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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明教风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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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飞扬一行四人离了大理后,昼行夜伏,也不再碰上什么显眼的江湖中人,只是时已是秋末冬来,越往西行越是寒冷,更兼高原地势,令人实在难以适应。好在近来楚依依勤加练习小无相功,也稍有小成,薛慕华更极精料理保养之术,行了将近两个月,终于无恙来到昆仑山山脚下。

只见群峰气势磅礴,万仞耸立,直插云霄,远远望去也分不清是云还是雪。这些时日来四人不但见识了莽莽高原的独特风光,也领略了高原民族的别样风情。可是见到此等雄伟景象也由不得不大发感叹。

刘飞扬问道:“慕华,你可知道明教光明顶的所在?”四人中论见识游历,当属薛慕华最广,是以向他发问。昆仑山脉绵延数千里,若不知其中具体方位,恐怕找个十年八载也未必能找到光明顶所在。

薛慕华道:“师侄也不知光明顶具体方位,只听得人说它地处吐蕃和大黑汗国交界,我们沿着山脚,继续往西到了吐蕃边界当可找到上光明顶的去处。”其时中原人皆知辽国西夏大理吐蕃等国,只因这几国和宋朝都有领土相连。而和中原相隔数千里的黑汉国却是少有人知。刘飞扬也只是隐约记得从前看书时听过这个国名。

当下四人便沿着这山脉走向,向西行去。刘飞扬忽的想起了当日严磷于怀远所说的本教来,又问道:“那你可有听说过本教来?”薛慕华沉吟道:“听闻本教是藏族土著的宗教,其教义与佛教也有些相似,其创立比佛教传入中土还要早了七百余年。后佛教传入中土,与本教产生冲突,之后佛教胜,代替本教成为青藏一带的国教。而本教失利后,却辗转去了黑汉国,在那经过数百年的传播,教义又广传至天竺大食等地,便连我甘州回鹘也有本教教徒。”接着脸上一阵苦郁之se,想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甘州回鹘已被西夏灭了几十年了。

踏着茫茫雪地,又行了一天来到一个山谷前。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呼喊,却是叽哩呱啦的番话,刘飞扬楚依依金善明都听不明白,薛慕华道:“那是黑汉国的话,在问我们是什么人?”刘飞扬等闻声望去,但见谷口奔出了四个黄衣喇叭模样的番僧,两人拿着铜钹,两人手执着日月杵。

当先一僧又是叽哩呱啦一通发问,薛慕华道:“他们叫我们退回去,说是他们本教在此有事要办,外人不能插手。”刘飞扬早知他会多国语言,听了心中一动,莫非和明教有关,说道:“你用话问下他们可是和明教有关,最好能让他们到我们上光明顶,那便省了许多麻烦。”薛慕华点头应是,便用黑汉语和番僧说起话来。

与他们交涉了一会,薛慕华转头道:“他们本教和明教素有旧隙,此番本教高手大举上山,便是要和明教决一高低了。是以方圆百里内,本教人马已团团围住了这附近,看来本教要一网打尽明教了。”

刘飞扬说道:“难道他们便不许别人上山么?”想起当日严磷所说的明教教主被本教一个叫莫桑的打成重伤,还不知这莫桑是本教中什么重要的角se。看来明教自四十多年前大批高手亡在黄裳和房佑龙手上后,元气那是大伤,想必教中高手也所剩无几。无名老僧对自己有传功之恩,更何况楚万千还在明教上,怎么也不能看着明教覆灭。

薛慕华道:“正是。”忽然听那番僧说了一句话,面se一变。刘飞扬道:“那番僧说什么?”薛慕华却是呐呐的答不上话了。刘飞扬见四个番僧面se不善,猜他们所说的也不是好话,说道:“他们不让别人上山,难道我们便上不去了么。慕华你告诉他们,我们这便要上光明顶,他们若不许,便不要怪我们了。”

薛慕华把他的意思翻译了一遍,那四个番僧听罢面se一沉,手中兵器一举,大有要胁之意。刘飞扬心头一怒,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身形一晃,已欺向最前一人。

那人一惊,左手铜钹护住胸前,右手铜钹当头往刘飞扬头上拍去。刘飞扬道:“是你先动手的。”伸手在他手腕一拨,那人一声怪叫,身不由主向后跌去。刘飞扬身子一转,又到了他身后,双掌分拍而出,打向其他三个番僧。那三僧见他功力深厚,身法快绝,不敢硬接侧身避开,接着大吼一声,围攻上来。

楚依依在旁紧张刘飞扬,说道:“金姐姐可要上前相助刘大哥!”金善明笑道:“不妨事的,他对付这几个番僧绰绰有余的。”楚依依于武学一道本不甚精通,可她不同,虽然这四个番僧武功皆是不弱,但还绝不是刘飞扬的对手。看着刘飞扬在场中神态自若,拳掌翻飞,打得四人全无还手之力,心中不禁暗忖道:他的武功进步的好快,在这样下去我如何能赶得上他!

