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彰入土为安了。帮忙的街邻众人和亲友都陆陆续续散去下山了。马巧云的女婿杨兴富又留请阿訇上了一个回头林。宝泉没有走，他留到最后陪在百盛的身旁。百盛的姐夫杨兴富看看百盛没走也跟着留了下来。一座新的坟莹堆在那里，前端高圆向后成收缩延伸，一头高一头低缓。人家都说：回回的坟型和汉族的不一样。百盛现在注意观察发现:若从高处往下看着坟型，简直是一个个人的长长的鼻子的型状，一头细长一头圆大，真活脱脱象仰望天空的大鼻子。回回的祖先多是西域胡人，他们与汉人最明显的区别和标志就是高挺的鼻子。有没有高鼻梁也是现在很多人从外貌分辩是否是个回回，最明显的特征。把坟做成这种象人鼻一样的型状就是也在坟地上做得一个个标志，让后人好易于区分辩识。望着父亲的新坟，百盛已没有了眼泪，他自已还沉浸在感动和亢奋里。宝泉也是热涨的脸色通红，刚才一阵铲土填坟让他出了一身热汗，现在汗还没有解下去。他也是被刚才的场面激动得热血沸腾，满街筒子街坊浩浩荡荡的送行，作为冲破陈家阻拦的胜利者，他也为自己的行为自豪和感动。
都来了！咱全街的人都来了，看他姓陈家还敢逞能？宝泉兴奋地对百盛叨叨说着。
百盛弯着腰细细地在父亲的坟前整理。他把一些细碎的石块收拢一起，在坟前堆起一道坎坡，护着坟头的底部。他还没来的及说话，旁边的百盛的姐夫杨兴富插言了，他问:你们说的怎么回事啊？谁要来捣乱？
百盛停住了手中的活，看看姐夫又看了看宝泉说道:这件事多愧了杨校长啊！
杨校长？宝泉和姐夫都异口同声地问道。
百盛看着姐夫说道:姐夫，这件事我没有和你们说，你肯定也搞不清楚。事情是这样的，街上有害俺大的恶人，因为被俺娘骂了，就想报复人，搅黄俺大的葬礼。他唆使人不让街坊邻居为俺大抬架子发送。宝泉把这事告诉我了。我怕你们担心就没和你们说。
噢，难怪传经的时候德刚叔着急地老问架子来了吗？这里面还有这么个事！姐夫此时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对谁也没有说，你找杨校长什么意思？宝泉又问。
百盛停顿了一会想了想就说:那天你去跟我说了陈家的事，我就想来想去，想谁能不怕，不理会陈家呢？你猜我就想到了谁？
想到了谁？杨校长？
不，不是杨校长！
哪是谁呢？宝泉和姐夫都异口同声地问道。
米大营，米师父。百盛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子。
对啊，米大营是陈老三的师父，他当然是不吃陈老三那一套了。宝泉兴奋起来了。那你怎么去找的米大营呢？
我没有去找米大营。我想我是一个小辈，他又那么清高，不问街上的闲事！假如我去找他未必他会相信我，听我的话。这时，我就想起了杨校长。
对啊，杨校长的女儿嫁给了米师父的儿了。宝泉也连忙称是。
不单是因为他们是儿女亲家，还有杨校长是咱回回中学问高的人，德高望重，他说话讲道理，也说得明白，讲的好听，米师父肯定会听他的。
宝泉和姐夫都蹲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百盛讲起事情的经过。
在夜色的笼罩下，清真寺学堂的小圆门下走进了少年百盛。他的步履缓慢，心砰砰直跳。简陋的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西南角的那间小屋透着朦朦胧胧的亮光。那狭小的窗里透出的光虽然微弱，却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敲开了杨校长的房门。杨校长吃惊看着百盛。杨校长还没开口，百盛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杨校长有些措手不及赶紧弯腰拉他起来，忙不迭地说：快起来！你家的事，我准备明天就过去的了。他拉一把没把百盛从地上拉起来，低头一看百盛跪在地上呜咽起来。
