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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头驴 非常审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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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李美芬仍然抓住万一光的牙印不放,追究牙印的来源。尽管万一光脖子上的牙印已经愈合消失了。

但夫人手上有牙印的照片,是发现牙印的那晚偷偷拍下的。最要命的是,夫人手里有从牙印里提取的DNA分析结论。DNA是那天晚上,夫人给万一光搽药的时候,借机留下了棉签。她把照片和棉签,交给了她在医院当医生的最交好的朋友吕敏。

吕敏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职务便利,对照片和棉签上的DNA进行判断和检测分析,得出结论:一、照片上的伤痕不是拔火罐的烙印,而是人的牙印。二、棉签上的DNA是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为男性,另一个为女性。在告诉了好朋友李美芬结论后,吕敏说:“美芬,想保护丈夫,就别张扬出去,别让你丈夫身败名裂。想保护家庭,不想离婚,也别张扬出去。狗急跳墙,男人跟狗其实也是一样的。总之,别闹得满城风雨,差不多就行了。”李美芬听了朋友的劝告后说:“我和万一光结婚二十年,已经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分不开的。但是,教训调皮捣蛋偷腥的蚂蚱,是必须的。我把握好分寸就是。”

此刻,李美芬把照片、DNA分析报告单摆在丈夫面前,并复述了专家的话,然后接着说:“毫无疑问,我们之间,出现了第三者,不客气地说,你有了外遇,养了小三。她是谁?”

万一光没有看咄咄逼人的妻子,却很硬气地说:“你这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审问我?”

李美芬说:“你觉得我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审问你?妻子?还是检察官?”

万一光说:“作为妻子,你偷拍丈夫,偷取丈夫DNA,猜疑丈夫,制造情敌,这是什么意思?有意思吗?我偷拍过你吗?跟踪过你吗?我提取过儿子的DNA去检测过是不是我的儿子吗?你这么做,是想闹家庭分裂呢?还是闹家庭分裂呢?”

面对丈夫的反问或反击,李美芬一下子蒙了,“那,以检察官的身份呢?”

万一光说:“这张照片和这份DNA报告不值一驳,我说这个牙印是你咬的,我老婆!我们吵架或恩爱时候的创伤,婚姻和爱情的创伤。至于DNA报告,这个报告……检察官没事干怎么的,查这种家庭纠纷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不是罪!检察官查的是犯罪,罪犯。对我们来说,要查就是贪污受贿罪!你要从这方面来审问我。啊?”

万一光企图转移审问的重心,像是成功了。只见夫人坐到审问者的位置上,并且,穿上了制服。“经济问题都审问多少遍了,还问什么呀?”

“巩固。巩固成果。”万一光说,“这样吧,你给我来点狠的。”

“怎么狠法?”

万一光没有回答妻子,只是去卧室客厅搬来了两个冬天取暖用的电炉,在被审问者座位的前后摆好,通上电。然后,他关掉空调的冷气,再坐到位子上。

看着在夏天烤火的丈夫,夫人莫名其妙。“你这是干什么?夏天烤火,神经病。”

前后两个各一千瓦的电炉,开足火力,炙烤着肥胖的万一光。万一光开始出汗,大面积全方位地出汗。大排量的汗水从他的额头往下泻,像瀑布一样。他顾不得擦汗,催促夫人:“问呀!”

李美芬:“万一光,据我们所知,你儿子已经移居美国,也就是说,你是个裸官。你已经把大量的资产,转移到了国外。是不是事实?”

“不是事实。我儿子只是留学美国,拿的是全额奖学金。他学成还是要回来报效祖国的,他的榜样是钱学森、李四光。我妻子仍在中国,是个普通干部。我在国外没有资产。所以,我不是裸官。我不仅不是裸官,还是个清官。”

“根据纪委转过来的材料,你有三个部下,因为违纪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他们供认,给你送过礼金,分别是一万元、五千元和两千元,请问,是不是事实?”

“是事实。”

“那你还说你是清官?”

“这些礼金,我都交给了局里的纪检组,存进廉洁账户里。请你们去查。”

“你有没有挪用公款?”

“没有!”

“大吃大喝有没有?”

“没有!”

“公车超标,公车私用,有没有?”

“没有!”

万一光不间断地说着“没有”,说到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我渴。”他说。

李美芬去拿水。

万一光看着妻子的背影,“加盐!”

夫人拿来了盐水,万一光一口一口地喝着,表情极其难看,看上去很难以下咽,像没病的人吃药,或像没有酒量的人豪饮。

“继续审。”万一光沙哑地说。

接下来,不管李美芬怎么审问,万一光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李美芬见两个多小时的审问,从万一光嘴里掏出的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她显得疲惫了,表扬丈夫说:“不错。坚强。今天就到这。睡觉吧。”

万一光屁股离开凳子,又马上坐下,“不,我不睡觉,不能睡觉!”

“你不困?”

