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第10军的长蛇阵中，新兴里位于最前方，如同蛇一般张开了大口。

（一）敌人是谁？

11月7日，在新兴里（下碣隅里以北约8－10公里）附近有美军第7步兵师的1个支队，由步兵第1团团长艾伦·D·麦克莱恩指挥，他曾是第8集团军司令官沃克的作战处长，也是美第10军的开路先锋。麦克莱恩指挥的部队有1团第营、团第1营和57野战炮兵营（105毫米榴弹炮兵营）沿长津湖东岸向北进攻后，部队在黄昏时占领了阵地。为了给部下打气，阿尔蒙德直接飞到第1团团部，当时团长不在团部，由唐·卡洛斯·费斯中校（第团1营营长）接待，阿尔蒙德似乎对麾下一支部队即将被全歼的命运并不在意，他甚至故伎重演——现场授勋。（也是麦克阿瑟的爱好）准备发出三枚“银星勋章”，一枚发给费斯中校，另外两枚的得主由费斯确定。费斯十分震惊，立刻推荐另一名受伤的中尉，就在此时，团部直属连炊事班长斯坦利恰好经过，于是中校命令斯坦利和受伤的中尉过来，在少得可怜的几个连队士兵面前搞了一场小小的授勋仪式。之后，阿尔蒙德乘直升飞机离开阵地。看着飞机远去，费斯一边扯下勋章仍到雪地里一边愤怒地骂道，“真他妈的胡搞”。

7日下午，志愿军80师召开作战会议，确定了7日晚1时统一发起攻击。当80师参谋长把作战部署明确后，当面之敌是谁没搞清楚，大家十分不解，就问副军长兼80师师长詹大南，詹副军长气呼呼地说：“实话告诉你们，敌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敌情不明怎么打仗？我也不知道打李承晚还是打杜鲁门，说是一个营，打美国。”接着他瞪着眼睛说:“你们这些小子要给我打好，怎么打呢？要边侦察边打，边侦察边围歼。”完了问大家明白不明白，大家只好说明白了，会就散了。

（二）走错了路？

7日傍晚，80师各部队组织开进。担任主攻任务的8团，配属40团一个营和师的炮兵等直属分队，该团开进时按照一份日本绘制的地图前出，由于道路和地物地貌与实际出入较大，团先头1营走错了路，偏离进攻路线达10多里。发现部队行动方向错误后，师命令8团迅速调整部署，8团随即命令预备队营改为主攻，1营、营调整方向。但是，由于部署的调整，与支援的炮兵还需重新协同，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攻击时间推迟近两个小时。

担任助攻的9团其任务是负责攻击新兴里最东边的1455.6高地，尔后配合8团向新兴里偏西侧的11高地发起攻击。9团按时到达了指定位置，并占领了进攻出发阵地。半夜1时按计划发起攻击，突然接到师里命令和指示，计划有变，推迟攻击时间，待8团到位后发起攻击。9团的官兵趴在冰雪中部队等了个小时，都快冻得不行了，已经有战士被冻死在雪地中，强烈要求师尽早发起攻击。8日时0分，在雪地中趴了近三个小时的9团与其他团一起向长津湖东岸新兴里之美第7师发起进攻。

（三）扫射敌团部

9团营的任务担任穿插任务，目标是11高地。教导员张桂锦带着4连尖刀班摸到敌军前沿，抵近侦察抓了美军一个舌头。正好营里有一个军里犯了错误下来的文化干事，读过高中略能看英文，只能看不能说。最后俘虏写一句问一句，大体了解了美军当面之敌的简况。该俘虏说：他是美7师的，晚7时到达此地，据美军侦察机报告，在100公里内没有发现志愿军主力，他们就安营扎寨，也没有构筑工事。张桂锦带着营迅速向美军发起攻击。帐篷内的美军大都脱了衣服钻进鸭绒睡袋里做着美梦，营各连根据帐篷数量，将任务区分到排班，中国士兵的手榴弹和子弹的声音在帐篷内回响，鸭绒袋和人打得全是窟窿。接着营又一路杀进高地附近的村子，4连连续消灭了几所房子里美军，营长进去一看，有不少校官、尉官，其中三间屋内均有电话机、报话机，墙上还挂满了地图，原来他们端掉了美1团营营部。9团营继续向纵深进攻，发现一个大房子里有敌人，用手榴弹炸、机枪扫，把美1团的指挥所打得稀里哗啦。

志愿军第40团在新兴里西侧占领进攻出发阵地，辅助8团攻击，同时团主力阻断西面敌之增援部队，尔后以营向西南实施大范围迂回穿插。教导员毕庶阳率领营从新兴里南面冲进村子，看见十几辆汽车、十几辆坦克围着两个大帐篷，冲进去就打，并炸毁了辆坦克。对村中的几座房屋用手榴弹、机枪一阵猛打，打的敌人抱头鼠窜，逐个攻克，屋中一片狼藉，电话机、报话机、各种文件洒落一地，墙上的地图也弹痕累累。营的官兵们只顾着冲击、投弹、扫射，并没有觉得那就是敌人的团部。