怎么了？百盛！有话赶快起来说！
杨校长，你要帮帮我啊！百盛的声音低沉呜咽而又无助。
快起来，孩子！有事咱慢慢坐下来说！杨校长把百盛从地上拖起来，安排他坐在凳子上。赶忙找了条布巾让百盛擦拭眼泪。等百盛稍微平复下来，杨校长才又问：孩子，碰到什么难事了？快说说！
百盛就把自家与陈家恩怨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杨校长听得拍案而起，话语带着吐沫星子喷溅出来:真是欺人太甚了！这种人真是咱回回的败类！
他想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他威胁别人不让街坊为俺大送丧抬架子。是想让俺大活着受冤死了还受气啊！这让我们怎么办啊？
杨校长看着悲愤的百盛，略微沉默了一会，用手按在百盛的肩头上，说:孩子，别怕！这天也不是他一家子的！咱们合计合计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杨校长说到这，又用目光端详正视着百盛，接着说:孩子，你有什么主意？
俺就是求您给想个办法帮俺家度过这一关。
杨校长轻轻点了点头，眉毛凝结成一个疙瘩，眼晴转动着，在急速地思考百盛的问题。百盛看着杨校长思考了半晌而不言语，就轻轻插了一句话:你看求求米大营师父行吗？
杨校长听到百盛说这话，也微微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和我想的正是一个意思。你看这样吧，咱分两步走，我先去找米师父让他给他的徒弟们发句话。第二，我再让我的学生回去发动他们家的大人，有多少算多少，咱们一起出动，把你大的事撑过去。你看这样行吗？
百盛激动地站起来，又要伏身下跪，杨校长一把把他拉住了，说:你不要这样！
老师，你的大恩大德，学生永世不忘！
百盛，记住我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了你家的事，也是为了咱们回回家的正义！永远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咱也不能让它邪气压了正气！杨校长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百盛的眼晴，百盛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两眼也闪烁出坚毅的亮光。
宝泉和姐夫杨兴富听完百盛的叙述，都对杨校长的话语啧啧称赞。宝泉说:杨校长说得就在理。今天，咱们就是正义的大出殡！看这满街筒子的人，这都是有正气的人！
嗯，我真想跪在这山坡上给咱水东河西的父老乡亲拜上三拜啊！说着，百盛站起身走过父亲的坟莹，走向前面一片开阔的坡地。那儿有一块圆的巨石突起，背上光滑平展，站在这上面就能俯瞰那干涸的象条灰蛇一样蜿蜒的奈河，还有那两岸边歪斜错落而建的灰蒙蒙的房舍，仿佛是孩子们堆砌起来的一垛垛石窝。百盛就在这石光梁上双膝跪地，双目向远处眺望许久，然后低头向下朝着远方拜了三拜。
夜空，象个倒悬在上的幽深水潭，点点繁星遥远地象水中偶尔闪过的粼粼波光，一个个飞上天的窜天猴，二踢脚，礼花雷，发着闷响，就又象投入碧水中的石块，把那潭水炸出一个红花四溅的窟窿，随着火花的渐熄，那潭水竞也不会留下一丝波纹。不管日子过得紧巴的，还是宽裕的，在这个黑夜里，无一例外都会毫不吝啬地挥霍一把，把那火光和炸响投入到这个大年夜的怀里。这个时间，站在街南头的高坡向北望，就能看到：那塞满在街道两边一个个低矮破茬的屋院，许多盏的油灯蜡烛一起燃烧着，向天泛着飘忽的光亮。那光亮就能让人慢慢辨清过来，那一家一户的破茬烂院就象极了一只只黑腻腻的油灯盏，大的小的歪的斜的，一古脑地排堆在那边。长长蜿蜒的街道因为多了家家户户光亮的映衬，就变成了一条模糊的灰影。这条街道却又象一条蒜辫子把这一大堆亮着的油灯碗串成了一个大串子。有了这条辫子的串联才显得每家每户的灯光不再微弱孤单。才在这寒冷的夜里，共同烘托出了一片热烈温暖的世界。
