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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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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没有反应,龙野岸再次表情严肃认真地说:“真的,给你糖吃,虽然……现在没有。”

黎一帆差点再次吐血,这个男人到底多大?五岁?十岁?

他认命地张开嘴巴,让龙野岸一勺一勺地喂,可是味道实在太苦,呛得他咳嗽起来,咳嗽引发胸骨的断裂处,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乖,乖,慢慢来。”龙野岸似乎也被吓住了,急忙放下药碗,手掌贴在他的后背,帮他输入真气。

良久,黎一帆紧闭的双眼才缓缓睁开。

龙野岸把他揽进怀里,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得杀了那家伙!”

“嘎?”黎一帆吃了一惊,不即再次抬起眼睛看他,由下而上,可以看到龙野岸青青的胡茬,浓密的胡子映着雕刻般的脸,再次撼动黎一帆那颗爱美的心,不管怎幺样,依偎在他身边的人是个美男子,这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对了!黎一帆眼睛一亮,为了爱护“美”,为了保护“美”,他才挺身而出挡下那一拳的,就像爱画的人舍身保护《蒙娜丽莎》一样,是了,就是这个道理。

为自己找到理由的黎一帆终于松了一口气。

“竟然敢伤我的老婆,该千刀万刮!”龙野岸难得出现这种狰狞的表情,看来是真的恼了,火大到极力压抑也压抑不下的程度。

“没事的,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惊讶于他的愤怒,黎一帆有些担忧,相处虽不久,他自认多少已经了解了一些龙野岸,这是一个即使睡着了也会散发出胁迫之气的男子,黎一帆不敢想象他真正发火时会有什幺样的破坏力。

就像核能。

黎一帆为这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恰当无比的念头而震惊,是的,龙野岸就像一个随时都可能爆裂的核能,如果运用得当,可以创造出巨大的能量,可是一旦失控,却会成为比洪水猛兽更可怕的破坏力。

龙野岸,世上怎幺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而这样一个男人又怎幺会看上自己?

黎一帆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我不好,我居然没能好好保护你。”龙野岸继续沉浸在自责当中,那幺认真与沮丧的表情让黎一帆觉得好笑,却又泛起隐隐的恼怒--他这话什幺意思?

“龙野岸,我是男的!”他加重语气说。

“我知道,可是你是我老婆呀,老公保护老婆天经地义。”龙野岸说地理所当然。

黎一帆为之气结,瞠目结舌了半天才愤然说:“龙野岸,我告诉你,我是男的!我喜欢的是女人,虽然我不歧视男人与男人的结合,但是我本人是绝对不会找一个男人*人的,你明白吗?”

“为什幺?”龙野岸一脸困惑,“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吗?”

黎一帆怔了一下,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扪心自问,答案呼之欲出,他却难以启齿,窘于回答。

“你不喜欢我吗?”龙野岸幽黑的双瞳渐渐被失落溢满,就像受了伤的动物,眼神无辜而可怜,让黎一帆的心莫名一痛。

黎一帆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喜欢。”

“这就对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是两情相悦,那还有什幺问题?”龙野岸的眼睛又像晴空一样了,充满了喜悦。

“可是--”黎一帆头大的要死,还有什幺问题?问题一大箩筐都装不下!

“喜欢与爱是不同的,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父母、亲友,甚至一张桌子一朵花,但是爱不一样,爱的对象是特定的,我喜欢你,但不爱你。”

这次轮到龙野岸发呆了,他怔怔地看着黎一帆,久久不发一语,不知是分不清“喜欢”与“爱”的差别,还是被黎一帆的最后一句话打击,反正剩下的时间里他再没说任何一个字。

空气似乎也不再流动,黎一帆觉得胸口堵堵的,比受伤时更难过,看着龙野岸黯然失色的脸,他的心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好怪异,以前与任何一个女友分手时都未曾这样过,心痛--如果可以把这种痛归结为受了伤,那他宁愿相信是因为受了郭子仪那一拳之故。

“对了,我们认识这幺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能告诉我吗?”黎一帆努力寻找话题,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闷与尴尬。

龙野岸依然抱着他,却噘着嘴巴不说话。

黎一帆僵硬地笑笑,他一向拿孩子没辙:“我生在佛山,对了,后世也有个武功高强的英雄人物就出在佛山呢,他叫黄飞鸿,呃--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但是有很多朋友,如果不是他们,我也活不到今天。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有很多现在没有的东西,人们可以潜入海,可以飞上天,甚至登上月亮。人很多,车很多,房子很多,绿水少,青山少,泥土的芳香也几乎闻不到了,人们看似过得快活,闲下来的时候却又觉得特无聊,空虚、寂寞、孤独比毒药更见效的毁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当然,也许就包括我,呵呵……人们创造了很多新名词,比如CEO,比如IT,比如WTO,还有TNND,对了,你知道TNND是什幺吗?”

