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姨奶奶讶异的目光，吴锦福便把头压得低低的，满心愧疚地说道：“自从听到你被先生从学校里赶出来，你们家人又被二婶儿锁起来的事情，我就思来想去的睡不着。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是我那日四处寻艾叶，被人瞧见了觉得蹊跷，才把你们家的事儿给漏了出来。”

说到这里，吴锦福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说道：“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心想着你好，真的没考虑那么多的。”

听到这里，大姨奶奶倒是有些蹙了眉。

“你的意思是，你寻艾叶的时候，并没有和人说是给我们用的？”

吴锦福忙的摇头道：“那是自然，我虽然愚笨，但也知道天花这个病是很怕人的，要是弄得人尽皆知，那你们一家人还怎么做人啊？”

听到这里，大姨奶奶又问道：“既是这样，那我再问你，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我和吴锦玉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你分明就不在场，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秋实得了天花的？”

吴锦福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是那日下学回家，要去拜见我娘，结果瞧见她房门紧闭，本来是要走的，却听见我娘惊呼了一声，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便要上前去开门，才听见她说起了你弟弟的事儿。是——是柳家小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你们家的事儿，特意来告诉我娘，叫我们不要往你们家去。”

听到这里，大姨奶奶不禁朝奶奶看了一眼，哼笑一声道：“果然又是那个坏女人，原来你们吴家一家人，都在她的算计中呢，我现在可终于知道她到底是哪颗葱了！”

吴锦福还有些不敢相信，追着大姨奶奶问道：“素素，你的意思是，你们家的事儿是柳家小姐传出去的？这不可能啊，她当时告诉我娘的时候，还说此事事关重大，叫我们不要外传，免得影响了你们一家人的性命。她怎么又会自己把事情捅出去呢？”

“不叫外传？那她又为什么去和你娘说呢？若不是跟着老太太一道，你们东院儿的人何曾有人往我家来过？她还这样颠颠儿的特意跑过去通知一下，分明是每个院子的人都通知了一遍，还要给自己立了贞节牌坊，叫人知道她是不愿意往外说的，告诉你们也是为了你们好。”

大姨奶奶说到这里，便又哈哈地笑了几句道：“可笑的是，到最后也还只有她那个傻姨母信了她的话，着了她的道，成了她往上爬的踏脚石，估计到死也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里，奶奶都听呆了。

这一路走来，一开始她只觉得让他们被迫背井离乡，杀人如麻的那些人是恶人，后来见到了她舅母，她便觉得那些把一家人变得不像一家人的人更加可恶，再后来又遇到了那些西湖派的人，她觉得这世间的恶似有千种万种，可应该都是这个吃人的世道给逼的。可是当看到吴锦华、二太太的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去给他门的恶去下一个定义了。

如今听着大姨奶奶分析着柳清荷的所作所为，她忽然觉得从前遇到的那些所谓的恶根本都是小儿科，此时此刻，“无耻”这两个字在奶奶幼小的脑子中无限次地回荡着，荡得她有点眼晕，荡到她觉得以后只要见到柳清荷这个人，就会在她的脑门上看到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