8日天一亮，美军开始组织反击，由于80师很多部队战前侦察不实，以为只有美军一个营，经过一夜激战差不多都该消灭了，就迫不及待地寻找可以利用的食物和御寒衣物。而被打散的美军看到志愿军并没有打死他们，而是直奔食物，反而乘机集结起来，在飞机和坦克的支援配合下，向分散的志愿军主动攻击。美军的行动出乎志愿军的意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志愿军第8团、9团且战且退将美军迟滞在丰流里江桥。天基本亮了，为避免白天美军飞机大炮的火力杀伤，80师命令各部队打到天亮前必须撤下来，等到晚上再继续打。很多营连干部当时就很抵触，马上向上级反映，说是不同意撤出战斗。本来部队在雪天经过艰苦开进到达指定位置，与敌人接上了火，战斗打得还比较顺利，40团主攻连4连，一共才伤亡二三十人，要求白天继续打下去，或隐蔽坚守阵地。结果上级不同意，必须坚决执行命令，实践证明，撤出来伤亡更大。

经过激战，志愿军的8团攻占了新兴里以北、以东一线高地；9团攻占了新兴里以南1455和1100高地，并曾一度攻入新兴里村内；40团夺取了内洞峙东北、正北和西北一线高地；将美第团1营、第1团营和第57野战炮兵营（1团级战斗队）压缩在新兴里地区，并将其包围。第1团指挥官艾伦·D·麦克莱恩因负伤，由唐·卡洛斯·费斯指挥，又称费斯支队。

（四）敌人越打越多

志愿军打了一夜的仗，才发现敌人越打越多。宋时轮、陶勇和詹大南商定，决心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围歼新兴里之敌，便增派81师的主力41团、4团前往新兴里投入战斗，4团在后跟进。詹大南重新调整部署，调集80师8、9、40团以及81师配属的4团按原定攻击方向，入夜后继续发起攻击。其中9团从东面侧击新兴里，8团和40团营由北正面主攻新兴里，40团（欠营）攻击新兴里西北内洞峙的美军，4团穿插到新兴里以南预定地域，占领高地控制公路，阻敌南逃北援。

8日晚午夜，7军各部继续发起攻击，从三面向新兴里猛扑，再次重创美军。但是，由于敌人预有准备，火力猛烈，志愿军未能取得更大战果。

9日拂晓，7军从多路攻入新兴里，部队开始和美军进行一条战壕一条战壕，一个房屋一个房屋的争夺，双方胶着在一起，巷战一直到天亮。此时，詹大南根据敌情明了，敌我双方缠在一起，导致美军空军无法进行空中火力支援的情况，接受营连干部的建议，没有命令部队撤出，而是白天继续攻击。

9日，美军航空兵对新兴里空投大批粮弹，有一只降落伞未打开，货包砸在韩国兵头上，一人当场被砸死，其他空投物资全部落在志愿军控制的地区。上午9时0分，下碣隅里的美部队在飞机和炮火支援下，向新兴里方向进攻，企图打通与美第1团的联系，遭到志愿军第81师第4团的顽强阻击，被迫于16时回窜。攻击新兴里的志愿军愈战愈勇，美军防御不断收缩。

志愿军第9兵团经过数天的侦察和作战，对长津湖地区被围诸点之美军的兵力有了新的了解，判断柳潭里为美第7团、第5团个营和炮兵第11团个营；新兴里为美第7师第1团和第团1个营及师属炮兵营；下碣隅里为美师部和第1团的个营、第5团1个营，另1个坦克营；社仓里为美第师第7团。依此估算，在柳潭、新兴里、下碣里地区被围之敌，共有1个师部、4个团、1个坦克营、个炮兵营，共1万人，比战前对美军兵力判断的数量多了一倍，有的地区多出三至四倍。

根据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和志愿军首长的指示，第9兵团首长决定：修正预定的作战决心，集中兵力逐次各个歼灭被围之敌。首先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歼灭新兴里之敌，尔后，再转移兵力逐个歼灭柳潭里、下碣隅里之敌。根据兵团的部署，令志愿军第7军第81师主力进入新兴里地区，协同第80师，共集中5个步兵团，以4个团进攻，1个团阻击援敌与截歼逃敌，围歼新兴里地区的美军；令第79师暂停对柳潭里之敌的进攻，积极钳制该敌，并迅速整顿部队，巩固既得阵地，做好进攻准备；令军预备队第94师向柳潭里地区开进，准备投入战斗；令第0军第59师坚守西兴里、死鹰岭阵地，坚决割裂下碣隅里之敌的联系。待歼灭新兴里之敌后，再集中全力，会攻柳潭里之敌。

志愿军第7军决定11月0日晚向新兴里地区的美军发起总攻，其具体部署是：以第80师的第8团由东北向新兴里进攻；以第40团由东南、正南向新兴里进攻；以第9团由西南向新兴里进攻；以第81师41团由正西及西南向新兴里进攻；以第4团担任阻击援敌截击逃敌的任务。为密切各步兵团的作战协同，第80、第81师指挥所合并，由7军副军长兼80师师长詹大南统一指挥新兴里地区的作战

