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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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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了大惊:“什么?”

蔡勉也急忙问道:“是出了何事?”

小太监回答:“听说太后本是要往这里来探望皇上的, 凤辇还在半道,太后就晕厥了, 已经急抬到了就近的平章宫去, 先前太医还没到, 也不知究竟。”

赵踞早转出桌子, 拧眉道:“太师,太后不知如何,朕要去看看, 若太师还有事, 咱们改日再议。”

“太后的身子要紧,”蔡勉忙躬身道:“皇上且快去。”

赵踞点点头,负手急急地去了。

目送皇帝身影匆匆地消失在殿门口, 蔡勉跟着走了几步,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蔡勉出宫之后, 回到太师府。

他府内本就养着许多的门客, 另还有一些朝中的心腹朝臣也聚集于此。

见他回来, 众人便蜂拥而至,询问他进宫如何。

蔡勉笑道:“潞王的事情,皇上已经答应了。”

“当真?”大家面面相觑, “皇上并没有为难?”

蔡勉自得地笑说道:“他又为难什么?我只一提,皇上就说正也合他的心意, 立刻就答应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众人忙问何事,蔡勉便把皇帝有意要给自己加九锡的事告诉了众人。

大家一听, 如雷贯耳,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可是古往今来,天大的喜事啊。”

又纷纷道:“恭喜太师,贺喜太师!”

蔡勉哈哈大笑,示意众人免礼。

又有一多疑之人,谨慎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如此的示好?是不是另有所图啊?”

蔡勉说道:“不让皇帝吃点儿苦,他也不知道谁是好坏人,偏偏屋漏偏逢连阴雨,近来宫内更是屡屡出事,在我出宫之时,还报说太后无故晕厥呢。皇帝先前把颜家的女孩子降为美人,又命禁足之类的,已经是在后悔没有直接册立冯云飞之女为皇后了。大概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冒出给老夫封九锡的想法,不过是想弥补、安抚老夫而已。”

大家彼此相看,一一颔首。

其中一人名唤冯堡,却是送冯绛上京的冯云飞的心腹,便笑道:“皇帝真是年轻不知事,太师吃的盐也比皇帝吃的饭要多,早点儿乖乖听太师的话把我们姑娘立了皇后,后宫内保管镇的妥妥的,又哪里生出那许多稀奇古怪的事。”

蔡勉笑道:“让他吃点憋也好。这不是,终于学乖了?”

冯堡又道:“这也是太师的威仪,太师加了九锡,连我们这些人也都跟着脸上生光啊。”

旁边御史台的一人道:“怪不得先前发现皇上调动虎贲,并制造弓矢斧钺之类,想必都是为太师加九锡暗做准备了?看样子皇上也是真心的对待太师。”

又有人道:“话虽如此,但皇帝心机颇多,倒也不可以完全放松大意。”

蔡勉听着众人一言一语,真真的得以非常,便又道:“怕什么,老夫也早就做了两手安排。”

大家都看着他,蔡勉道:“所以老夫先前跟皇帝说要把潞王接回来,只要潞王回京,如果皇帝有什么异动,那老夫大可效仿伊尹放太甲的典故,将他放逐桐宫,另立潞王为帝就是了。”

众人纷纷赞扬:“高明,太师这一招高明之极,如此一来,也不怕皇上再闹什么别的,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何况宫内的禁军,以及五城兵马司里多半都是咱们的人,他能动哪里?”蔡勉不屑一顾地冷笑了声,又道:“到底是个少年,没什么城府,只会玩弄些小聪明,行事太张狂了!遇到大事反而就慌了手脚……哼,若是之前他肯处处都听我的,我也不至于给他所恼,生出另立新君的主意,不过如今他既然能想到要给我加九锡,倒也还算是孺子可教,若他安安分分的,这皇位自然还是他的。”

大家都拱手称是,又赞扬太师圣明贤德,简直强似古之伊尹。

****

且说赵踞来至平章宫,此刻太医已经赶到,正在给颜太后诊脉。

在场的除了江水悠外,还有颜如璋也在。

原来之前太后眼睁睁地看着颜如璋跟仙草貌似亲昵的样子,又想起颜珮儿的话,越想越是生气,一口气转不过来,胸闷气短,竟在凤辇上就厥了过去。

赵踞快步进内,问道:“太后怎么了?”

