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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二十年暖不化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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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渊皇宫里正在准备凌尧帝的后事。

整套的孝衣已经发到了每个宫女内侍的手里,灵幡,纸花,纸钱之类正在赶制。宫人们已经 在往一些冷清房间的家具上蒙白布了。帝王离世,山河同悲,宫里每一处都必须全是白色,要是有遗漏,负责这一片的人是要挨板子的。

皇上已经是彻底没生机了,昨夜三更时她醒过一次,可是她的眼睛失明了,她醒来时眼神茫然地打量四周,向扶着她,给她喂水的宫女问道,“天这么黑,你怎么不点灯呢?”

宫女惊愕得几乎失手摔了茶盏。因为当时隆华殿里灯火通明,大臣、太医、宫人,还有允炆,把那么广大的隆华殿都挤满了。可皇上看不见灯也看不见人。这个从前目光犀利,连人心都能看透的女皇,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喝了两口水,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就再次陷入了昏迷,只有扶着她的宫女莺儿听到了那声呼唤,“贺云阳……”

五更时分,一个太医上前为她诊脉,脉搏几乎已探不到了,只是鼻端还有一丝微弱断续的气息,而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成了一块寒冰,连心脉都已冻结。

太医摇了摇头,看了看允炆阴云密布的脸,小心翼翼地道,“大概就在天亮了!”

允炆低了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大臣们看出他是在极力忍泪,交换了下眼色达成共识,一起向允炆说道,“臣等在院子里等着,殿下再陪陪皇上吧!”

允炆“嗯”了一声,众人刚要撤,隆华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人从门外大步走进,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没人动,满殿的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个擅自闯入,还发号施令的人,不明白齐朝皇帝在这时候突然闯来,意欲何为。

允炆昨天回来以后就听了众大臣转述昀城之围被解的全过程,和睿奉帝可能已经和皇上决裂的消息,倒不是这群大臣热衷于议论八卦是非,而实在是此事重大。这些年齐朝和大渊和平共处 ,关系亲密,这种两国之间关系的维系也许只因两位国君感情笃好,现在二人决裂反目,很难说睿奉帝会不会撕毁盟约,提兵来攻。还是得早做打算和准备。

但大家都没想到,这位昨天早晨羞愤而去的睿奉帝,竟会在此时突然而来,看他那冰封一般的脸色就知来者不善,莫不是想来想去气不过,还要再来和女皇理论清算?

贺云阳见没人有离开的意思,他也不在意,径直向床帐走来。允炆急了,跳起身喝了一声,“不许碰我姑姑。”一掌向贺云阳肩上拍去。

贺云阳沉肩避开他这一掌,反手一指点向允炆的臂弯,脚步却不停,左手已经拂上了床前帷帐。

允炆怒吼道,“我姑姑快要死了,你干什么!”他今天一直在姑姑床前守着,身边没有佩剑,但此时也顾不得了,合身扑过去,拼了命和贺云阳缠斗。

两人拳来掌往地过了数招,允炆已经完全相信了姑姑告诉他的话:齐朝皇帝贺云阳,就是教了你十几年武功的师傅。

他二人的武功路数都是一样,但贺云阳深厚的真力,却是允炆望尘莫及的。

又斗了几招,允炆忽然退开,俯身跪下,叫道,“师傅!”

贺云阳停了手,微微一怔,冷笑道,“你小子倒也聪明。”

“姑姑先前就告诉我了。前日叛军围城,姑姑让我去齐朝求援,她就告诉我,您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悉心教导我的师傅。”

“呵,”贺云阳笑了一声。床前帷帐已掀开了一半,他看着那个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的女人,咬牙恨着,心里疼着,开口缓缓问道,“你姑姑还活着吗?”

允炆向前挪了一步,抓住他的袖子恳求道,“师傅,姑姑她已经不行了。我不知道您和姑姑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如果是姑姑做错了事,对不起您,请您不要为难姑姑,您就让她安生地去吧!您心里有气就对我发,徒弟任您打骂,就是您想杀了我都可以,只求您千万别为难姑姑。”

贺云阳脸上的寒意褪了一些,喝道,“你起来!你想什么呢,难道我贺云阳是如此不堪之人,会和一个命在旦夕的女人为难。我是来救她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锦盒,“我带了能救她的药来,你若还想让你姑姑活着,就带着那些人都出去,若不信我,我立刻就走,你等到早晨给你姑姑出殡吧!”

允炆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师傅,我信你!”

说完这句,他再不多言,转身向殿门走去,沉声命令,“都出来,一个人不许留!”