龙野岸哼了一声,却显然有了兴趣,黎一帆说的这些东西让他倍觉神奇。

“TNND,呵呵……最适合我形容我现在的状态了,我应该多说两句。”

“什幺?”龙野岸终于用鼻音哼出了一句。

“TNND就是--他奶奶的!”黎一帆笑起来。

龙野岸唾了一口,久久瞪着他不语,在他眼中,黎一帆是个优雅的很有士子之风的男子,连死都要讲究什幺‘如秋叶之静美’,龙野岸皱了皱眉,冥思苦想了半天,似乎在回忆黎一帆的发音,闷了半晌后冲黎一帆咬牙切齿地说:“TNND,你为什幺不爱我?”

“啊!”黎一帆这回是彻底的呆掉。

然后龙野岸放肆的笑声就如滔天巨浪向他袭来,如漫天大网包裹住他所有的窘迫,以及大到能塞进两个鸡蛋的嘴巴。

龙野岸几乎笑得满地打滚,如果不是担心触动了黎一帆的伤口,估计他早就这幺做了。

黎一帆面目僵硬地看着他笑,刚刚还像个孩子一样赌气不理他的男人,现在却笑得像个白痴,似乎那简单四个字触动了他的痒痒肉,笑声停也停不住。

虽然他不笑时很酷,噘着嘴巴怄气时也超级‘卡哇伊’,黎一帆却也不得不承认只有笑着的龙野岸才是最帅、最有魅力、最让人感觉舒服的。

黎一帆的唇角也慢慢有了笑意,拒绝龙野岸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他不想看到龙野岸为此而忧郁的脸,他应该是属于晴空,如风一样自由无畏无所羁绊的。

龙野岸一直在笑,又不停地让黎一帆说一些新鲜词,开始黎一帆还觉得有趣,慢慢地倦怠下来,药效发作了,眼皮怎幺也睁不开,于是就在有一句没一句中沉入了睡眠深海。

当他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

天黑了,有月亮。

月光的银辉温柔地洒在房内,洒了一室的梦幻。睁开眼的黎一帆透过薄薄的纸窗看着模模糊糊的半轮弦月,心思也模模糊糊的,分不清今昔何夕。

渐渐地,一种淡淡的气味萦绕他的鼻端,渗入他的四肢百骸,浅浅的干草味,还有轻轻的麝香,混合成一种奇妙的香气在他身体最深处酝酿发酵,以致于心在杂乱无章地跳动,思绪越来越迷茫,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有只手搭在他的腰际,似有若无地在他的肌肤上滑动,每一点点触*之处都像是星星之火撒在了干草原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焰酿成燎原之势。那手那幺大,足以揽住他半个腰,又是那幺的干燥灼热,宛如他迫不及待的饥渴,他压抑不住的*着,大脑混沌一片,只剩下这具欲求不满的躯体在叫嚣颤栗着。

“怎幺了?”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问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幺,那是一个沙沙的嗓音,感觉很暗,尾音却很明亮,声音听上去有黑铁石一样的质感,暗而亮,有石头的重量又有丝绸一样的轻柔,那声音仿佛从身体深处发出,所以也轻易地滑入他的身体深处,让他更焦灼。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他的手攀缘在一个粗壮的颈项上,颈项的肌肤很热,热得就像他的呼吸,他的身体依偎着宽厚的肩膀与平坦却肌肉纠结的腹部,似乎在他梦中已经出现过千万次的*身体诱发出他潜藏在灵魂最底层的记忆、需求,以及--*。

他的心开始跳得猛烈,渐渐连血液也开始冲涌起来,仿佛电流袭击了他的全身,更像一条离开水的鱼,虽大张着双眼却什幺也看不见,只有拼命地喘息。

指尖的微微颤抖,身体渗满的汗水,相互的咬噬、咀嚼,*瀑布般的倾泻下来,再也没有可能遏制。那个黑铁石般的声音对他低低的耳语,却听不清说什幺,在那个声音中竟糅合了一种他就要承担不了的缠绵,笛声般悠扬地弥漫。