激战了十来招,刘飞扬大喝一声,双手接连牵引,四僧手中兵器竟身不由己拼到了一块,钹杵相交发出震天声响。四人手臂一麻,正待回身防护,刘飞扬伸手疾点,已封住了他们身上几处要穴。但见四人围成一团,手中兵刃相交,面面相觑便是动弹不得,虽在雪地里,额上冷汗也是不住冒出,一脸惊惧。

刘飞扬对薛慕华道:“你与他们说,这只是小惩大戒,我们也不伤他们性命,便让他们在这好好呆上几个时辰。”薛慕华依言向四个番僧翻译了通。

刘飞扬也不管他们听了后的表情,说道:“这几个番僧既然守住这山口,想必明教的光明顶便由此上去了,我们这便去吧。”

一路上得山去,又遇见了几拨本教中人的拦截,刘飞扬一一制住了他们。还偶尔见到几具尸体,胸前衣服上绣的是一团火焰,那自是明教教众了。刘飞扬不禁想道:不知明教和本教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本教好似要把明教赶尽杀绝般。楚依依更是担忧明教本教之争殃及老父,更是急于上山。

将到山顶,四人已看到一幢火红外墙的大殿,从内传出一阵兵刃相击的声音及呼喝声。近前一看,但见殿前广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身穿僧衣的本教中人,约有上百人。而明教一方的人却被本教中人围住,一时看不真切,但看本教中人的样子,谁都知道明教那是处于绝对劣势了。

本教中人大多都注意场中明教中人,都没注意到刘飞扬等人已从后上来。只有一个身穿大红僧衣的秃顶老者转过脸来,眼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刘飞扬身上,脸上肌肉一动,似笑非笑,又转过脸去。立时又有几个本教中人发现刘飞扬,围了上来。

一个头戴尖帽的中年人朝刘飞扬等人问了句话,竟又是番语,薛慕华正待翻译,那人又说道:“你们是汉人?”这句已是汉语发问了,虽然发音不是很标准,但刘飞扬等人都已听得明白。只因四人一路西来,天气愈发寒冷,便在吐蕃和藏人换了几件藏服披在外面,连头上也带了藏人的毡帽。初时这本教中人还以为他们是吐蕃人,先用吐蕃话发问,但见他们听了吐蕃话竟是一脸不明的样子,看其长相倒像中原人模样,这才改用汉语。

刘飞扬道:“不错。在下刘飞扬,与几位朋友来此,便是一了与明教的旧约。敢问这位大师如何称呼?”那人略一欠身,说道:“我叫莫桑,乃本教迥乃活佛座前护法上师。”

刘飞扬已从他的语调步伐中看出他武功极强,但听了他的话还是一惊,这个莫桑便把明教教主打得重伤的那人,那他口中的迥乃活佛岂不更是厉害,难怪明教落到如此田地。不由往那个秃顶老者望去,见他仍是背对着自己,心中暗惊。

忽听楚依依惊叫道:“爹爹!”便往外跑去。刘飞扬又是一惊,顺着她的方向望去,透过本教中人身影间隙,只见殿前有三对人正在相搏,其中有一人竟是楚万千,而与他相斗的却是本教中人。刘飞扬暗暗纳闷,楚万千不是明教的俘虏么,怎么此时却和本教中人比拼?

场中楚万千忽然听见爱女的声音,可往前望去又被本教中人挡住视线,几疑身在梦中,也就这一分神,被本教那人乘势窥得个破绽,一掌击中他的左肩,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楚依依听到老父闷哼更是心急如焚,可被本教中人围着,却冲不过去。忽地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似腾云驾雾般跃起,一个转身,几个飘忽,已冲出本教众人的包围,来到场中。

这几下兔起狐落,迅捷无比,本教中人绝没想到刘飞扬竟有如此身法,待回过神来,刘飞扬已带着楚依依来到楚万千身旁。放下楚依依的身体,刘飞扬摘下头上毡帽,一边伸掌在楚万千背后,输入内力,一边说道:“楚伯伯,小侄来晚了!”楚依依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口中咽唔不已。

楚万千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此刻便站在眼前,也不禁老泪纵横,口中叫道:“小依!”又见她面上虽有风霜之se,但以往的苍白神se已不再复见,已知爱女沉疾已去,心下更是欣喜。忽又觉得全身一阵舒泰,体内淤闷之气尽去,仿佛比没受伤前还要精神,转头说道:“多谢刘少侠!”

因刘飞扬这突然打岔,场中另两对相斗的人也已分开,金善明和薛慕华已来到刘飞扬身边。刘飞扬收回手掌,往后一看,见殿前石阶上或坐或躺着一群人,当日见过的五散人之一的严磷也赫然座在其中,只是面se青白,显是受了颇重的内伤,见到他也只是苦笑了下,却没见到于怀远。之前在场中和本教中人相斗的一个白发老者来到楚万千身旁问道:“楚护法,这几位是?”