最后一个人退出时带上了殿门。隆华殿里就只有他和她了。贺云阳上前一步,靠在了床头,把天景拉起来揽在了怀里。这是他重复过多少次的动作,但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天景的身体似已完全冻结成冰,冰冷僵硬。连胸口都是冰冷的,气息已微弱得像幻觉。就像一具被冰冻了好几天的尸体。

贺云阳取出回天丹,小心地掰开,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捏开她的下颔,放一小块在她口中,再灌下一口茶。

一柱香的工夫,他已把整颗回天丹都送入了她腹中。然后他抱紧她,抱住她的双手,把真力渡入她休内,助药性化开。

天景的身体真冷啊,他也止不住地发抖。忽然就想起有一天她说过的话。

“贺云阳,想想你这一辈子也太亏了。别的男人都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你就抱着我这块冰,又冷又硬的,有什么意思?”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有意思啊!这就像是一个挑战,如果能把你这块冰暖化了,那我的本事可就大了。天景,我就不信暖不化你这决冰。”

想起那些往事,就触动了心上那些被她撕开的伤,贺云阳痛得颤栗,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就算再冷,起码此刻,这个女人他怀里,最后一次在他怀里!

贺云阳闭上眼睛,终于落泪。他的泪流在天景的脸颊上,就像她也在流泪。她流着他的泪!贺云阳在为他的失败流泪,他用了二十年温暖这个怕冷的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的体温全部给她,却终于暖不化她。他暖了她二十年,却原来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这颗药果然是回天丹。半个时辰后,天景身上有了温度,心跳清晰,呼吸平稳,脉搏和缓稳定。

她活了,以后她都可以活着了,好好地想着她的陆离,不会再有影子来打扰她。

他起身扶她躺下,真想再亲她一下,可他忍住了,没出息也要有个限度,总得给自己留点尊严。

贺云阳出了隆华殿,那些人都站在院里,充满希望地看着他。他点了点头。忽然厉声说道,“你们记着,陈天景醒来,你们就跟她说,是那天解了昀城之围的老者回来救了她。不许提到我。要是谁告诉了她真相,她再去纠缠我--”

贺云阳冷笑,面目阴寒,“若是那样,我必撕毁两国友好的盟约,亲自领兵来伐大渊。而且,我会让大渊成为袤合洲灭亡最惨的一国,我将攻一州屠一州,打一城杀一城!我要把她最珍惜的大渊,一寸寸焚为焦土!”

他大笑着越过一众目瞪口呆之人,洒脱而去,最后一句话是:

“我和陈天景,从此恩断义绝。”

贺云阳走后,一群被他的凶狠威胁吓住的人急急地回到隆华殿。发现皇上的情况果然好了很多,贺云阳来之前,她的脸上好像都凝着霜,现在那层霜似是化了,肤色也不再是渗着寒意的铁青,而转成了比较正常的苍白。呼吸有些微弱,但还算平稳。

御医院的首席太医章太医伸手探上了女皇的腕脉,脸上瞬间有了喜色,女皇的手腕居然是温暖的,体温正常,再仔细诊脉,这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子欢喜得几乎想跳起来大叫,她经脉里的寒气居然丝毫也无。

陈天景八岁入宫,太医们就开始为这孩子体内的古怪寒气头疼。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也就无从谈起什么治疗经验,除了祛寒温补的方子也没有别的手段。为此没少被视天景公主如至宝的先皇叱责惩罚。治疗天景公主畏寒症的过程,说起来就是一部太医们的辛酸血泪史。后来天景公主做了皇帝,她倒是有自知,从没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抱怨过太医,反而常常安慰他们,但身为太医,治不好皇上的病,稍有点责任感的都难免自责,总之陈天景从公主到皇帝,都是整个御医院的重大心病。

如今,这块重大心病居然有了如此神奇的转机,简直难以置信。

章太医诊过脉之后是王太医、刘太医、秦太医、彭太医、赵太医……他们排队过来给皇上诊脉,这几位都是从天景入宫后就一直为她诊治的资深太医,他们知道挨个诊脉实在多余,但谁也不想错过这见证奇迹的时刻。

太医们心思简单,只要皇上的病好了,那就万事大吉。可臣子们和允炆却想得更多。如果皇上的病真能彻底痊愈,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瞒住她病愈的真相。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些前世今生的纠葛,只大致从那日皇上在城头和和那个白袍老者的对话中听了个一知半解,再经过自己的分析加工,大致总结出的原因是:皇上除了睿奉帝之外还有一个心上人,就是那个叫什么陆离的,而且还是很深情的样子,于是睿奉帝吃醋了,勃然大怒,与皇上决裂而去。虽然他又拿了灵药来救皇上的命,但并不代表他就不生气了,若是皇上知道了真相再去和他纠缠,难保他不会把刚才的威胁化为真实行动,那样的话,大渊可就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于是大臣们对太医和宫人们下了封口严令,等皇上醒来,就要按睿奉帝刚才交代过的告诉她病愈的原因,而且要说得自然,不能让皇上起疑,动用那种读心的力量得知真相,在谁的身上走漏了消息,就诛谁的九族。

