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石经火焚烧，已然失去了指南的效用，南宫昀脚步微动，却终是碍于火势，没有上前抢回。反正就算拿回来，也已经没有用了。

他抓住李长歌的肩膀，咬牙道：“你以为毁掉了它，就可以将我逼上绝路吗？”

那样的话，她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在沙漠中，磁石的指南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失掉它就会无计可施。为了得到秦氏的宝藏，他之前已经做了大量准备。想要辨明方向，凭借太阳和星辰都可以做到，只不过是不如磁石方便罢了。

长歌牵动嘴角：“既然我所做的事根本威胁不到你，何必这样气急败坏？”

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庞，另一半却仍藏在阴影之中，令她的神情看上去显得更加变幻莫测。

“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何妨再多加我一个？继续让我跟着你走下去的话，我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的，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的声音宛若耳语，带了点飘渺不定的感觉，像是在诱惑他一样。

周围的血腥气激发了南宫昀本性中的嗜血，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举起屠刀来面对她，尽管他的内心正在叫嚣着想要这样做。

她的面容和声音都在诱惑他，他想要扼断她纤细的脖颈，想要用利刃划破她光洁的皮肤，更想去品尝她的血，是否与其他人有不同的味道？

他眸底的光明明灭灭，最终猛然放手踉跄后退，以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内心的诱惑。

现在她还不能死，他在内心深处反复劝说自己，他要让她亲眼看到他的成功。更何况，这场冒险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结束，他怎能让她一个人抢先得到解脱？

若是独自深入沙漠，姑且不论其他问题，单是那种无人诉说的寂寞就能将一个人彻底逼疯，所以无论从什么理由来说，他都需要让李长歌活下去。

他猛然抬手捂住眼睛，仿佛再多看一眼就要动摇自己的决定。

踉跄地朝着仅剩的骆驼走去的时候，他的后背也有些佝偻，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全无从前的自信可言。

跟在他身后的李长歌，嘴角的笑意越发张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需她再做什么了，南宫昀心底压抑许久的恶魔一经释放，就会执拗地纠缠他，影响着他的每个决定。而她想要的，就是亲眼目睹这个过程，目睹他被自己一点点毁掉的过程。

接下来的两天中，南宫昀一言不发，脸色越发蜡黄下去，乍看上去竟有几分骷髅的惊悚感。那就是之前那一夜杀戮给他带来的影响，被他手中长剑夺去的生命，似乎都变作了冤魂在他身侧纠缠，连同严酷的沙漠环境一起，随时都有把他拖入地狱的可能。

当然，李长歌知道自己的脸色也不怎么好，身体所能承受的考验早就到达了极限，现在的她，完全是由仇恨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的。

她一定要亲眼看着南宫昀死去，然后才能安心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说南宫昀是魔鬼的话，那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夜鲜

血流淌的情景和被烈火焚烧的躯体仍时时在眼前浮现。虽然他们是死在南宫昀剑下的，但一切却是她处心积虑促成的，从这一点来说，她的罪孽甚至比南宫昀还要深重。

李长歌已经做好了堕入地狱的准备，只是，她不会一个人走上那条路的，她要让南宫昀在绝望中死去，那才是属于她的复仇。

这样想着，她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引得南宫昀侧目看向她。

变故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脚下的沙地陡然塌陷下去，骆驼发出了惊恐的嘶鸣，奋力挣扎着想要脱离这片区域。然而，这里是沙子形成的海洋，就算是再娴熟的弄潮者，也不可能从已经形成的漩涡中脱离出去。

无论怎样挣扎，手中能抓到的就只有黄沙，没有任何依托的地方可以让他们稳住身形。

在这样徒劳的挣扎中，南宫昀的脸一闪而过，看到他脸上露出的恐惧神情，李长歌浑然忘却了眼下绝望的处境，反而咧开嘴笑了。刚张开嘴，沙子就涌了进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这一次，应该是要死了吧……

对于死亡的经历，她虽然经历的比别人多，但每一次都和之前没有可比性。

原来，上天早就为一切安排好了结局，让无可抗拒的自然之力书写下最后的句点。之前的心机算尽，如今看来都不再重要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存心的，南宫昀竟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体力终究比她要好，从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与塌陷的方向相反，他好像是在用力地想要拉她出去……

“放手！”李长歌不顾再次可能被沙子呛到的可能，开口嚷道。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涌入了躯体，原本已经放弃了的她，再次用力挣扎起来，想要甩开他的手。随着他们的争执，沙地塌陷的速度陡然加快，在感觉到手腕上的那只手松开的瞬间，长歌还没来得及庆幸，额头已经感到了剧痛。

这是……撞到了什么？沙漠中怎么会有如此坚硬的东西……还是她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所以连一次小小的撞击都经受不起了？

脑海中模糊地掠过这个想法时，第二次撞击已然来了，这一次，她的意识迅速堕入到了黑暗之中。只不过，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的存在，充溢的却满是喜悦。

终于，结束了。

贯穿两世的爱恨，终于在死亡面前结束，这样的结局，她求之不得。

在她不远处的南宫昀，虽然还残存着一丝神智，却也无力再行挣扎了。

就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他们只顾着在沙子的漩涡中挣扎，却没有看到身侧逐渐升起的阴影。

随着沙地的塌陷，原本隐藏在沙漠下面的巨大建筑，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

夕阳映照着这片刚刚经过巨变的沙漠，用阴影忠实地记录了每个进程的变化。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时，这片沙漠已经塌陷成了一个大坑，而在那巨坑里矗立着一座坚固的建筑，与它的巨大相比，前面的那两个人影，就像是蝼蚁一样。

虽然一动不动，但起伏的胸口却显示了他们的生命力。

命运，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