百盛也点燃了一盏油灯。白色的布捻上亮着一点火光，吐出的一股粗粗的烟象根绳子一样连到天上去了。他把灯摆在院子的石台上，院子里就开始闪动着亮暗分明的光影。有了灯光的飘动，才为这院子添了一点点生气。站在院子里，百盛两耳听到的都是那远的近的辟拍的鞭炮声。有猛然窜上天的炸雷子，一个闪亮，他看到了地上自己清晰的倒影。他站了良久，随着周围不断在空中炸响的闪光，就看到自巳的影子在身体的四周跳跃闪躲。在这除夕夜里，他一个鞭炮也没有，听听响鞭，看看闪光，就觉得已经足够了。他觉得这些鞭炮都是为自已燃放的，为自己冲冲烦恼轰轰秽气。他回到屋里，就看到母亲己在桌上摆好了今晚的年夜饭。一盘冒着热气的炖豆腐，还有旁边的一摞煎饼。因为父亲的去世家里陷入了困窘。家里过年仅买了几大块豆腐，而煎饼还是姐姐婆家接济来的粮食做的。
大盛，咱也吃饭吧！母亲招呼百盛坐到桌边，看看简单的饭食，竟侧身垂下了头。百盛知道母亲又难过了。他的心也就又揪得紧紧地，千言万语不知该用哪句话宽慰母亲的心。这是从百盛记事起所过的第一个没有父亲的大年夜。他和母亲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完了这顿年夜饭。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吵吵嚷嚷好不热闹，更显得孤灯下的母子寂寞冷清。
盛哥！你来一下。
百盛回头看到门外闪出一个人影，是小翠在门外边探出半个身子叫他。他看看母亲，母亲点点头，眼里是默许的指示。百盛起身刚来到门外，小翠就拉住他的衣袖向外走。百盛不知她的目的，也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两人已经到了院子前面的枣树底下。小翠站住了，俏皮地瞪着眼睛看他。百盛就问：你不在家好好过年，又跑来干么？
小翠神秘地笑笑说：今天要过年了，你是当哥的要听我的，行不行？
看着小翠满怀期待的笑脸，也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就有些焦躁地说：有什么事啊？我要听你的。
你说，你听不听么？小翠有点着急了拿双手使劲在晃百盛的胳膊。
看着小翠恼羞一样地撒娇了，百盛赶紧点头应允道：行，行，行，你说吧！
那我说了，第一，你先把眼晴闭上，闭上眼！小翠命令的口气说。
百盛看看她没吱声，无奈地摇摇头把眼晴闭上了。看百盛听话地闭上眼了，小翠又发布了她的第二道命令：把你的嘴张开，张开嘴！
还要张嘴？好，张嘴！百盛闭着眼无奈地张开了嘴。
“当”地轻微一声，有个硬硬凉凉的东西丢进他的嘴里，碰到了牙齿发出了声响。他知道小翠丢进他嘴里面的是好吃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那小东西象块石头子，一落进他口里，就感到了一丝甜甜的味道，中间还夹杂点略微苦的糊味。那糊味又衬托得这东西有些腻腻的地瓜叶的香气。
你给得我什么啊？
盛哥，好不好吃？甜不甜？
百盛咂巴咂巴嘴巴是满口甘甜糊香，他吃出来了是一块地瓜糖。是一种从红署里熬炼出来的糖块。街头常有小贩摇着波郎鼓来叫卖。父亲从病到去世，他口里己好久没有尝过甜的滋味了。他的嘴巴停住了，只感觉那甘甜在他口腔里四处流淌充盈。他半天没说一句话。小翠看他沉默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了，满是疑惑地问道：糖，不甜吗？
