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扫了一眼正在轻言细语的几人，招呼道：“王越，汪校尉，你们来了啊。”

汪勇猛一回头，惊喜地道：“神仙醒啦！神仙，才三四rì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若不是你爸爸和妈妈反复解释，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事呢！”

王越却是一拱手，恭敬万分地道：“公子，昨rì忙于开武馆的事，天黑之后才知道您出宫了。不敢打扰您一家团聚，就没有过来，请公子见谅！”

张行见王越一身羽林军的打扮，眉宇之间，一副chūn风得意少年郎的神采，心中也是替他欢喜，打趣道：“怪你干什么！你的事，我爸爸妈妈已经过了。怎么样，汪大人没有欺负你吧？”

汪勇哈哈一乐，道：“神仙真会开玩笑！王教头武艺超群，早就将我和我那些手下打服了。这两rì更不得了，一柄长剑，杀得北军五营鬼哭狼嚎，无一敌手。王甫大人赏识有加，让他做了咱北军五营的剑术总教头。一帮兵将特别服他，正凑钱给他开武馆呢。”

王越待汪勇完，朝着张行和汪勇深深一揖，感激地道：“若不见汪大人向张常侍和王中侯大力推荐，若不是张常侍和王中侯都给公子和汪大人面子，学生现在还在缑氏山上读那免费的书呢。学生能有今rì，全靠公子和汪大人的栽培。”

汪勇在王越肩上猛地一拍，笑骂道：“你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礼数太多了。我能有什么面子？那都是神仙的面子呢！”

张行双手捂住脸，搞怪地道：“两位大人，请你们看看好吗？我的面子，真有那么大吗？”

众人都是笑了。

李元凤和如竹过来给张行穿上了衣物后，张军拿了些吃食过来。张行犹豫了一下，也就随缘自然地吃了。

谈笑了一会，张行对身边的王越道：“你既然要开武馆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王越连忙站起，拱手道：“公子请，学生一定办到！”

张行苦笑一声，拉他坐下后，指着正在满屋子乱跑的张飞，道：“我哥哥很想学你的功夫，可是他这两天就要走了。你看看，能不能将功夫先交给我妈妈。至于报酬嘛……。”

王越又是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公子，别谈报酬的事，这不是看不起我吗？你那天教给我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呢！公子放心，只要是我会的，一定全部教给，教给……”

李元凤一直在一边招呼客人，接口道：“王兄弟，我跟你年纪差不多，可能还比你一，既然你与行儿平辈论交，就叫我一声大姐吧！”

王越浑身一松，欣慰地道：“那在下就逾越了。大姐，择rì不如撞rì。既然您急着要走，待会儿就麻烦汪大人给我请个假，我今天就留下来。等神仙去忙事情的时候，我就将功夫全都教给您。”

张行鼓掌道：“其实我也想学呢，不如现在就开始吧。竹儿，快将东西搬开，让王教头教我们学功夫。”然后又对张飞喊道：“哥哥，你不是想学王大哥的功夫吗？快来拜师吧！”

这声哥哥一喊，满屋子又是一阵大笑。

张行成熟稳重，智慧朗然，张飞却虎头虎脑，天真可爱，加上个头也比张飞高了一截，怎么看，张行都更像是哥哥。

张飞也不知道怎么拜师，只是飞跑过来，拉着王越的手，兴奋地乱喊乱叫。

张行所住的这间客房很宽敞，空间也很高。正因如此，所以才只是起了三层。若是再起一层，就高过南宫的宫墙了，是不允许的。

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清出了大片的空地。各自落座之后，王越笑嘻嘻地将张飞交到李元凤的手中，然后脱去盔甲，收拾好身上的劲装，迈步走入空地zhōng yāng。

王越双手抱拳，团团一揖，斯文有礼地道：“在下的功夫，学自一位山中老人。师父既没有告诉我师门的来历，也没有告诉我姓名。在下功夫练成之后，他老人家就不知所终了。”

到这里，王越思念起恩师，眼中有泪光闪动。

众人受了王越的感染，都是默然无语，眼含同情之意。

王越轻轻地咳嗽一声，闭了闭眼，再次张开时，神情已是恢复了平静，微笑道：“在下一共学了三种功夫，分别是天命剑，明玉拳和浩然功。公子，汪大人，你们是想先看拳，还是先看剑？”

汪勇道：“看剑吧！”

王越见张行头，神情肃然地道：“师父教导我，所谓天命，乃是天神之意旨，天地之法则与人生之寿命。此三者，皆由天定，不可违也。故吾人于世，当顺天应命，舍己从人。然而，世有jiān邪，每每置人于死地，吾命在天，岂可一味认命？当此绝境，正是反击之时也。故此剑法，以守为主，于无可守之处，方才偶现锋芒。”