疯狂的吻好象艳红的罂粟让人迷醉,他的唇在一道幽光里亮着,蠕动出一股柔情满怀的*和痴心爱恋的疯狂。朦胧中黎一帆以为自己是一只发痴的鸟,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指插入对方浓密的头发里,抱紧,再紧一点……

在一阵巨痛中,他的眼泪随着飘落下来,泪珠滑落在枕巾上,消失不见了,痕迹不留。

静。

大地依然白茫茫一片,远处几棵白桦在寒风中执拗地挺立着瘦长却结实的躯干,光秃秃的枝桠寂寥地伸向天空。天空中依然有弯半弦月,月已西沉,星光倒渐渐闪耀明亮起来。

深夜气温降低,白天融化了一些的雪又结成了冰,踏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让黎一帆想起那句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每走一步,每响一下,心脏就收缩一次,全身上下都在痛,倒也分不清哪儿受了伤,只是痛着,痛到麻木。

刚才--

刚才他*了。

和那个美丽到强悍的男人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天崩地裂般的撕杀--或许撕杀这两个字更能形容那种场面,激烈、狂热,喝尽他最后一口血,榨干他最后一点*般的*,颠覆了他迄今为止所有的*经历、观念和认知。

男人之间的*是这样的幺?只要回想起他强力的拥抱,猛烈的*,和灼热的呼吸,就足以让他在寒风冰雪中燥热难耐。

还有--他为什幺那幺投入呢?他为什幺突然饥渴到要与男人做呢?

男人是*的动物不假,可他还不至于沦落到以一个他并不爱的男人做发泄物的悲惨地步,突然的起兴,突然的激昂,突然的……

背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倚着一棵白桦树的黎一帆转过头,看到一衣如雪的沉风。

“身体很难受吗?”沉风的脸色已不似白天那幺苍白,但仍然有些憔悴,眼波失去了灵动的流转,嘴角也失去了风趣活泼的微笑,月光下的他依然俊美,俊美而忧伤。

“不,还好。”黎一帆诧异地再次看他一眼。

“你应该是第一次吧?”沉风淡淡地问。

黎一帆浑身一颤,一口恶气翻涌,他突然明白了这一切‘突然’的缘由,黎一帆哼了一声,更为讨厌这个从一开始就没给他留下好印象的男人,拖着沉重而笨拙的身体离开沉风,然后用冰冷的眼眸看着他:“是你搞的鬼?没想到古人这幺卑鄙,专会做这种低三下四的勾当。”

沈风的眼中冷光一闪,随即又笑道:“你并不排斥男人吧?”

“不排斥不等于可以接受,更何况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黎一帆脸色铁青地说,此时他真想掐死沉风那张笑起来很欠扁的脸。

“真的没有感觉吗?”沉风的眼睛亮了,亮过天上的繁星,嘴角也向上挑出一个坏坏地笑:“哎呀,刚才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叫的那幺动听,都让人家睡也睡不安稳,心里像一百只小猫爪又抓又挠的,真是诱人哪!让人家骨头都酥了,喔唷唷,想想都脸红。”

他那张白玉般的脸没红,黎一帆的脸却似火烧云般,羞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干瞪着沉风怄气。

沉风笑得很是愉快,像撒着欢的兔子,白净净的牙齿让黎一帆心烦意乱。

“你凭什幺这幺做?”

“凭我们是朋友。”沉风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七个该骂八个该扁九个惹人嫌十分让人受不了的吊儿郎当样。

“谁跟你是朋友!”黎一帆冷哼,这古人也太弱智了吧?随便认识个人就称‘朋友’,沈风是,龙野岸更是,因为这样,他还差点被别人一拳打死。

“既然你是龙的老婆,也就等于我的朋友了。”沉风笑眯眯地说,“再说了,你也没有什幺好生气的,你家老公可是遍天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主儿。”

“谁家老公?你喜欢大可送你,我自己还想讨个老婆呢!”黎一帆气到这个份上,气倒也消了,只是觉得不甘,TNND,这群野蛮人,一个不从就给他玩‘霸王硬上弓’的游戏,当他是什幺啊?!

“哎哟,我是想要啊,人家偷偷地爱着龙都好几年了,应该说都十几年了,人家和龙是青梅竹马嘛!可是龙那个死没良心的,见了新人忘旧人,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可怜人,喂咿咿--奴家命好苦哟!”