嗯，不甜。
不会吧？我吃好甜的，盛哥你骗人！
心苦就吃不出甜来。百盛沉思一下回应说道。
小翠听了，目光开始在百盛的脸上搜索。院里虽然点了一盏油灯，可那微弱的光亮来自百盛的后方，只有一片摇晃的光线映射到他的身上，他脸上的情绪，小翠就看不很清楚了。她就着急了，双手紧抓住了百盛的胳膊，向自己跟前拉过来，急切地说：盛哥，是甜的，你别说苦好吗？
百盛低头看小翠，小翠仰着脸，远处小油灯的光亮返到她的眼里成了两个朦朦胧胧的光点。百盛不忍心让小翠为自己无端地着急。他就把小翠紧抓自已胳臂的手拿开，轻轻送回到她的身前，微微笑了一下说：甜的，是甜的，先苦后甜。
嗯，你这样说就对了！先苦后甜，咱穷人的日子也会是先苦后甜的日子！小翠看百盛微笑了，立即兴奋地蹦跳二下。
百盛看看小翠高兴的样子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对她说：小翠，你家里那么多活，这边你别过来了。省得别人乱说闲话。
小翠听到百盛说这话，脸上的笑容如风吹过一样收敛起来了。她用很认真的口气说：百盛哥，我来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可不要听他们闲人嚼舌根子！
百盛看着小翠执拗的态度，又不知怎样开口劝导和拒绝她。怕话说得轻重难分又伤了小翠的好心。他左右为难一时语塞，呆立在那里。
百盛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放心，我只在没事时来看看你和大娘。小翠抬起头看着百盛，语气柔缓地说。
被小翠这么一说，百盛脸却发烫，像是被小翠窥到了内心的私底。他却猜不透小翠的想法，在他心里小翠是个热情心直的小妹妹，他的言语就是想阻止这个无辜的少女卷进自己家的霉运里，别的他也不好多想。显然，百盛的话让小翠不高兴了，她低着头脚尖轻揉着地上的小石子，嘴巴紧闭上了。
老一会，小翠头也没抬在那低声地自言自语说：大过年的就骗人！还说给人家买新衣裳呢？
百盛听见了，顿时觉得远处油灯的那点火焰竞烤得自己的脸热烫烫的。他竟不知用什么话来回答小翠：这，这，那是我没有。。。
哼!小翠哼一声，把脸扭去一边，自顾自地去看那枣树梢头尖刺上跳耀的亮光。
就在百盛无言以对地与小翠僵立在那儿的时间，安道尔正从打水胡同拐出来向这边走来，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布包，那里面包着他自己烤的面包。他的腿长走得又快，四周的鞭炮声掩盖住了他的皮鞋突沓突沓的响声，他像无声无息的漂浮物，一晃一晃地就来到了百盛的家门前。透过灯亮他看到了僵立在院子里的两个人。
百盛，我没有打搅你们吧？
安道尔说话了，百盛才看到了他。百盛很吃惊这个时候他来到自己家里，他赶忙走上前，热情的说道：安先生，你怎么来了？
噢，我拿来了新烤的面包给你们吃！安道尔看看百盛，又瞄了一眼透着微弱光亮的堂屋。
安道尔把面包递到了百盛的面前，百盛还没有抬手，旁边的小翠就抢先一下把东西接了过来，就说声：俺拿给大娘去！一转身蹦跳着向堂屋跑去了。
盛，我的朋友，你们过得可好？
听到安道尔的问话，这一个多月来所遭受的为难和屈辱又重新涌上到心头。好象从天而降下一块黑幕帐把他裹缠进去，看不清望不见，让人窒息而又恐慌。百盛使动地摇摇头，仿佛要把缠着自己的黑幕挣脱掉。他说:我现在觉得自己就象被扣到筛子底下的小鸟，有翅飞不动啊！