刘飞扬听了更是暗暗好奇,楚万千竟成了明教护教法王了么?只听他说道:“这位便是当日属下中途巧遇的刘飞扬刘少侠。这位是小女依依。”指着刘飞扬和楚依依向白发老者介绍了遍,只是他不知金善明和薛慕华的身份,却不知该如何介绍。

刘飞扬听他自称“属下”,心道:莫非这人是明教教主?说道:“这位是我金师妹,另一位是中原人称‘阎王敌’的薛神医。”

白发老者抱拳道:“老夫明教光明左使秦重。各位大架光临鄙教,本因隆重接待,只是黑汉国本教杀上这光明顶,直欲灭我明教,请恕老夫失礼怠慢了。”他也听五散人严磷和于怀远说过,当日和刘飞扬的一场约定,但时隔已久,且楚万千后来也入了明教,倒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又转身向那秃顶老者道:“李西活佛,你我两教虽有些磨擦,但我明教上下都是敢作敢当之辈,迥乃活佛之死实和我明教无关,你们本教若真要把帐算在我们头上,那我明教上下也是誓死相抗到底。”

刘飞扬心中大惊,他之前还道莫桑口中的便是那个秃头老者,原来他却是另一位活佛。他心中也大概有了个认识,本教大举攻上明教便是因为那迥乃活佛之死,能称得上活佛的,自然是重要之极的人物。不过他心里却相信迥乃活佛之死和明教无关,他对明教并无任何恶感,严磷和于怀远都不是那种卑鄙小人,连楚万千都入了明教,再加上无名老僧的那层关系,他不知觉间已站在明教立场想事情了。心中也是好奇在这重要关头怎不见明教教主说话,又往殿前明教诸人看去,却看不出谁是明教教主。

只听那李西活佛道:“你我两教教义不同,虽是有过理念之争,然本尊和迥乃活佛念在天下善法一家,诸法同归,也从不过分逼迫。只是你们暗下毒手害了迥乃活佛,却是不容抵赖,难道便当真以为我本教好欺么?”说的却是字正圆腔的汉语。

那莫桑接道:“迥乃活佛乃我本教两大支柱之一,更是我黑汉国百万子民心中的圣师。只要你们交出杀害活佛的凶手,并从此远离昆仑山,我们本教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不再追究下去,否则本教势不甘休!”

明教诸人皆是面含怒se,一个年约二十许的汉子叫道:“你们本教死了人却把帐赖在我们头上,并要我们退出昆仑山,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试问你们教里谁看见我们明教杀了迥乃活佛了?”他便是之前在场中和楚万千秦重分别对敌本教三人的另一人。刘飞扬心中诧异,能够在此关头带明教出战的,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他刚才没注意看到他的武功。

李西活佛面se一沉,不再言语。莫桑走前几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手下见真章了!”身上僧衣无风自鼓,显是已功聚全身。

那汉子面se一变,他自然知道莫桑的厉害,连教主都两度伤在他的手中,此时也是生死未知,胸膛一挺,咬牙说道:“莫桑你伤我教主在前,我方腊便替教主向你讨个公道!”

刘飞扬心中又是一惊,方腊!这可是北宋时期最大的民间起义的首领啊!史书上记载,方腊便是借了摩尼教的“明暗”“三际”之说,鼓动了百姓起兵反宋。而这摩尼教正是宋朝廷对明教的称呼了。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也能碰见这么个人物,刘飞扬不由仔细注视起方腊来。

此时,方腊已和莫桑交起手来。当见方腊出手稳迅,进退纵跃间也甚见法度,已是个难得的高手。只是莫桑手势变幻莫测,或单手或双手结出种种不同的手印来,每结出一个手印便有丝丝白se真气发出,凝在身前尺余,无论方腊如何变招却攻不进他身前一尺内,而他口中却是不住念道,想必是本教的经文。只看得刘飞扬暗暗心惊,难怪莫桑能打败明教教主,果然有真才实学。照这样下去,方腊终究要败下阵来。

秦重叫道:“方右使,这是本教的风脉四劫气,不可与其硬拼!”莫桑冷笑道:“秦左使倒是好见闻。”本教教法称“大圆满教法”是一种关于众生“本来状态”的教法,是以他们的修行便是通过苦修达到自圆自满的境界。本教中人有入教,便获传授其入门的四九加行法,这只是和中原武功相仿佛的入门调息法。

之后四九圆满,才获授更高级的风脉修行术,所谓的风脉四劫气修的便是在极寒冷的情况下,逐步练习柔和气、中瓶气、刚猛气、中往气,同时引导人体内阴阳二气,本教称为“猛厉火”的真气相结合,做到收发由心,这风脉四劫气便算大成。

方腊也知正面相斗难以取胜,展开身法不断游斗。莫桑道:“明教便是这等好汉么?再看我的大圆满手吧!”手势一变,右掌推出,招式虽是简单,好似再无其他变化。可在方腊眼中只觉他这一掌,便似个大圆盘般,把自己罩住,无论左移右挪,皆逃不过他这一掌掌力笼罩。他连退几步想避开此掌之威,可莫桑脚下跟进,掌势却是不变,仍是这一掌当胸向他拍来。方腊知躲是躲不过了,他身法和莫桑在伯仲之间,一个后退,一个前进那是怎么也比不过他的,牙齿一咬,运起十成功力,双掌迎向他的这一招大圆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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