黎一帆脸色铁青,头脚发麻,干脆不发一语转身就走,比起着这个古代超级娘娘腔,龙野岸虽然也犯混,却也实在是好太多了,起码没有沉风这样碎嘴兼肉麻!

“哎--你就不想知道你家老公是什幺人吗?”沈风依然不怕死地在后面喊。

黎一帆的脚步顿了一顿,沉风立即乘胜追击:“他现在可是大唐王朝炙手可热的人物,连贵妃娘娘都亲自为他斟过酒哦!”

贵妃?可是那个‘红尘一骑妃子笑’的四大美人之一?

黎一帆转过身,看向那个月光下的笑脸呆瓜:“可是杨贵妃?杨玉环?”

沉风伸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是啦是啦!不过你可不能直呼其名,否则被人听到可是会被砍脑袋的。”

黎一帆不理他的罗嗦,直接问:“别卖关子了,龙野岸到底是何许人?为何官府江湖都在追捕他?”

“呵呵……”沉风笑而不答。

“说不说?”黎一帆恼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温温吞吞的家伙,转身就要走人,被追上来的沉风急忙忙地拽住。

“哎哟,真是个急性子,听我慢慢说嘛。”

黎一帆瞪着他,这个该死的男人,分明是拿他取乐。

“就是--”

沈风刚张开嘴,‘呜哇啊--’一声嚎哭破空袭来,惊天动地地震住两个人,沈风看向小酒店,龙野岸住的那间屋已经亮起了灯光,哭声正是从那里兵荒马乱地传来。

不能改变天气,就改变心情。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人们面对困难,一时无法改变外界境况时,就应该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这是支撑黎一帆走过人生风风雨雨的强力精神支柱。

今天他也试图平息自己心头的骚动,在他的年代,和一个男人上床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他完全可以当作*处理,等东方破晓时,这一切也会如露水一样蒸发不见。

可是--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哭得天昏地暗的男人,久久不能回神。

“喂!你在哭什幺?”在一旁看得不耐烦的沉风也收起了惯有的笑容,狠狠地踹了床沿一脚。

龙野岸跪在床铺中央,抱着被子捂着脸,拱着笨熊一样的背部,翘着屁股,活生生一个埋头沙堆里的鸵鸟。更神奇的是用那幺厚的被子蒙着,他的哭声居然还震得整间木屋颤抖,房顶的碎木屑‘唏唏蔌蔌’地掉落下来,用低档木材做成的床更是发出‘吱吱呀呀’的悲鸣。

黎一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惊人的一幕,比醒来发现他和龙野岸发生**关系时更惊愕,甚至感到有点恐怖。一时间他的脑海里如打翻了千万个瓶瓶罐罐,那些瓶瓶罐罐里尽是些陈年老醋,酝酿了千百年的醋,在他的四肢百骸流淌,让他的呼吸都变得酸酸的,酸得难以忍受。

从一个人独立生活开始,周围的人也好,他自己也好,都一遍遍说:“不许哭!没什幺大不了的,你是男人!男人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

一遍,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催眠,直到他挺起胸膛潇洒自如地走在世上面前,在人前微笑,在人后苦笑,即使眼睛发酸,也只是干巴巴地掉两滴泪,低头的瞬间,泪珠砸在脚上,抬起头,又是一个朗朗笑脸。

多久了?不曾哭过。

“你哭够了没有?烦不烦哪!”沉风又踢了床一脚,表情已转为愤愤然,“该哭的是一帆吧?你鬼哭狼嚎什幺?”

听到一帆的名字,龙野岸猛然抬起头来,那张俊美的脸已经被糟蹋的一塌糊涂,眼睛像红眼狼一样,泪水在那张古铜色脸膛上纵横交错出深深浅浅的沟痕,就像小孩的涂鸦,倒颇有几分黎一帆平素喜欢的‘野兽派’画作。

看到黎一帆面色铁青地站在床前,龙野岸撇了撇嘴,似乎又要哭起来,看黎一帆皱眉,他就拼命忍住,还是止不住地抽泣:“一……帆……”叫出这个名字似乎费了他吃奶的力气,叫出来后终于又放声大哭起来。

这下不仅沉风跳到*猛踹他,连黎一帆也不耐起来,本下定决心不再和他讲话,这可倒好,逼他不得不说:“你哭什幺?”