“这不是困不困的问题。”万一光说。

“你不困,我可困了,”夫人说,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去睡觉了。”

万一光制止夫人,“你也不能睡。”

“我为什么不能睡?”

“你睡了,我怎么办?”

夫人诧异地看着丈夫,“你爱睡不睡。我睡我的,好像我不是经常一个人睡似的,真是。”

万一光扯住迈腿走开的夫人,把她按回审问者的位置。

“你现在是纪委的人,我是被双规的官员,”万一光说,“所以,我不睡觉,你也是不能睡的。”

“纪委的人就不睡觉了?”

万一光说:“纪委的人去睡觉了,被双规的人一个人留在这,想不开跳楼,怎么办?纪委是要负责任的!”

“自绝于人民,畏罪自杀,纪委负什么责任?”

万一光用舌头上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管不严,渎职责任该负吧?一个人在没有认罪之前,不明不白地死了,家属告不告?如果我这样死了,你告,还是不告?”

夫人说:“告。可是我真的很困。”

万一光说:“你可以不再审问,但是,你,我,都不能睡觉。你必须守着我。”

“我把你绑起来得了。”

“绑一个没有认罪的官员,那也是犯错误的。”

“又不审问,又不给睡觉,干吗呢?搞疲劳战。”夫人犯糊涂了。

“说对了!”万一光说,“正规战不行,就来疲劳战。你不认是吧?那就不给你睡觉,看谁熬得过谁?你熬不了了吧?想睡觉了吧?那就招吧,认了吧。招了认了,给你睡觉。”

夫人说:“有这么审人的吗?”

万一光说:“防患于未然。你想,大热天用电炉烤我,热死我,我没认,是吧?喝盐水,越喝越渴,我也没招,是吧?那么好,现在不让我睡觉,困死我,看我招不招?”

夫人听明白了,说:“那就试试吧。”

夫妻俩开始疲劳战。两人面对面,起先都瞪着眼,看着对方。万一光仍被电炉前后烤着,快烤干了,因为他不再流汗。渴了,喝盐水,只能喝盐水。夫人呢,搬来一台电风扇,只对自己吹,喝的是咖啡。这显然不公平,但审讯者和被审讯者,本来就不是对等的关系。

虽然不平等,但是审问者很有人情,她不再板着脸孔,不说法律不讲大道理,而是打出温情牌。她和被审查者聊家常,谈人生。

“万一光同志,我现在仍称你同志哦。”李美芬说,喝了咖啡后的她来精神了。“你看哦,你从一个电焊工人,一步一步地,也没什么后台,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自学成才,成为一名安监局局长,的确是不容易。据我所知,你出身贫寒,是农民的子弟。你哥哥和你弟弟现在都还是农民。你父亲母亲都还活着,多大了?”

“我父亲八十七,母亲八十五。”万一光说,他恍恍惚惚,已经被李美芬导入情境中去了。

“身体都好吧?”

“好着呢。我父亲还能帮我哥哥养鱼,母亲还能帮我弟弟放羊。我兄弟本来是不让他们帮干活的,但他们非要干,不干活身体就出毛病。”

“父母健在,就是儿孙的福分啊。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过去日子苦,想孝敬他们,没能力。现在生活好了,亲人却不在了。你比我幸福。”

“幸福不幸福,就看怎么理解。”

“你是怎么理解幸福的?”

“这主要看一个人的欲望。一个人的欲望太高了,永远满足不了,那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幸福。而一个人的欲望低呢,容易满足,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想,那他肯定会觉得自己幸福。所以,欲望的满足,就是幸福。”

“那你幸福吗?”

万一光缄默了一会,似乎沉浸在岁月的时光里,“我幸福过。”

“那是什么时候?”

“我在冶炼厂当工人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多单纯呀,就想当劳模,多做贡献。再有,娶一个不是农村户口的姑娘做老婆就行。于是我努力工作和学习,有使不完的干劲。劳模当上了,还娶了厂长的女儿当老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很伟大。”

“那你觉得你的现在,不幸福吗?”

万一光叹了口气,“很纠结,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幸。”

“幸福在哪里?不幸指的又是什么?”

“不知道。总之很纠结。这两种感觉缥缥缈缈,来得很快,去得也快,都抓不住。”万一光模棱两可地说。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李美芬见万一光要睡的样子,“喂,你别睡呀。”

万一光已经睡了,而且坐着睡都能打呼噜。

“万一光同志,你不能睡!说好了不能睡觉!”

万一光只有呼噜声响应。李美芬只好走过去,用力推搡他,还是没用。夫人急中生智,用手捏住了他的鼻孔。

没法呼吸的万一光被迫醒了。

“你想睡觉,你就招吧。先招才能睡觉!”李美芬严厉地说,看来她是打算抛掉温情牌了。

“不招,我就是不招!”

“不睡觉你不招,要是有老虎凳,我给你坐老虎凳,看你招不招?”

“那是刑讯逼供,谅你不敢!”