每到冬天，河边的孩子都会用一个竹筛子在自家院里建一个诳鸟的陷阱。把那圆圆的竹筛子用木棍顶住，翘起一头来，留了一个进口。木棍拴系上长长的细麻绳，把绳子引到暗黑的屋门里面，孩子们就俯身趴下躲在屋子的门槛后面，屏声静气。筛子底下撒上一些谷粒，引诱饥饿的小鸟到筛子下觅食，当它们进入到筛子底下吃得正欢的时候，躲在门槛后面的孩子猛然拉动绳子，木棍应声歪倒沉重的竹筛子就瞬间落下，把鸟就扣在了筛子的中间。
安道尔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把自己比喻成了被困的鸟儿了。安道尔又问:你不上学了，准备干什么呢？
因为父亲的去世，家里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百盛已经不能再去上学了。他辞别了学校开始在城里到处找寻工作。在这片巴掌大的地盘上，回汉的店家都相互有着默契一样。汉民的店铺绝不会收回回的学徒，回回的店铺也不会有汉人的伙计。旧事未去，因为陈老三事件的影响，在回回的店家群里，很多店家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因为百盛读过书有学问，母亲就央求马德纲也四处托人看能不能找个学徒伙计的营生或是写写画画的工作，没想到也是四处碰避而回。他自己也是奔波一月有余，已然使他心灰意冷。他叹口气垂下头，不知要说什么好。安道尔看到百盛垂头丧气的样子，已经明了他目前困顿悲观的状态。他鼓励百盛道:我的朋友，你是泰山上的雄鹰，你不会是被人家扣到筛子下的小鸟。你应该鼓起勇气，飞起来！这个世界大的很呢！
安道尔边说边张开双手比划着，迎着灯火他的面孔发着光亮，双目炯炯有神。安道尔的话语犹如一道光亮撕裂了罩在他身上的黑布一样，他看到了希望灵光一线。
这世界大的很？他嗫嚅着重复安道尔最后这句话，眼神迷茫。
对，这世界不是只有这么巴掌大，它大得很了！你年青有文化，你应该出去闯一闯！安道尔边激动地说着，边伸出长长的手臂向天举着，白皙的手掌并拢着倒像一把利剑指向天空。
闯一闯？对，我要离开这，到外面的世界去！此处不容爷自有容爷处！百盛两目圆睁，攥起了拳头说。
安道尔看百盛的情绪被激励起来，由衷地笑了，并用欣慰的目光注视着他，说:你这泰山的雄鹰，大海你敢闯吗？
敢！只要能让我生存成活的地方我都敢去闯！百盛斩钉截铁地说。
嗯，说的好！现在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你愿意去吗？
我愿意！可是...百盛虽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机会，他想：只要是生存的机遇他都要去参加的，可是一想自己走了母亲的生活怎么办呢？
百盛不要有顾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安道尔拍了拍百盛的肩头。接着说：那我先说给你听:我有一个朋友，他们的邮轮刚到青岛，他们需要海员，我看你很合适。你可以到他们那儿去。你不是担心你的母亲吗？他们还会给你一笔安家费，你可以留给你的母亲。朋友，你有兴趣吗？
真的吗？百盛喜出望外。
是的，我给你写封信带上，去找我的朋友。他是船长。
是吗？太好了！谢谢你，安先生。百盛激动地边抹眼晴边向安道尔鞠躬。
这世界很大，我相信你会腾飞起来的！
寒冷的大年夜里，安道尔带给他的好消息彻底吹散了他痛彻心地的悲凉，也吹开了他闭塞的心窍:是啊，这世界很大，除了这孤独的山，还有那宽阔的大海呢。好消息也振奋了他的精神，他环望四周，满耳充盈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他仰天吐气，伸出双臂，似乎想要拥抱这四面八方扑来的爆竹声：响吧响得再猛烈些，为我的启航欢呼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