（五）一个连和一个团

11月0日晚，新兴里进攻战斗开始。在火炮实施急袭15分钟后，第7军部队于时发起攻击，8团由东南，9团由50高地以东，40团由东北，41团由正西和西南，对敌实施总攻。面对志愿军吹响的冲锋号声，美军吓得不知所措，形容这是一种极为刺耳的“醉调”。到1月1日拂晓，7军的4个步兵团先后突破美军前沿阵地，将敌压缩于新兴里村内狭小地域。新兴里之美第1团级战斗队伤亡惨重，在外援无望，即将被歼的情况下，指挥官费斯中校命令毁掉所有的火炮、卡车和补给品，率领剩余人员于1日1时开始向南突围，当即遭到志愿军第41团的阻击。在40余架飞机掩护下，美军以10余辆坦克为先导，突破志愿军阵地，夺路逃命。

志愿军第7军部队立即展开拦阻和追击作战。第4团营依托11高地及公路以东一线高地，对突围之敌猛烈射击，并炸毁公路上的桥梁，将美军部队拦截于11高地前。第4团第营和第80师各团也不顾美军飞机的严密封锁，依托公路东侧的有利地形，从美军队形的侧面、正面和后尾猛烈冲击，由于双方交战距离很近，美军的飞机两次将凝固汽油弹投在了美军部队的头上。凝固汽油弹同时在美军和志愿军士兵身上，全身着火的人在地上来回翻滚，痛得撕心裂肺地喊叫着，美军有些士兵恳求别人帮助结束痛苦，真有士兵向恳求他的人的脑袋开了枪。

美军代理指挥官费斯决心突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集中了50人，费斯亲自带着他们往高地冲，接近山顶时，费斯挥舞着手枪喊叫着继续攻击，可是他回头一看，“妈的？身边只有几个人，其他人都不跟着冲”。最后，志愿军将美第1团级战斗队大部歼灭于新兴里、新垡里地区。

志愿军不惧寒冷，英勇作战，第80师40团5连冲锋时受到敌火压制，全连呈战斗队形卧倒在雪地，最后竟全部被冻死。

中国战史说，美1团残敌一部越过冰封的长津湖向柳潭里逃窜，一部继续沿公路南逃，被志愿军第4团1营拦阻于后浦、泗水里地区。经过激烈战斗，志愿军毙俘敌400余人。至1月日4时，新兴里战斗胜利结束。此战，志愿军第7军全歼美第1团级战斗队，共歼敌191人，击毙美第1团指挥官麦克莱恩上校（美军战史说，麦克莱恩上校受伤，被志愿军从冰面上拖进灌木丛当了俘虏，几天后死在战俘营）和继任指挥官费斯中校，缴获汽车184辆、坦克11辆、火炮17门、枪45枝（挺），击毁坦克7辆、汽车161辆，创造了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以劣势装备全歼现代化装备美军1个加强团的模范战例。

美军战史说，1月日，美军炮兵少校比尔用卡车、吉普车和雪橇组织了一支特遣队去长津湖水库，营救了19名被冻伤和打伤的美军官兵。此战，美军00人中仅有约1000人逃脱了死亡和被俘的命运，其中只有约50人还未完全丧失战斗力。若按美军计算，损失00人，按建制单位应是一个团部、两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美军认为费斯特遣队奋勇战斗，虽寡不敌众，在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下，溃不成军，有一半人掉队或被俘。不过也正是他们为下碣隅里又多赢得了一天的时间。

（六）7军的总结

新兴里之战，7军付出了巨大代价，像9团，三个营打到最后合并成一个营，伤亡实在太大，一个团原来三千多人。最后只剩下几百人。其他三个团伤亡也都非常大，几乎打残了，基本上丧失战斗力。

战后志愿军第7军彭军长对柳潭里、新兴里作战进行了总结，除了表扬部队不怕寒冷英勇作战外，对于未能及时拿下柳潭里，彭军长指出了部队存在的几个问题：

“当我军分为柳潭里、新兴里东西两个战场时，军未能根据这样一个分散的情况下，迅速成立一个临时指挥所，至柳潭里统一指挥79师、94师、89师作战，致造成很多良好的战机未抓紧而失掉。”

“对部队的作战要求，犯了主观主义的毛病，命令的下达，要求过急。如对新兴里、柳潭里作战，命令规定要求当晚、拂晓解决战斗，同时对组织战斗上不严密，未能提出预定的几种可能变化情况的几套作战方案，以防止万一。”

79师，“一个晚上即失去5个主力营的战斗力”。

80师“部队缺乏树立明确白天作战的思想，如7日晚，基本上将敌人建制打烂，攻占了敌人的炮兵阵地，部队伤亡不大，如能争取白天继续坚决打下去，战斗可能更顺利的迅速解决。”

81师第4团“缺乏周密的布署，使敌逃脱二百余人。”41团“第一天晚上即失去7个连的战斗力，同时，在敌逃窜时，未能堵住是应该检讨的。”“第4团未能完成在西兴里堵击逃敌后卫部队的任务，丧失了战机，表现了执行命令不坚决。”

彭军长的讲话很实在，部队只有不断总结经验教训才能越战越强，才能打胜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