李美芬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半夜两点。我就不信你能挺到天亮。说好了哦,你再睡觉,就算招了。”

万一光昂首挺胸,说:“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到天亮,就是胜利!”

一喊口号,万一光就像打了强心剂似的,亢奋了。

他还真挺到了天亮,既不睡觉,也不招供。

李美芬说:“我佩服你,万一光。但是我知道你在说谎,只是拿你没办法。”

万一光得意地说:“人工审问对我是没用的了,这是土办法。除非使用高科技。”

李美芬一听,两只眼睛滴溜转动,像是丈夫的话提醒了她什么。

万一光郑重其事地对林红艳说:“红艳,今后一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了。今天,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是吗?”林红艳轻松地说,她继续玩手机上“天天爱消除”的游戏,像不把万一光的话当回事似的。

万一光把林红艳的手机夺过来,“我可是认真的。”

“上次你还说要跟我分手呢,结果呢,你只下到三楼,又上来了。”林红艳说,她伸手想要回手机。

万一光当然不会把手机还给她。他按着林红艳的双肩,将她扳到他的正面,“看着我的眼睛。”

林红艳看见万一光的眼里是沉重的、痛苦的神情。“怎么啦?”

“老婆怀疑我,不是怀疑,是发现我有外遇了。”万一光说。“因为你生日那天,你咬我那一口。”

“我不是为了故意让你老婆发现才咬你的,”林红艳诚恳地说,“我是对你又爱又恨。”

“我知道。我老婆现在在跟踪我。今天,我是把车停在科学会堂,再转乘6路公交车到朝阳路,再坐摩的,才来到这儿的。真的像地下党甩开特务跟踪一样。很恐怖。”

林红艳有好一会不说话,她拿捏万一光的手,看他的眼睛,像是在甄别万一光话语的真伪。“一段时间是多长?”

“两个月,三个月,也许更长,”万一光说,他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声,“最近反腐的风声还特别紧,重庆有个区长,出事了。”他把视线转移到林红艳身上,“你看到了吧?”

林红艳是个灵敏的人,她甩开万一光的手,瞪眼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那个区长,我就是情妇,是不是?原来你不是担心你老婆发现,是害怕我举报你,害你,敲诈勒索你,是不是?是不是?”

万一光迟疑地说:“不是。”

“我和你所有的照片,艳照,不是被你亲手毁掉了吗,你还害怕什么?”林红艳说,她看看屋子,“这套房子,我的名字,你花钱买的。你要是觉得不保险,卖掉好了!我回老家去,隐姓埋名,或者去寺庙当尼姑。你放心当你的官吧!”

“我不是对你不放心,”万一光说,“我是对党对法律不放心,现在从严治党,依法治国,官越来越不好当呀!现在的局势,像我这样有问题的官员,躲得过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你现在不是天天在家里练习审讯吗?连我你都拿来练了,怕什么?”

“百密一疏,”万一光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万一光,你看我父母给我这名字起的,是福是祸?是凶是吉?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逢凶化吉在人,能不能逢凶化吉,在天哪!”

林红艳看着情人长吁短叹,心中涌起爱怜,主动将万一光轻轻一推,“回去吧,早点回去。不见就不见,为了你,我能忍。我什么都能忍!”林红艳说,此刻,她已经泪花闪闪。

吻别是必要的。

别离的时候,万一光自信地说:“后会有期!”

忽然有一天,别开生面的审讯让万一光傻眼了。

夫人李美芬使用了测谎仪。

万一光走进书房改装的讯问室,发现多了一套仪器。这套仪器貌似医疗器械,而且夫人今天也不穿检察官的制服,而是穿的白大褂,让他误以为进了医院的治疗室。“老婆,今天怎么突然要给我量血压,测心电图了?你怎么懂得我最近压力很大、心力交瘁呢?”他开头还喜出望外地说。

李美芬说:“你好好看看,仔细瞧瞧,这是测谎仪!而我,现在是测谎专家!”

万一光一下子就傻眼了。

“你不是说土办法对你没用了么?我今天就用测谎仪来审你,看你过不过得了高科技这一关。”李美芬说,她摸摸测谎仪,像抚摸一条忠诚而又高贵的狗一样。“我看了资料,测谎仪的准确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只要人撒谎,这仪器就能测出来。而且,我研究操弄这玩意儿十多天了,也找了朋友做过试验,很准的,真的很准!”

万一光愣愣地、结结巴巴地说:“你从哪……弄、弄来这玩意儿?”

“这你别管,我有的是渠道,”李美芬说,她又摸了摸名犬一样的仪器,“美国产品,你尽管相信它好了。”

万一光还是懂一点英文的,他看了看测谎仪的英文说明书,知道了大概。何况,说明书是中英文对照。他心慌慌又好奇地看着夫人,“你确定要用它来审我?”