颜如璋迎着他道:“皇上不要着急,太后只是一时的气不顺,没有什么大碍。”

“气不顺?”赵踞瞥他一眼,到了里间。

正太医诊脉完毕,向着皇帝行礼道:“皇上安心,太后的确是一时的气急了,臣用针灸的法子,即刻便醒。”

赵踞道:“快行针灸之法。”

太医这才回身,取了金针,在颜太后的人中,眉心,两边太阳上各自轻轻刺了数下,又在双手的穴道上轻刺、揉捏片刻,太后喉咙中发出一声响动,便悠悠地醒了过来。

赵踞见状才松了口气,忙握住她的手道:“太后觉着如何?”

颜太后目光转动,看了会儿赵踞,蓦地又看见他身后站着的颜如璋。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太后已经先行流泪道:“我是哪一世的孽障,遇见这两个不孝的东西。”

赵踞吃了一惊,回头看一眼颜如璋,忙站起身来:“太后何出此言,朕哪里做的不对,太后教训就是了。何必气苦了自己。”虽如此说,心里却也猜到了多半跟颜珮儿的事有关。

但是太后又说是“两个不孝的东西”,赵踞知道自己的“不孝”出自哪里,却不知颜如璋又是怎么了,毕竟小国舅是太后眼里最讨喜的心肝宝贝了。

颜如璋跟赵踞对视一眼,也道:“太后要保重身体,这样叫如璋怎么过得去?”说话间,已经一撩袍摆,在床前跪了下去。

颜太后转头看了看两人,流着泪说道:“你们的心里眼里,哪里还有我?你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国舅,自然都是想做什么都做什么,我又算什么,倒不如这一口气上不来,干干净净地走了了事!”

这一句话说完,连皇帝也跟着跪下了,身后的江水悠等众人也随着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太后抽抽噎噎地哭着,只有宫女红裳跟另一名贴身的嬷嬷温声劝慰,又道:“太后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诉皇上,您瞧皇上跟小国舅都还跪着呢。”

颜太后哭了半刻钟,才勉强止住,给宫女扶着坐起身来。

长长地吁了口气,又喝了半碗太医送上的汤药,颜太后示意江水悠屏退左右。

等室内只剩下了太后,皇帝跟颜如璋,颜太后才终于开口,她先看着皇帝说道:“你为什么要降珮儿的位份,还把她禁足宫中,你是不是想诚心地逼死珮儿?”

赵踞对此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太后竟到“晕厥”的地步而已,当即忙道:“朕并不是有意为难表妹,只是她有些事情做的太过,所以朕明面上罚她一番,也是为了平息宫内的其他流言。”

太后问道:“你说明白,她做了什么太过?”

赵踞道:“之前内务司那宫女宁儿的死,曹嬷嬷确有插手其中,就算表妹是无辜的,毕竟人言可畏,所以朕才……”

太后呵斥道:“这是胡说,曹嬷嬷原本是我的人,因为看她能干,珮儿身边又没有别的稳重踏实的,才把她调过去的,如果你说曹嬷嬷不好,那也是我识人不清,做什么怪到珮儿身上?”

赵踞还未言语,颜如璋在旁道:“太后息怒,这其实正是珮儿一片孝心,她也知道皇上为宫内的事情烦心,所以主动请求禁足的,等事情都平息了……自然就好了。”

“你住嘴,”颜太后瞪向颜如璋,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是先跳出来了,你比皇帝更可恶。”

赵踞不禁斜睨了颜如璋一眼,嘴角微动似乎想笑。

颜如璋却半垂着头,显得有些无奈。

太后道:“你说,你跟那个鹿仙草是怎么回事?”