话间，王越突然急退一步，然后左躲右闪，目光谨慎而凝重地观望着，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敌人，正在向他发出雷鸣电闪般的攻击。这攻击越来越猛烈，王越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越来越乱，似乎被笼罩于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之中了。就在这退无可退，命悬一线之时，王越目光一冷，然后陡然一亮，“哈！”，随着一声轻咤，腰间长剑连鞘击出，带起凌厉的呼啸声。“嗡”的一声大响，那剑鞘脱离剑身，就要飞腾而去。王越手腕一抖，横向用力，于剑鞘刚刚完全脱出剑身时，将剑鞘抓在左手之中。

“好！”众人被王越急促而多变的步伐镇住了心神，都是屏住了呼吸。此刻方才放开心怀，大声地赞美起来。

“第一式，绝境求生。”王越微笑致谢，道：“敌人见我一直躲闪，以为我心存畏惧，乱了方寸，却不知我于闪躲之时，已尽观敌之虚实。此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必定百发百中。然而，绝处求生，毕竟是处于劣势，恐力有不及，不能一举击倒敌人，故此这第一式，又名剑鞘双击，剑鞘飞出后，剑身将击向敌人的躲闪之处。”

到这里，王越摆出刚才出鞘时的姿态，剑鞘虚假地一抛，右手一抖，“嗤嗤嗤”，在连绵不断的破空声中，也不知王越到底刺出了多少剑。只见他每一剑都像是全力以赴，每一剑刺出之时，身型与站位也是全然不同。如同一张张分开拍摄的镜头，然后以快进的方式播出一般。

“好！”王越收剑而立之时，场中又是发出了热烈的赞美声。

王越开心地笑道：“此式共有七十二般变化，出鞘三十六，出鞘之后的追击又是三十六。这天命剑共有九式，取九九归一之意。下面几式依次是天罗地网，生不逢时，生无可求，生无可恋，生死两难，生不如死，天地不仁和毁天灭地。每一式，都比前一式少了几般变化。最后一式又名舍命式，是没有变化的。最后一式与第一式正好相连，形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每循环一次，变化自然就会少一些，活动的范围也会相应的一些，然而，反击之力，也将越来越强。”

张行打断道：“王越，以我观之，你这套天命剑，真正的jīng髓似乎不是剑法，而是步法和身法吧？”

王越惊讶地赞叹道：“神仙果然是慧眼如炬！喜攻者一往无前，只需盯紧目标即可。善守者则不然，以弱斗强，就必须把握大局，jīng选站位。闪避之间，对于步法的要求就极高。此步法名曰乱环步，是需要单独练习的。”

张行沉吟道：“王越，这乱环步，不如叫做迷踪步，你看可好？”

恩师定的名字，怎么能随便修改呢？王越不明其意，犹豫不决。其他人哪管他的感受！只觉得这“迷踪”二字，用来形容王越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再贴切不过，又想哄张行高兴，都是轰然叫好。

张行正容笑道：“王越，你听我的劝，没有错的。至于其中的道理，我私下再跟你。”

王越见张行不像是随意而为，又敬重张行的能力与为人，这才欣然道：“公子有命，王越敢不遵从。以后就叫迷踪步了，公子也无须解释。”

张飞见众人谈谈，按耐不住地喊道：“王兄弟，你继续打，我急着看呢！”却是学了她妈妈对王越的称呼。

众人都觉得实在有趣，大笑不已。一个个都是向着王越高喊：“王兄弟！”在此起彼落的“王兄弟”叫声中，王越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尤其开心。

正在此时，客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宦官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急匆匆地喊道：“神仙可在？皇上有请呢！”

众人正在笑闹，都没有听清他的意思。

那宦官扫了一眼屋内，走到张行面前，拱手道：“神仙，宫中都快吵翻天了，快跟我进宫吧！皇上等着您去应付那些大臣呢！”

张行愕然，难道是为了盐铁私营之事吗？那些官僚是受益者，为什么要反对？

汪勇在一边热情地招呼道：“宋常侍，您怎么亲自来了？”见张行呆在那里，以为张行不认识他，又给张行介绍道：“神仙，这位是黄门令宋典宋常侍！”宋典瞟了汪勇一眼，微露笑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宋典是汉灵帝身边的长随之人，专门负责给皇上传话，是宫廷与外臣之间的通讯主管。张行虽然没有与他交谈过，却是认识的。

张行拱手道：“宋常侍辛苦了，我们这就走吧！”

张行与王越、汪勇和爸爸妈妈略作告别，就带着如竹，走出了如意酒楼。

出得酒楼的大门，张行心中讶异。酒楼之外，或远或近，站了许多学生与官吏模样的人。一个个看着自己，眼神之中，都是充满了不屑与敌意。

（今天只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