李美芬说:“我确定。你如果过了测谎仪这一关,说明你已经百炼成钢,成变形金刚了。别说省纪委检察院,就是中纪委、美国的李昌钰来审你,审不出你是贪官不说,说不定还审定你是清官咧。”

万一光咬咬牙,说:“那就挑战一下吧。”他坐下,吸气、呼气,让心跳恢复正常,“来吧。”

李美芬开始操纵仪器,她按照使用手册的说明,先后在万一光的胸膛、手臂、手指等部位粘贴电极片,缠上袖带,夹上夹子,把连接电极片、袖带、夹子和电子主机的管线理顺,然后启动开关。

显示器上很快显示万一光的心电图、血压数据。

“你现在的心跳、血压是正常的。”李美芬说。

“那当然。”万一光说,他甚至有些得意。

“接下来,我会问你十个问题,”李美芬说,“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明白了吗?”

万一光说:“明白。”

“那我们现在开始,”李美芬说,她不看万一光,而是看着显示器。“你是万一光吗?”

万一光说:“是。”

“在你当安监局局长期间,是不是收受过贿赂?”

“不是。”

“你儿子万小亿在美国留学,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吗?”

“是。”

“你所有的收入,都是合法收入吗?”

“是。”

“你有二十套以上的房产吗?”

“不是。”

“你是一个好人吗?”

“是。”

“你有信仰吗?”

“是。”

“你幸福吗?”

“是。不是。”

“只能说是,或者不是。”

“是。”

“你爱你的妻子吗?”

“是。”

“你有情人吗?”

“不是。”

十个问题问完了,也答完了。李美芬默默地看着显示器上显示的数据分析,木在那。

万一光却显得急不可耐,他凑过来,“怎么样?”

李美芬忽然声色俱厉:“你坐过去!”

万一光乖乖回去坐好。他忐忑不安地看着夫人,像一条生怕被主人抛弃的老狗。

“万一光,我现在告诉你结果。”李美芬冷漠地貌似平静地说,“我问你十个问题,只有一个问题,你回答是真实的,其余九个问题的回答,全是撒谎。”

“哪个问题回答是真实的?”万一光说,“哦,我知道了,倒数第二个问题,你爱你的妻子吗?我回答,是!”看上去他反应很快。

李美芬说:“我问,你是万一光吗?你回答,是。万一光,你只有这一条没撒谎!”

万一光瞠目结舌,像一个心知肚明而又不服判决的原告或被告,蓦地站起来抗议,“这、这、这不对!这怎么可能?搞错了,肯定的冤假错案!”

李美芬说:“万一光,这台机器不会撒谎。这是测、谎、仪!高科技。”

“测谎仪不是只有百分之九十九准确率吗?不是还有百分之一误差吗?刚才的测试就是属于那百分之一。”

“万一光,我还以为你爱我。想不到你不仅不爱我,你还有情人,”李美芬说,她没有和丈夫纠缠仪器的准确率问题,“其实我也知道,你肯定有情人,只是不愿相信。”她眼睛湿润。她没有愤怒,只是难过。

面对刚正不阿的仪器,面对悲伤的妻子,万一光没有继续无谓地抵赖。他只是想挽救,尽可能地挽救家庭,挽救自己的仕途和生命。

他扑通给妻子跪下,打自己的脸。“老婆,我错了。我有过一个情人,但是我已经和她断了。彻底断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保证忠实婚姻,热爱家庭。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老婆,我们首先得保全我们不要被纪委检察院查,不被法院审判。人工审问我不怕,现在难对付的是这台机器,测谎仪,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来对付它!老婆。”

面对丈夫的愧悔和哀求,李美芬心软了,“我没有办法,你想吧。”

“我们再来一遍好不好?”万一光说,“你再问我同样的问题,问多多的问题,一遍不行,再来一遍,十遍,一百遍,一千遍,我就不信斗不过它!”

“它是一台无情的机器,不是你老婆。”李美芬说。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万一光说,“不是说吗,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的了!”

李美芬眼看着丈夫像一条可怜虫一样地求饶、求生,想想自己何尝不是一条可怜虫。同病相怜。心动不如手动,她让机器复位,重复道:

“你是万一光吗?”

……

万一光最不希望、最忧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拉浪锌矿发生了矿难。

万一光接到报告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离南河市一百公里远的崇山峻岭中的拉浪锌矿。他当然知道拉浪锌矿是隆昌矿业集团的一个子矿,子矿法人和集团董事长就是向北方——向他行贿最多的人。所以,他在半路就给向北方打电话:“北方,现在情况怎么样?”向北方在电话里说:“万大哥,我还在澳门呢。手气很背这趟。”万一光说:“拉浪锌矿发生矿难,你还不回来?赌什么赌?”向北方说:“矿难又不是第一次,经常发生的事情,我的总经理已经过去处理了。”万一光说:“今非昔比,人命关天,你立马给我回来!”

