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找到哪里的？”

“067仓库附近要改造成一座跨省区建材市场，那一带成了民工聚集地，其中就有从江湾搬过去的人。他们想在市场里讨生活。”

“走吧，春桃的想法没错。我们从背后进去，确定住处没人，再拿东西。最多10分钟，我们就可以拿到东西走人。”老金帮腔道。

“就这么回事。”

她说得越随意，我愈发紧张不安，手心冒出热汗，追问道：“有什么计划一并说出来。”

春桃却没有顺着我的意思说下去：“我的计划是，如果你不帮忙，我找别的人。老彭的东西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我没好气地顶撞道：“老彭的东西我是一定要去拿的。”

“老彭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总有些跟你没关系的东西。”

“那些铁家伙？你拿去干什么？”

我移开目光，看着前面。“我有我的用处。”

“你不说，我不带你去。”

彭向利看看我，又看看春桃。“是公安局要找的东西，”他说，“春桃姐，你拿着没用。”

她眯着眼盯着他。“闭嘴！就是你发骚，引来这娘们。”

我脸一紧，想要撂挑子。老金拉住春桃，脸凑到我面前，如同发誓赌咒一样说：“别睬她，她嘴臭，就那口头禅，心善着呢。”

春桃的胖拳头落在老金肩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哼哼，那是电脑里的东西。”春桃得意地说，“我问过了，只有高级电脑才有那东西。看在你开车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

看来是真的。彭学斌将捡来的手提电脑拆分开来，装在背包里，而被人抢走的手提只是显示器加键盘空壳而已。包里的金属块正是我挖空心思寻找的东西。“我们赶快去。”

春桃说：“你终于讲了一句人话。”

进入北村，我没有走春桃说的那条小道，而是绕了个圈，从花海生态区背后插到067仓库背后，行程多了将近一公里，搜索了整个建材城工地。春桃还真厉害，一夜功夫将那四个人打听得清清楚楚：祖籍、几号工地、工地方位、管事的人是谁。穿过一个工程车路口，我们便看到了那四个人，正在脚手架上忙碌呢。他们三十至五十岁不等，个头不高，块头大，常年做工肌肉发达，两个年轻的像健美教练。

我把车退回匝道，慢慢沿小道绕到仓库前门。然后，沿破烂的水泥路面往里开，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进入老仓库的库房区，库门宏伟沉实，却瘀烂发黑，处处呈现出破败残痕。

“沿着这条路开进去500米。”春桃附在我耳根子上说。

她自以为是女性，可以跟我亲昵，但她的口臭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我强压住不适，听从指示。我真希望现在呆在机房里喝着咖啡，而不是跟这三个流浪者呆在一起。

开过500米，右转进入废弃的家属住宅区，再左转进了一块大操坪。

娄戎铁路的货运轨道铺设进了这块操坪。操坪上还停着一台机车头，两节货运车箱，连接操坪的是石子沥青路，靠近铁轨的区域铺着碎石。

我开到最里面，行车道逐渐变成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地向上，看不到尽头。我沿着小路开上山，两边慢慢出现茂密的树木。小路仅容一辆车通行，好在路上没有别的车——这里恐怕有好几年没有来车了。

我把车速降到最低，时速不到5公里。植物研究所的围墙不断挡住视线，我以为前面再也没有路了，但开过去，又在茅草里露出一丝灰黄。

春桃指挥我将车停在一堵围墙下面，说这里离民工住的棚子很近。“你最好把车调个头，走的时候动作快些。”

“我怎么没看到棚子呢？”

“就在这围墙里面。前面的墙倒了一个口子，我们从口子里进去。”春桃说，“快点，看到没，这里离工地很近，他们随时可能回来。”

“他们也从这里回来吗？”

“那边。”春桃指着东面的围墙，“那边还有一个缺口，离工地更近。”

“你们去吧。”我说。

可是，我突然感到尿急，也许是高度紧张造成的假象。而且，时间很急，也没地方方便。春桃已带着彭向利进去，老金站在后面指挥我倒车。这里空间狭小，我只能一点点地挪动，老金在下面不断地喊向左、向右、停下，差点让我乱了方寸。

完成调头，我熄火下车，跟随老金沿围墙走。这是普通的红砖围墙，年久失修，残毁破败，但倒塌的缺口只有一个，有人为反复踩踏的痕迹。但缺口还是高出地面很多，需抓住旁边的砖头才能越过去。两边灌木丛生，荆棘遍地，稍不注意衣服便会被荆棘挂住，要扯开十分费时费力。

春桃罗圈腿，水桶腰，看起来臃肿不堪，但越过这坎却很快。我们赶到时，她的背影正迅速消失在山上的树木和杂草里。按照分工，我就守在缺口处，一是接应，二是放哨，三是照顾我这个“没有做过事的千金”。

开始，我还能听见沙沙的声音，听见春桃哼哼唧唧的抱怨，后来就听不见了。春桃说过，彭学斌的东西就放在靠围墙不远的工棚里，还有燃气炉和热水袋。她同时拿不了这么多东西？我想象她拖着背包的样子，彭向利和她肯定至少跑两遍。她原先说好只要十分钟，现在看来，明显不可能。

我抬腕看了看表，秒钟才走了一圈，怎么像分钟走了一格似的，令人焦躁难耐。我站在缺口的地砖上，这里的地势较高，可以看到东北方向的整个工地、东面的植物研究所办公区和西面的仓库大部分。我看到工地上车来车往，不断地有工人跑来跑去。

我扯着一根苇草，迎风扬着干枯的苇穗，活像一个无聊的看牛娃。我努力分辨身边的树木，一棵都叫不出名字。这里除了工地的车鸣，没有嘈杂，空气清新，茂密的树木过滤了城市的霾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