翌日,下了早朝,贺云阳回到御书房,开始起草分割齐朝的诏书。他刚刚得了线报,陈天景已康复无虞,就是身体虚弱,只要调养休息就好。现在,轮到他兑现对贺云海的承诺了。

他拿着笔,一字字写得艰难。前日他对贺云海潇洒放言,“我打下的江山,我为何分不得?”其实正因是他亲手打下的江山国土,再由他亲手分裂,这才更不舍,更艰难痛苦。

“哥哥,你今天可用过早膳吗?”贺云祥推门进来,小心地问道。

“早膳?”持笔纠结的贺云阳似是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喝了碗粥。”

贺云祥不用猜就知哥哥在说谎,但也不敢说明,更不敢提起哥哥的心结,呆呆地想了一会儿,道,“哥哥,中午我过来和你一起吃饭!”

“啊?好!”贺云阳停下笔,若有所思地看着弟弟,“你没有和清和吵架吧?”

贺云祥嗫嚅,“吵……没……吵了!”

贺云阳叹了口气,“唉,我前天有些考虑不周,其实不该告诉你的。弄得你们夫妻不和,清和是很好的女子,你别委屈了人家。云祥,哥哥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

“云祥,”贺云阳看着手下写了一半的草诏,“哥哥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

“对不起我?”贺云祥诧异,“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对不起我?”

“我现在正在做对不起你的事。”贺云阳有点抬不起头,就盯着这半封草诏,把他和贺云海的交易说了出来。

贺云祥呆了。他是吓呆的,即使让他连做一百个噩梦也不能把他吓成这样。他心中的神祗,最智慧最英明最无畏最无敌的哥哥,他是中邪了吗?怎么可能和贺云海做这种交易?把他自己的命和齐朝的江山拱手送给了贺云海,只为换一颗药去救陈天景的命。哥哥前天才亲口说过,陈天景从没爱过他。既然如此,哥哥何必……

“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吗?”他轻声地问。

“这个玩笑好笑吗?”贺云阳反问。

“可是哥哥,你到底是为什么呀?”贺云祥觉得腿有点软,他移了几步,靠在一架书上,“哥哥,陈天景不值得你这么做,不值得呀哥哥!你是经过了多少生死,经过了多少艰难才走到现在你忘记了吗?这些生死和艰难有多少是贺云海给你的你忘记了吗?你居然把命交给他去换陈天景的命,哥哥,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你到底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贺云阳苦笑,把笔放在砚上反复地蘸,眼神恍惚遥远,“云祥,我告诉过你的,当年的芙蓉会,我是和陈天景一起进的玉寒山。我们一起对战了火麒麟。当火麒麟发动三味真火的时候,是陈天景挡在我身前,她对我说,‘傻瓜,你就在我身后。’云祥,那是第一次有人护我,在我身前为我抵挡危险,第一次!我看着那个挡在我身前的小丫头,我就在想,她护我这一时,我必护她一世!嗯,就是因为这个!云祥,你知我言出必践!既然决定了护她一世,那么不管她对我怎样,只要我活着,只要她有难,我就不能不管!”

“可是哥哥,你怎么能把你的命交给贺云海!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对你?”

“呵,不过就是一条命,交给谁都一样。不过就是一死嘛。人生除死无大事!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贺云阳无所谓地笑笑,“云祥,我会把齐朝分为南齐和北齐,你和贺云海各占一半。他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张狂蛮横了,你们好好相处,你们,毕竟是兄弟嘛!”

“我和贺云海算是哪一门子的兄弟。”贺云祥此时满脑子都是哥哥即将面对的悲惨遭遇,对什么南齐北齐的根本不感兴趣,随口念了一句,“哥哥你这么说,好像你跟我本来不是兄弟似的。”

“云祥,你说对了。我和你真的不是兄弟,我其实并不姓贺!”

这句话落入贺云祥耳中的效果胜过一个惊雷直接炸在头顶。他死死抓住书架边缘才没滑坐到地上。他睁大了双眼死盯着贺云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哥哥疯了!哥哥被陈天景气疯了!”