矿难性质初步断定是透水事故。透水原因是越界开采,冒险进入积水老空区下作业,造成井下掘进工作面与邻矿的积水采空区打透,导致特大水害。所谓特大,是指伤亡数三人以上。万一光一到拉浪锌矿,首先问隆昌矿业集团总经理贺波:“死了多少人?”贺波说:“现在捞出来的是七个。井下现在还有三十六个,生死不明。”万一光不敢怠慢,立即通过省政府报告了国务院。

国家安监局和省领导在七个小时后到达拉浪锌矿。领导们在听取汇报后,主要领导表态:这起事故是因拉浪锌矿拒不执行有关部门下达的停产指令,违法组织生产,越界开采,违章指挥、冒险作业造成的一起重大责任事故。相关的责任人,矿长、集团总经理、董事长,统统先给扣起来!再查他们究竟有没有保护伞?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坐在会议室里的万一光听得汗毛倒竖。他偷偷给向北方发短信:别回来了。向北方回复:万大哥,我已经在回来路上了。半小时后到拉浪。万一光又发一条短信:走!有多远走多远!

过了一天,向北方始终没有出现。万一光松了一口气。他想向北方应该是跑路了,走远了。

其实向北方并没有走远,他还在南河市。起初是万一光叫他走,他不愿意走。谁愿意抛弃亿万家财远走高飞呢?最主要的是他相信,万一光能罩住他。直到他从电视上看到对他的通缉令,他才决定跑路。但是已经晚了。

飞机场、火车站、公路关卡,到处张贴印有向北方照片的通缉令。通缉他的赏金高达十万元。

无路可逃的向北方想到了一个人和一个去处。

他敲开林红艳的门。

林红艳认识向北方,但还是很吃惊,“向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向北方说:“小嫂子,你这套房子是我选送的,我当然知道。”

林红艳说:“不管是谁送的,你现在不能来我这。你还是走吧。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看电视知道的。”

“可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小嫂子,”向北方说,“我出不了南河市,有家不能回,宾馆也不敢去住,电话不能打。只有到你这,躲一躲,避避风,等风头一过我就走。”

“万一光知道你来这吗?”

向北方摇摇头,“是万哥叫我跑路的,他可能以为我跑掉了。”

林红艳说:“那你更不能待在这了。你万哥会吃了我,你和他以后也做不成朋友了。”

向北方说:“请相信我,小嫂子。我这个人好色,但我好色是有原则的,有底线的,就是朋友的女人,我绝对不碰!”

林红艳说:“你如果是万哥的朋友,你就走吧,别连累他。也别待在我这。十万赏金我根本不想要,就当你没来过我这。”

向北方见林红艳赶他出门的态度十分坚决,顿时火起,“林美女,别把事做绝了。你知道我现在一出去,是什么结果吗?现在外面都是警察,我一出去,肯定就被抓住。你知道我被抓住的后果吗?审问我的保护伞。我的保护伞是谁?是万一光。我和万一光的关系,是什么关系?是同盟关系,日本和美国的关系。日本要打仗,美国不保护,肯定是要败的。他万一光如果不保护我,保护不了我,我去坐牢,甚至掉脑袋。我掉脑袋之前,保不准我是要拉一个下水,拉一个垫背的!你是万一光的女人,给我提供庇护所是应该的。何况,”他对房屋指指点点,“这套房子是我送给万一光的,万一光把它送给了你。我装修的,家具都是我买的。这套房子我总共花了三百多万。我就住几天,十来天,不可以吗?”

听罢向北方陈述利害,合理诉求,林红艳觉得再坚持把向北方推出去,既危险又不人道。“你住吧。”她说。

安顿好向北方,林红艳进去卧室,关闭门窗后给万一光打电话。“一光,你快来呀。向北方在我这呢,住这不走。”

已回到南河市,正在办公室办公的万一光吃惊不小,他像闻到噩耗一样,震怒地奔往林红艳的住所。

但是只到半路,万一光停下了。他跑进公共厕所想了半天,再等公共厕所只有他一个人时,才给林红艳打电话。“红艳,我不过去了,过不去。你听好了,向北方既然在你那了,就让他暂时住吧。现在是这样,我们得有个预案,就是预防向北方万一被抓了,把我供出来。那么,你代表我,不,代表公安检察院,审向北方。狠狠地审,看他挺不挺得住,会不会出卖我?”

接下来的两天,万一光坐镇专门开的宾馆房间,遥控林红艳对向北方的审讯。他吩咐林红艳使用电炉拷问向北方,让他喝盐水,不让他睡觉。

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向北方承认有罪,但是只字不提万一光。

然而万一光还是不踏实,他打电话给林红艳,“最后一招,你对他使用美人计,看他过不过了这一关。”

林红艳在电话里愤怒地说:“万一光,你卑鄙!你把我当什么人?妓女吗?我虽然是你包养的,但我不是妓女!你连自己的女人都舍得出让,你卑鄙不卑鄙?”

