断后，自引众奔出谷口，行不多远，背后一军追到，大叫：“操贼休走，魏延在此！”曹操魂胆俱丧。

忽刺斜里一彪军到，大叫：“大王休慌！王必在此！”原来王必引三千军列寨谷外，当夜见满谷火起，急忙来救，恰好接着曹操。操教王必抵挡魏延，自引众将望北走。王必提枪来刺魏延，不过五合，遮拦不住，拔马败逃，不料马失前蹄，竟将王必跌下来，摔的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魏延再来追赶曹操时，已是不及。操纵马加鞭，走至五更，回望火光渐远，心稍方定，问道：“此是何处？”左右回道：“此是小沛西北方向，已至任城地界。”操笑道：“诸葛匹夫毕竟无谋。彼先时已取了小沛，若在此地伏下一军，如之奈何？”

说犹未了，喊声大起，一彪军马杀出，大叫：“陈到、冯习在此！操贼快降。”操大惊，急令曹彰断后，让典韦护着自己，往北突走。比及天色大明，曹操一路引军急奔，人马皆疲，忽见前一簇人马拦路。操大叫一声：“吾命休矣！”正是：无计幸脱虎口难，又叹吾命在旦夕。欲知曹操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