赵踞唇边那点笑还没绽放就消失无踪了,诧异地抬头。

颜太后眼中的泪又滚滚落下:“你是要活活气死我,京城内有多少的大家闺秀,你是怎么想不开了,居然跟那种人不清不楚。你说,你是不是当真的?”

颜如璋道:“太后……”

他才张口,赵踞从旁道:“太后放心,他自然不是当真的。”

颜如璋不由地看向皇帝,太后却也问:“哦?不是说,他还跟皇上你求了那个鹿仙草了?”

赵踞笑道:“朕还以为太后因为什么事动怒呢,原来是因为一句玩笑话,那其实是因为淑妃去后,如璋问朕,那禹爱卿若是突然又叫人来带鹿仙草回去该如何,朕说那就送她走,如璋便玩笑说不如赐给他……谁知这句话竟传了出去,太后就当了真了。其实朕跟如璋谁也没放在心上。”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真有其事。

颜如璋眉头微皱:“皇上……”

太后却眼睛一亮,精神大振:“这可是真的吗?”

赵踞笑看颜如璋道:“当然是真的,如璋的眼光何其之高,之前朕不是听太后说起来,似乎是有个极合适的人要配给他了?”

颜太后微怔之下,笑道:“你说的莫非是谨宁公主?”

颜如璋脸色发白:“皇上!”

赵踞暗中探手,一把握住了颜如璋的手腕,略微用力。

颜如璋皱着眉低下头去。

赵踞说道:“谨宁也还不错,只是年纪尚小,可以再看看。”

颜太后因得了皇帝的亲口解释,掩不住唇角笑意,就看向颜如璋道:“如璋,你跟我说一句,你真个儿对那个鹿仙草没什么?”

太后的身子本就有些虚,之前又晕厥过去,这会儿才好些,若是即刻顶撞,只怕又要节外生枝。

颜如璋看一眼赵踞,叹了口气:“是,没有什么。”

太后笑道:“我当呢,你素来的眼光何其之高,怎么居然……罢了罢了,不说她了,没得叫人扫兴。”

赵踞道:“可见是误会一场,没有的事儿却差点弄成大事,从此之后,太后可别再听了什么便信什么了,岂不是白白地叫我们担心?”

颜太后去了最大的一桩心事,突然想起颜珮儿跟自己说起了这件事,倒是珮儿行事不稳重了,又见皇帝跟颜如璋还跪在跟前儿,那心火自然就散了大半。

当下太后伸手,将两人缓缓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孩子,只是我脾气急了点儿,也是怕你们年少不懂,自个儿吃了亏,也叫自己人吃了亏,可明白我的话吗?”

两人皆都点头。

太后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对皇帝道:“虽然是没影子的事,可是想来,还是因为那个鹿仙草所起,皇上方才说禹泰起会派人来叫她,我想又何必呢,不如仍旧把她送走干净。”

颜如璋一惊,赵踞却笑道:“太后怎么老惦记着一个奴婢呢?这件事朕会料理的,太后只管好生调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颜太后满意地笑道:“你们要听我的话,我自然是无病无灾的。”

****

七月十八日,蔡太师做寿,半个京城都为之轰动了。

又听说皇上要加太师九锡,这可是自太/祖开朝都没见过的盛事。

于是竟大有普天同庆之意。

而潞王赵克也在蔡勉寿期前一日抵达了京城,恰是黄昏,潞王赶在宫门关闭之前进宫拜见皇帝,太后,以及他的母妃朱太妃。

赵克年纪比赵踞要小一岁,长相却大不同。赵踞仪表堂堂,金尊玉贵,谈吐不俗,赵克却不知为何,生得颇有些瘦弱,看着比实际年纪还要更小,说话也有些小小地结巴似的。

赵踞见了他,竟想起以前在宫内受苦的日子,便温声嘉许了几句,就叫人带他去见太后跟太妃了。

赵克去后,雪茶见皇帝有思忖之色,便说道:“这潞王远在封地上,逍遥自在的,不是该很受用的吗,怎么竟瘦弱的这幅模样?”