万一光申辩说:“我没把你当妓女。妓女向北方还不稀罕呢。我也不是让你真使用美人计,我的意思是你假装,勾引他,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弱点,对美色把不把持得住,点到为止,他弱点一暴露,你就制止他!记住,点到为止哦。”

林红艳还是不愿意,“现在审问人哪有用美人计的?电视剧里只有国民党审讯共产党才使用美人计。”

万一光说:“我主要是想全方位地考验向北方的意志力,看他的毅力坚不坚强,是不是可靠……

林红艳那头挂掉了电话。

这天晚上洗澡,林红艳故意没有关实浴室的门,而是留了一条缝。洗澡水哗啦啦地流,声音和水汽不断地往外冒,蔓延到客厅,把向北方熏得有些飘然。他走到浴室的门口,本是想把门带严实了。但他还是把持不住,往里面偷看了一眼,又偷看了一眼。就是这两眼,让他*中烧,烧红了眼睛。林红艳的胴体就像剥了皮的嫩笋,在招惹和诱惑他。他像一头公牛闯了进去,二话不说就把林红艳抱住,啃这根嫩笋。因为不说话,浴室又全是雾气,林红艳假装以为是万一光,“一光,你怎么现在才来。”向北方以为林红艳误会了,他将计就计,继续不说话,无声地亲热林红艳。林红艳欲从还拒,羞涩地说:“向北方在外面呢,看见不好。”向北方还是我行我素。“一光,听见没有?万一光!”林红艳大声地说话。向北方大胆地摸弄,他想只要把林红艳撩拨得欲死欲仙了,再露真身表明身份也不迟。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了,只有接受现实,女人通常不都是这样吗?更何况他万一光的身体、器官,有哪一样比我向北方强?他万一光现在还算老几?现在是他万一光求我、怕我!他要保官、保命,就得付出代价,奉献他的女人。

林红艳觉得不能再让向北方深入了,再深入就不是计了,而是她林红艳节操和品德有问题了,是对万一光的背叛了。“向北方,我知道是你。”她沉着冷静地说,“放开我。”

向北方一个愣怔,他停止摸弄,但是没有放开林红艳,像是骑虎难下。

“到此为止,你现在放开我,我就不跟万一光说,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向北方仍然固定着林红艳,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

“向北方,把小嫂子从你嘴里说出来,你仍然是一条汉子!”

向北方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小嫂子,对不起!”他慢慢地松开了林红艳,抱头离开浴室。

林红艳穿衣梳理后,也离开浴室,来到客厅。她端庄地坐在沙发上,与低头听电视的向北方保持恰当的距离。两人都沉默不语,像是矛盾已经解决但仍需时间修复良好关系的两国外交部长。

“小嫂子,我问你一句话行不?”向北方突然开口说。

“你说。”

向北方说:“你为什么……洗澡不关门呢?”

林红艳说:“习惯了,因为平时都是我一个人住。今天忘了还有你住这。”

“那昨天、前几天,你怎么又关门呢?”

“因为昨天、前几天,我没有忘。”

“还有一个问题,小嫂子。”

“说吧。”

“你,其实明明知道不是万一光,是我向北方,为什么还允许我做不该做的事情?后来为什么又不允许我往下做更不该做的事情呢?”

林红艳说:“你这是两个问题。但是我只用一句话来回答你。那就是,你们男人都是禽兽!”

后来,林红艳又把“你们男人都是禽兽”这句话,在电话里跟万一光说了一遍。

万一光听明白了,“向北方这个王八蛋!”他大骂道,“你允许他到哪一步?是不是点到为止?”

“现在怎么办?”林红艳说,“是把他赶走,还是继续容留他在这?”

万一光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把卧室的门关好,反锁。”

“这不用你提醒。已经反锁了。”林红艳说。

万一光说:“再让他住几天。我想办法,一定把他送走!”

又过了两天,万一光给林红艳打电话,“红艳,把电话拿去给向北方接,我有话对他讲。”

林红艳从卧室来到客房,把手机交给向北方。“万一光的电话,叫你接。”

向北方战战兢兢地接电话,“万大哥。”

“北方呀,”万一光在电话里说,“这些天委屈你了。你小嫂子照顾你还好吗?”

万一光温暖的话语让向北方 心头一热,差点流泪,他看了看转身回卧室的林红艳,提高声调说:“好!好!小嫂子人真不错!”

