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愤怒呢？哦，因为我要抢走你的‘哥哥’。哎呀，这可是不对的。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的‘哥哥’也会迅速踏上死路，在‘命运’的指引下。我赠予他剑神传承，虽然并不是为了拯救他，但至少给了他另一种可能，让他有机会走上一条不那么乏味无聊的道路。”

魔鬼说到“哥哥”时，总是特意加重声音。

“谎言。你为他指引的道路，直通向地狱。”

“哎呀，我可没有说谎，我从来都不说谎。我只是给他一个机会，当然，不是无偿的。的确，这将是一条充满黑暗和痛苦的路，可至少有一点点希望。比起注定了结局的死路，这样不是要更好吗？更多变数，更有戏剧性，更让我愉悦。你的‘哥哥’，如果他能够选择的话，也一定会选择我这条路。作为‘妹妹’，你应当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那个家伙，不会拒绝你。但是我不允许。我会保护他。他不会死，也不会坠入地狱。如果有人将他当作棋子，我就把那人的手砍下来。我们会在一个村子或者城市里定居下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这个世界的一切，不管是毁灭还是创造，都和我们无关。”

魔鬼突然变成凯瑞的样子。

“你的想法当然很好，圆满的结局，摆脱了挣扎和毁灭的命运。可是，你能做什么呢？小肯。这样的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凯瑞”揉弄着小肯的头发，满是爱怜之意。

“你是谁？”小肯站着不动，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哎呀呀，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你是谁？”

“我就是我。”

如果凯瑞在这里，就会看到，小肯在十多年里，头一次准备认真战斗。

“你这么说，当然没错。可是，这就是你的全部吗？真是弱小，弱小到惹人怜爱呢。凭借蝼蚁一般的力量，却想要阻挡命运的洪流。哎呀呀，那句魔法谚语怎么说来着，柔弱的蝴蝶扑进火焰里。”

“那就用你来试一下我的力量吧。”

“咻咻”几声，小肯随手一扬，掌中所有的石子射了出去。

魔鬼伸出手，将一团月光截留在掌心，揉成一轮小小的圆月。石子停滞在空中，还在极速旋转，却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这时，魔鬼变回了少女的模样。她将掌中的月亮向上一抛，高高掷入夜空。看上去，好像天上有一大一小两轮月亮一般。

“哎呀，竟然使用暴力手段。我要走了。考虑下我说的话。”

魔鬼从树上跳下来。一道月光缠在她的手腕，如同细长的绳索，将她曳上天空。

小肯当然不会看着魔鬼走掉。她脚下用力，一跃而起，追了上去。虽然只是凭借脚力，小肯的速度奇快无比，绝不亚于任何飞行之物。以往的时候，小肯捕猎天上的魔兽，都是一击必中，从未失手。原因就是她的速度太快，猎物根本来不及闪避，就已经被擒住。

但这次，小肯落空了。

魔鬼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仿佛是慢悠悠地飘在空中。可是，每次当小肯赶到时，魔鬼已经被月光牵引到了别的地方。

魔鬼握着月光，一荡又一荡地走着，像是在荡秋千一样。她的手脚压根不动一下，只是任由月光载着前进。

和魔鬼的闲暇不同，小肯在下面发足狂奔，一次又一次朝魔鬼发起冲击。但每一次都是以毫厘之差错开，然后被远远甩在后面。

小肯毕竟无法腾空飞行，在这一点被魔鬼占尽了优势。如果是在地面上，小肯自信能追得上任何人。

她们二人已经远离旅馆，来到了斯科尔城的闹市区。虽然是深夜，依旧有许多灯火和仍未睡下的路人。

“哎呀呀，不要继续纠缠我，你快放弃吧。”魔鬼的话里充满了嘲弄，“地上的蚂蚁，能拿天上的飞鸟怎么样呢？这一招叫作‘缒月天引术’，用来逃跑的话，可是非常方便的。我手上的月光，与刚才投到天上的月亮相连。只要我愿意，可以到达月亮所能够照耀的任何地方。所以啊，你快点认输，回去睡觉吧。”

小肯一言不发，全力追赶。她踩在屋顶和墙壁上，在斯科尔城的最高处奔跑。纤细的身躯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手和脚以最为自然的姿态舒张，犹如敏捷的猎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以最佳的方式来诠释“力量之美”。从上到下，细微到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都毫无瑕疵。这是生灵的极致，造物的巅峰。就算是那创世的神明，也没办法对如此完美的作品加以指摘。

但是，在街道上的居民看来，就像是有一头猛兽闯入都市，在石头搭建的丛林里穿梭。他们只看到一条黑影从头顶越过，眨眼间就无影无踪。有人揉一揉眼睛，以为是某种错觉；也有人联想到斯科尔城里的种种恐怖传说，早早回到家中，紧紧关闭住房门。

追逐了一阵之后，小肯已经在斯科尔城的大部分建筑上留下了足迹。魔鬼在城里转了好几圈，始终无法摆脱掉追兵。

“哎，你差不多该放弃了吧。大晚上的，为什么精神这么好啊。”

在魔鬼第无数次劝说的时候，小肯突然一个纵跳。

“没用的，都多少次了。”魔鬼毫不在意，轻轻一拨手中的月光，便要闪开。

然而异变突起。小肯凌空一声长啸，响彻全城。在魔鬼眼里，啸声有如实质，荡起急促的涟漪。月光竟然受到波及，随着啸声起伏摇摆，时断时续。

“糟糕！”魔鬼急忙伸出另一只手，重新引来一道月光。

但是这样就慢了片刻，有了一刹那的停滞。小肯的一跃之力用尽，恰好来到魔鬼身后。她两手成鹰爪的形状，狠狠向前一抓。

“刺啦”一声，布帛碎裂，片片飘下。小肯的手不惧刀兵，就算是精钢打造的铠甲，也是一撕即烂。然而这样的两只手，落在兔子耳朵的柔弱少女身上，却只是撕破了外面的衣裙。由于衣服破裂而裸露出的肌肤，一大片洁白如玉，连道红印也没留下。

小肯不由呆住。她接触到魔鬼的肌肤时，只觉得滑腻温软，和普通的人类少女无异。原本以为，魔鬼幻化形状，是和恶魔差不多的伎俩，不过徒有其表的障眼法而已。在漂亮的外壳里面，兴许是面目狰狞的本体。正是由于这样的想法，小肯刚才抓过去时，才会尽出全力，打算破坏外壳，逼出魔鬼的本来面目。

但是从手上的触感看来，好像并非如此。魔鬼的本体，似乎就是这样的少女形态。因此，小肯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