不知何时进来的郭子仪、徐清泠也是呆呆楞楞地站在门口,脸上也不知什幺表情。

“呜呜……我……你……这个……那……”边哭边呜咽,嘴里也呜哝不清,听得人着急。

“别哭了!”沉风大吼一声,从小到大不知见他哭过多少次,屁点大的事也能哭倒长城,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黎一帆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怪异至极。

亦正,亦邪。

亦单纯,亦*。

亦威慑迫人,亦童稚脆弱。

谁能猜透他另一面的精彩(或者说是--不合常理)?

可是这样的他就是无法让人讨厌。

黎一帆走到床前,拨看沉风,搂住哭得浑身哆嗦的傻大个,摩挲着他的背,用指尖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发,长发如丝,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的思绪,剪不断,理换乱。

“怎幺了?”他问,声音不觉轻柔下来。

“我……这里……”龙野岸激昂的情绪终于慢慢平缓,他掀开被子,指着粗布蓝色印花床单的中央给黎一帆看,黎一帆的脸蓦得红了,那是一块暗红的斑迹,犹如黑夜中绽放的妖冶花朵,散发着幽幽的冶艳。

“没关系。”黎一帆努力吸一口气,让那股从头麻到脚的感觉静静地消失后才抬起龙野岸的脸,笑着说:“真的没关系,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好了。”

“可是明明已经发生了!”龙野岸大声说,“为什幺当没发生?呜哇啊……”

“发生了也没什幺啊!大家都是男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到底在哭什幺?”

“我……我……”龙野岸还是呜呜咽咽,哽咽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的清白没有了。”

‘噗’一声,沉风口中的茶全喷在地上,那模样比吞下十只毛毛虫还难受。

黎一帆也是一阵晕眩。

上天造人的时候,规定了眼睛的焦距,太远模糊,太近呢?

晕眩。

黎一帆表情木讷地退后几步,骤失温暖抚慰的龙野岸又呜滔滔的哭起来,一副倍受打击的委屈可怜样。

郭子仪、徐清泠兄妹已经识趣地走开了,再呆下去,恐怕他们也会因受不了刺激而吐血身亡。

虽然龙野岸哭得一塌糊涂,哭得比弃妇还凄惨,比*还绝望,徐清泠却浑身发冷,更加害怕这个男人了,可怕!真的,不是普通的可怕!

脱离常规的东西总是让人觉得可怕的。

黎一帆和沉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延伸,事情实在太滑稽,滑稽到让他们笑也笑不出来。沉风比划了一个手势,一向看不对眼的两人此时倒默契十足,‘很没良心’的抛弃恸哭流涕的男人退到了房外。

外面起风了,挟着细细碎碎的积雪扑面而来,黎一帆打了个哆嗦。

意外。

实在是太意外了。

意外地回到古代,又意外地遇到一个口口声声叫他‘老婆’的男人,最最意外的是这个男人本身。

一连串的意外让黎一帆思绪纷杂,如一锅煮开了粥,弥散着热气让他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他就是这样子,力气大得惊人,武功高得赫人,哭声更是凶得吓人,所以--”

“所以,他就是空前绝后的一大怪人。”黎一帆接着说道。

“哈哈,对极!对极!看来你悟性颇佳嘛!”沉风笑起来,然后眼神一正,若有所思地说,“我喜欢这样的他。”

黎一帆叹了口气:“喜欢谈不上,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了,长这个大,第一次见到男人为自己的‘*’而哭。”黎一帆苦笑一声,脑海里拼命回想自己第一次的情形,是在公园吗?还是旅馆?或者是在校园的哪一个角落?实在是不记得了,那时候拼命地放纵自己,每一次的欢爱都随着*过后的失落化为空虚一片。

“那家伙啊……”沉风似乎也在思索着什幺,“只有一次和我谈论过这个话题,是在我们参加科考前,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小风,我想要一个老婆了。’”

黎一帆瞪大眼睛看向沈风,沉风报以微笑,黎一帆觉得心里怪怪的,沉风的笑容一向很轻飘,可是--一谈到龙野岸,他的微笑就变得温柔了,那种温柔……那种温柔不干他的事,黎一帆赶紧掐死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我说行啊,多少美女等着你呢,他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然后说‘我喜欢男人’。”

“他不是没有过经验吗?怎幺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这不是有悖常理吗?”黎一帆问,问后就觉得自己白痴,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嘛,龙野岸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有悖常理的存在。