万一光说:“言归正传。是这样,现在航空、陆路,你不是走不通了吗?我这些天认真准备了一下,安排你从水路走。今晚就走。你晚上九点,大街还热闹的时候,趁机出来,到江滨路渔港码头,有人在那里等你。我会让林红艳给你准备一顶高尔夫帽,你戴上。”

向北方感激涕零。

晚上九点,向北方准时来到渔港码头。一个小光头向他迎了上来,将他带到一艘小电船上。

船上还有一个小平头。小平头指示向北方在船的中间坐下。小光头解开缆绳,登船撑船。

船只渐渐离岸。小光头和小平头一首一尾,把向北方夹在中间。向北方坐在一个硬物上,感觉屁股特别的冷,脊背也凉飕飕的。他摸了摸坐垫,再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块石头。他很奇怪船上为什么会放一块石头?石头有什么用?再看两个护送他的人,面无表情,却目露杀机。他明白石头是干什么用的了,是把他干掉后沉尸用的。趁着离岸边还不太远,向北方一跃跳下河,往岸边游。

小平头和小光头驾船追逐。船首的小光头挥动着竹竿,不断地朝游动的向北方打,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没打着。

基本每个星期八个小时的游泳锻炼救了向北方的命。他抢先一步游到岸边,爬上岸,然后拼命地跑。

小平头和小光头紧跟在向北方的后面追。湿漉漉的向北方盯着光明的方向,发疯地奔跑。朝着光明奔跑,这是他聪明于疯子的地方。他跑上了江滨大道。大道上灯红酒绿,车来人往,但却没有人理会两个杀气腾腾和一个落荒而逃的人。

向北方想起江滨公安分局就在不远。他朝他本来要逃脱的地方跑去。

在离江滨公安分局大门两米远的地方,向北方停下不跑了。他回头看看追杀他的人,也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停下不追了。

向北方气喘吁吁地向要杀他的人招手,“你们过来呀?上来呀?”

小平头和小光头知道这是引诱他们入瓮的圈套,没有上前,但也没有离去。他们和向北方对峙着,像人狗对峙一样。

“是不是万一光这狗东西雇你们来杀我的?”向北方吼叫道,“我×他万一光八辈祖宗,我喂了他多少钱,喂肥他,最后还雇人来杀我!我他妈的,我自首!我宁肯自首,还可以多活几天。”

公安分局值班的门卫听到动静,出来叫道:“喊什么?知不知道这是公安局?”

向北方回身过去对门卫说:“我是隆昌矿业集团董事长向北方,我是来自首的。”

门卫看着向北方狼狈不堪的样子,说:“你找错方向了,这是南方,不是北方。”

向北方说:“有人要杀我,你看!”他回转身首,指引门卫。

小平头和小光头已经没了踪影。

没了脾气的门卫摇摇头,他返回值班室的时候,被向北方拉住。

门卫躬身抽手,想甩开向北方。

向北方只好狠狠地给了门卫一拳。

万一光是在作报告当中休息的间隙,被检察院的人带走的。他从厕所出来,刚拉上裤子拉链,准备洗手的时候,两名检察官亮明身份后,夹住了他。

安监局的干部职工还在等着局长继续作报告,久等不来。最后上来一个人,是副局长。

副局长喜形于色地宣布:“今天的报告会很成功,很精彩,到此结束。散会!”

检察院的讯问室与家里私设的讯问室大相径庭,这是万一光没想到的。他坐进检察院讯问室的时候,首先观察的就是环境。这里的环境太简陋了,简陋到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把磨破了的椅子,以及一台旧电脑。

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万一光才不在乎环境的好坏。他早就有准备了,练出一身金刚身了。

审问万一光的两名检察官态度相当的和蔼,男的给他递烟,女的给他倒水。

万一光喝了一口水,“这水味道不对。”他说。

男检察官转转自己的水杯,说:“我们跟你喝的是同样的水。”

万一光说:“你们怎么不给我上盐水?”

女检察官稍愣了愣,又回归温和的表情,她像是领会了万一光的语意,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接下来还会给你坐老虎凳?虽然你是一只老虎。”

万一光说:“我不是老虎。”

男检察官说:“你撒谎。”

万一光说:“如果你们认为我撒谎,请上测谎仪。看我是不是撒谎?”

女检察官说:“我们为什么要用测谎仪对你测谎?我们不需要。”

万一光说:“不用测谎仪,那就不要凭空断定我撒谎。”

男检察官拿出一张SD卡,举起,说:“我们有这张SD卡就够了。”他把SD卡插进电脑的插口,然后操动鼠标,点击播放。

已经转向万一光的电脑显示屏,开始显示向北方对万一光行贿的录影。

一次又一次,一笔又一笔,形音同步,触目惊心。

录影播完,万一光说:“我抗议,这是伪造的!”

男检察官说:“这是向北方亲自录的,他每次给你行贿的时候,使用的是隐蔽摄像器材,”他拿出一副眼镜,“具体地说,是眼镜形的摄像机。”他指点眼镜,“这是摄像头,这里装SD卡,这是充电插口。你有没有见向北方戴过这副眼镜?”