贺云阳像是看透了他的心,微笑道,“云祥,我没有疯,我说的是真话实话,我的确不姓贺。这件事还是我母亲去世后,我从她留给我的遗书中得知的。她是父皇最爱的女人,但她的心却另有所属,她和那个人生下了我。我的亲生父亲就是被父皇杀死的。从小到大,父皇对我的种种漠视、虐待、谋害,只为这个原因。我是他至爱之人和别人的私生子,他要是还能对我好,那他就是菩萨了。我其实应该姓韩,我应该叫韩云阳!”

“可……可是哥哥,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会对父皇那么好,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呀!你,你还对贺云海也很好,为什么?他们都是你的仇人呀!”

“我不觉得他们是我的仇人。”贺云阳蹙眉道,“我母亲是在嫁给父皇后又和我的生父私奔的,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他杀我生父是情理中事。何况,父皇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痴恋着我母亲的。你也看到了,他退位后,一直长住在我为母亲所建的念慈堂,念慈堂本就是他让我建的,他说想有个地方能为母亲念经。他病重时住到了秋蝉阁,他就是在那里去世的。我得知真相后,不但一点不恨他,反而很同情他,甚至对他有了很多亲切感。我不是他的儿子,但我的执拗和痴念,实在很像他。我不是贺家人却阴差阳错地坐了贺家的江山,我心里是有愧的,所以才一直照顾着贺云海,甚至答应了他这两个荒唐的条件,齐朝江山本就是我抢了他的,现在还给他也是应该,至于我的命,也许我本就不该出生,却偏偏来到这世上,才活得如此艰难,如此凄凉,我是真的累了。既然贺云海想要我的命,就给他好了,只当是我还父皇的。”

他看着仿佛被夺了魂般呆掉的弟弟,歉意地笑,“云祥,对不起啊,这个秘密到今天才告诉你。我也是想在今天把很多一直没说过的话说出来,心里舒服些。云祥,我把南齐给你,南齐就是……”

“我哪一边都不要!”贺云祥忽然大吼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掀了御书案,瞬时间贺云阳面前空了,而地上一片狼籍。贺云阳惊怒道,“云祥,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给你解释过原因了!”

“那是什么原因,我没听到,我不相信!”贺云阳流着泪对着他大吼,“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是你弟弟。我十岁时母妃去世,因为我残疾,不能长大,以后再不可能有什么做为,父皇嫌我、不要我了,把我放到镜花台去自生自灭。是你收留我照顾我,从那时起,我就当你是世上唯一的亲人。后来我的腿好了,父皇想把太子位给我,我都不要,我跟他说我不做太子,我要和你站在一起,我这辈子只和哥哥站在一起!你以为我和你站在一起要想要借你的光得好处吗?你以为我稀罕皇位吗?你以为我会看着你死,然后安心地做什么南齐北齐的皇帝吗?哥哥,你把我看得太冷血,太势利了!你不用分了,你就把齐朝整个给贺云海好了。你要把命给贺云海,那我也把命给他!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和你站在一起!哥哥,你心里只有陈天景,你根本没有想到过我,是不是?”

“我?!”贺云阳第一次在弟弟面前无地自容,他从没想过云祥对他这个哥哥的眷恋这么深。因为从小缺失父母的疼爱关怀,他习惯于把亲情看得很淡,包括这份兄弟之情。他觉得他和云祥之间能和平融洽的相处,甚至能同朝执政就已经是皇室亲情的传奇了。他有时甚至也会小心眼的猜忌,如果云祥拥有和他相同的武力,会不会和他同室操戈就不一定了。在这个世上他只完全相信陈天景一个人,也只会为她一人全心全意地着想。对云祥,他所想的就是为他争取到一半的齐朝土地。然后,云祥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再把那一半土地抢回来嘛,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原来他是以贺云阳之心,度了贺云祥之腹。他真的根本不配做贺云祥的哥哥。

他起身抱住低头啜泣的弟弟。从前天去和贺云海谈判,直到今天早晨,他的心一直都是死灰般的淡然,现在才有些动了,有些后悔了,如果时间能倒转一次,他不会那么草率地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这笔交易他是做亏了,原来以为是一命换一命的公平,没想到,他交出去的是他和云祥的两条命。

“云祥,”他拍着弟弟的肩,声音沉痛地开口,“你让哥哥怎么办呢?前天,我从贺云海手里拿药,我是和他签了契约的,而且,那份契约上--盖的是墨梅印。如果我要反悔,那就得将他全家抄斩了!”

贺云阳抽泣着挣开他的怀抱,苦笑道,“哥哥,不是我说你,这个墨梅印盖得真不值。也罢,我这就回去休了清和,把她和孩子都送回大渊去,然后,我再回来和你站在一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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