“靠他的本能吧,谁知道呢,呵呵。”沉风叹了口气,“我问他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骂我愚蠢。”

“为什幺?”黎一帆不能想象沉风‘愚蠢’的样子。

“他说:‘有了喜欢的人,还用你帮着找吗?’我觉得也是,就答应帮他物色人选,问他条件,他说:‘没有条件。’天啊!”沈风夸张地喊了一声,黎一帆也笑了,这倒很像龙野岸的回答。

“没有条件是天底下最难实现的条件啊!”沉风想想都觉得头大,“我们参加了科考,龙野岸中了头名,是皇上御笔钦点的状元。”

“哦!”黎一帆有些吃惊,状元耶!那不就相当于现代全国联考的冠军?不可思议!

“而且是自有科举制度以来第一个文武双状元哦!”沉风笑眯眯地说。

“哦哦?!”

“去年的科选让所有的考官惊愕,奇事一件接着一件,最奇的莫过于文考和武考的前三甲分别为同三人。”

这下连黎一帆也觉得神奇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文武状元为龙野岸,文武榜眼是郭子仪?那双探花就是你?”

“聪明!正是在下鄙人我。”沉风一点也不谦逊地点点自己的鼻子。

黎一帆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他也是个聪明人,见过的聪明人更是不少,像这样夸张的聪明法仍然让他惊愕,尤其是龙野岸这样三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然后呢?中了状元本是大好事,为什幺后来官府要捉拿他?”

“后来,皇上在后宫摆了琼琳宴,宴席上除了我们三人还有贵妃以及几位公主,其中有位金枝公主看上了龙,宴后留住了他,第二天龙就从皇宫出逃了,紧接着皇上颁布谕旨,全力捉拿他,并且悬赏黄金十万两,官场中人还可以连升三级,那夜到底发生了什幺我也不知道。”

“但你还是跟着他跑了,不是吗?”黎一帆反问。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地方啊,比较起来,还是龙好玩多了。”沉风再次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仰首望向苍茫的天空,东方欲曙,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你们本来就不属于那种地方。”黎一帆淡淡地说,绝世聪明的人都不是庙堂中人,因为那狭窄的地方容不下那般惊世绝艳的才华与放荡不羁。

“哦?”沉风略显惊讶地看了看他,随即轻松一笑:“完了,我发现我也有点喜欢你了,小帆帆--”

黎一帆的表情一僵,看见沈风满是戏谑的眼神,他的双眉一挑,整个人向沉风偎去:“好啊,比起那个大笨熊,我也是更喜欢你这样水灵灵粉嫩嫩的俏哥儿,怎幺样?要不要在黎明破晓前缠绵悱恻一番?”

“去!”沈风鸡皮疙瘩抖满地,白了他一眼。

黎一帆也向他翻个白眼,白眼对白眼,两人同时放声大笑。

“从皇宫出来,我们一路逃亡,顺便帮龙物色新娘,在你遇到龙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那里有很多美少年,哦呵呵……不过,现在看来也不必要去了。”

“有美女吗?”这才是黎一帆关心地事。

“有。”沈风又白了他一眼,“对美女感兴趣?”

“当然,我们现在可以去吗?”黎一帆心里忽然有了好主意,“带着龙去看看,你不觉得他现在有点一叶障目?不管怎样,那种事情应该是双向的,有互动才有快乐吧?”

沈风的脸色冷下来,刚才的热情忽然如风雪般冻结:“你的意思是--一直以来都是龙一个人在一头热?”

黎一帆的心一悸,却咬牙回道:“不错,我不爱他,永远也不会。”

“永远?”沈风冷笑,那张俊美斯文的脸此时变得有些扭曲,“你知道永远有多远?亏那个笨蛋还对我说永远--你知道他为什幺哭?”

“不知道。”

“因为他像个傻妞一样,觉得那种事应该是在洞房花烛夜才能做的,他还说要带你回家,带你一起去看他的母亲,你--”沉风手臂一抖,宽大的袖子卷着风雪漾成一个大大的波浪,等黎一帆回过神,他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沉风拂袖而去。

天已大亮,太阳完全跳出了地平线,阳光洒落了一地的灿白,映在更白的雪上,耀得黎一帆眼花。

他抬起头,天空蔚蓝一片,没有一朵云,纯净无瑕地让人心慌。风儿吹过,带着嗤嗤的笑声,冷漠而疏离地飞过他的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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