“向北方这个小杂种,每次戴这副眼镜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装斯文!原来是四眼狼啊。”万一光颓丧地说。

一年后,在南河监狱,万一光和向北方相遇了。虽然,两人都曾预想,他们可能会在这所安全系数最高、设施最完善的重点监狱见面。他们还梦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厕所偶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万一光把向北方的头摁进马桶,而向北方则侧身狠狠踢打万一光的下体。一个雪卖友之恨,一个报杀朋之仇。总之,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但真正的相遇却出乎两人意料。他们竟然是在篮球场上相遇的。这天是国庆节,监狱举行庆祝活动。其中篮球比赛最引人注目。这是无期队对有期队争夺冠亚军的比赛。所谓无期队,就是队员都是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囚犯,那么有期队自然就是被判处有期徒刑的罪犯组成的了。万一光是无期队的后卫,向北方是有期队的前锋。

万一光和向北方在列队进场的时候,是都发现了对方的。但是两人并没有互相打招呼,双方队员一对一握手的时候也没有握上。

正式比赛,两人不可避免地交锋了。你攻我防,我投他拦。两人的身体时不时接触、碰撞,都有犯规,但也只是技术上的犯规。

对万一光和向北方来说,胜负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两人似乎都已经放下前嫌,以诚相待了。

确实,比赛一结束,两人握了手。谁先主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人有一小段闲聊的时机。

他们坐在篮球架下,擦着汗。

“你瘦了。”向北方对万一光说。

“我比以前健康了。”万一光说。

向北方望望监狱大墙内的一切,说:“这所监狱还是不错的,新建的,设施完善,功能也多,要是再有一个游泳池就完美了。”

万一光说:“盖这所监狱的时候,我来检查过。盖这所监狱的建筑商还给我送过钱,我没要。就这监狱我没要,也数它质量最好。现在想想,我怎么知道我有一天要进这里来呢?从这一点来讲,我是有远见的,有先见之明。”他说完就笑了。

向北方也忍不住笑。

这时候,来监狱视察的领导队伍经过万一光和向北方的眼前。他们一个个神采奕奕、满面笑容,而又来去匆匆。

万一光说:“你要是不检举我、招供我,我现在还在那领导队伍里。”

向北方说:“谁叫你雇人杀我。你不仁,我才不义。”

万一光长叹一声,“现在后悔都已经晚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卖呢?”

向北方说:“万哥,就是有卖,我们也买不起了。我们都输光了,赔光了。”

万一光见向北方垂头丧气,觉得自己不能在他面前表现挫败感和绝望,得体现希望和信心,于是说:“北方,过去我们曾经是朋友,现在,我们又是狱友、球友,篮球的球。来,我们携手努力改造,重新做人!好不好?”

两个满是汗味的臭男人互相击掌,共同发出“耶”的呼叫。

也是在同一天,在女子监狱,李美芬和林红艳也相遇了。她们是初次相见,却一见如故。

事情是这样的——国庆节,女子监狱也搞活动,领导们也要来视察。女子监狱的活动重点和*是文艺晚会。

能歌善舞的林红艳是晚会的绝对主角。她当主持、独唱、领舞,像明星一样光芒四射。

李美芬是晚会的化妆师。她开始给林红艳化妆的时候,并不确定眼前这个美丽的小女子是她丈夫的情人,只是预感。等到林红艳上台演出了,她问林红艳的同伴:“这姑娘是怎么进来的?”林红艳的同伴说:“窝藏通缉犯,与情夫合谋杀人。”李美芬说:“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情夫是万一光?”同伴反问:“你怎么知道?”

等林红艳下场到了幕后,李美芬主动走过去,大大方方地说:“林红艳,我是李美芬,万一光的妻子。你好!”

林红艳愣怔了一下,回应说:“久仰。你好!”

两个互相忌恨的女人互致问候。

“我被判了十年。你呢?”李美芬说。

“也是十年。”林红艳说。

“但是你比我年轻。你出去才三十多,我却是五十多了。”

林红艳说:“你是姐,我是妹。”

李美芬说:“是呀,那还能怎么样?我们以后还是姐妹相称吧?”

“李姐,你恨我吗?”

“我恨过你。”

“我也妒忌过你。”

“妒忌我?我那么老,又丑!你年轻、漂亮,我妒忌你差不多。”

“但是你有名分,我没有。”

李美芬挽起林红艳的手,亲切地说:“妹妹,妹妹呀,名分,就只是个名分呀。被一个人爱,那才是重要的。”

这时候有人来催林红艳准备上场。

林红艳临上场,给李美芬留下一句话:“李姐,曾经有过爱,也是值得的!”

接着,林红艳给众人留下一首歌。唱歌之前,她说:“尊敬的各位领导,欢迎你们到女子监狱,看望我们这些在改造中的犯人。下面,我为大家演唱一首彝族撒尼民歌,《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树上果儿等人摘

等人摘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丰润的谷穗迎风摆

期待人们割下来

割下来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姑娘们赶着白色的羊群

踏着晚霞她们就要回来

要回来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歌唱丰收的时光

歌唱繁荣的祖国

我们要为幸福尽情地歌唱

歌唱丰收的时光

歌唱繁荣的祖国

我们要为幸福尽情地歌唱

歌声甜美嘹亮,穿越女子监狱,飞扬在天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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