赵踞一笑道:“自小儿没有爹疼娘爱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赵克虽然只比赵踞小一岁,但因为长得便不讨喜,先帝也并不格外喜欢,早早地就把他送到封地去了。

雪茶蓦地醒悟皇帝是在指的什么,忙低下头去。

赵踞却又收敛心神,道:“端碗参茶来。”

雪茶忙亲自去端汤药,到了偏殿,却见仙草站在桌前,呆呆地一动不动。雪茶道:“皇上要喝参茶呢,你要不要送去?”

仙草竟没听见,雪茶只好拉了她一把:“你怎么了?近来总失魂落魄的,难道还有人得罪你不成?”

仙草才反应过来:“没、没有……你刚才说什么?”

雪茶道:“皇上要喝参汤,我问你要不要亲自送呢。”说了这句,又喃喃道:“奇怪,这几天皇上却格外精神,晚上也不睡,白天也不肯补眠,还总是喝这个……难道是为了给太师加九锡的事情,所以也有些紧张?”

仙草张了张嘴,却又皱眉低下头去。

雪茶见她不言语,便道:“看你也精神恍惚的,难道你也紧张?算了,别失手又晃了汤水什么的,还是我去送好了。”

这会儿小太监送了参汤来,雪茶端了要去,仙草忙道:“等等,我去。”

雪茶笑道:“你要送可以,不许惹皇上生气。”

仙草不由也笑道:“放心,这次绝不会。”

雪茶吐舌:“我可不信,皇上方才因为见了潞王,大概又想起以前的苦日子了……”说到这里,雪茶忙一摇头,把参茶送到仙草手上:“快去吧。”

仙草端了参茶,走到正殿内,见赵踞正垂头出神似的,她来到桌边上,垂眸轻声道:“皇上,参茶到了。”

赵踞听到动静,转头道:“怎么是你?”

仙草道:“皇上要不要歇息一个时辰?数日都没怎么安生睡,又从这会儿就开始熬夜,到明儿天亮的时候怕是熬不住。”

“朕不困。”赵踞淡淡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

仙草打量着他:“皇上虽然龙体康健,却也要仔细保养才是,不要仗着年轻就无所顾忌,若是、若是亏了根本,要补就难了。”

赵踞手势一停:“你今儿怎么……这么多话?”

仙草咽了口唾沫,勉强一笑:“奴婢只是、也听说加九锡是古往今来难得的,也有些替皇上紧张呢。”

赵踞对上她的眼神,半晌才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去做。”

仙草的心突然乱跳起来,竟问:“皇上真的要做吗?”

赵踞本已经垂眸,闻言长睫轻轻闪烁,重又看向仙草:“当然。怎么了?”

面对少年皇帝幽深坚定的眸色,仙草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跟雪茶不同,雪茶跟大部分人一样,把加九锡看成了一桩盛世盛典,想看热闹而已。

可是仙草却知道,自古以来那些加过九锡的,比如王莽,曹操,孙权等,后来都是篡权自立为帝的。

赵踞博古通今,不会不知避忌。

蔡太师也不会不知道。

两方面只怕早都做好了准备。

尤其是看赵踞这些日子的反常,日夜无眠,他显然在预备着做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而明天……大概就是图穷匕见,生死立见的时候。

见仙草不言语,赵踞若有所思道:“你是在害怕什么?”

仙草仍是艰于开口。

皇帝无意中将那小玉狮子捏在手中,指腹蹭着那个破损的角儿,似真似假般说道:“你要是害怕,就藏起来。”

仙草看着皇帝垂眸含笑的模样:“我……我知道皇上会做的很好,一切也终将会如皇上所愿。”

赵踞蓦地抬眸。

仙草后退一步,以手加额,恭敬行礼道:“明日,我会在这里等候皇上,功成归来。”

仙草说完正要退下,赵踞举手握住她的腕子,将她拉到桌边。

皇帝凝视着面前这张脸,目光最终落在她的眼睛上。

喉头动了动,皇帝的眼中暗藏戒备,轻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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