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长歌的话后，秦川犹豫良久才开口道：“话虽如此不错，但连……大人，”若不是连铭在场，他恐怕会直呼其名，而不会用如此礼貌的称呼，“连大人始终是个文臣，前方战事未明，恐怕只身前去不妥。”

连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实秦川的意思根本不是在关心他的安全，而是担心他是否可靠。此事若是放在从前年少气盛的他身上，怕是会当场掉头不顾而去，然而如今他只是笑了笑，便发出邀约道：“统领若是不放心，便派几个可靠人随我同去就是。”

听出了他话底的挑衅，秦川眸光一沉，当即应道：“连大人是朝中重臣，如今又身负重任，秦川自然是要亲自护送才能放心的。”

这次轮到连铭脸色一变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李长歌的方向：“统领这一去，京城安危又由谁来守卫？”

秦川对此心中早有应对，当下不慌不忙答道：“敌军如今尚在清河，只要此战能胜，将南宫昀那叛臣擒获，京城安危又何需守卫？”他眼眸微眯，流露出明显的敌意，“你有意推搪，难道是心中有鬼，生怕有我在侧，所以无法自由行事？”

连铭就算是再有涵养，如今也有了几分恼意，只冷然道：“若是陛下没有意见，连某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至此，李长歌终于出声道：“此事容我再想想，”她以目注视秦川道，“秦统领稍留片刻，我有事相询。”她这话宣告了这次争吵的终结，连铭躬身行礼后便退了出去，只剩下秦川留在金殿中。

“为何要当面与他过不去？”她沉声发问，眉心微微拢起折痕，显然此事很让她心烦。

秦川也自知理亏，却仍不服辩道：“他从前一直在替南宫昀做事，陛下肯宽宏大量原谅他从前的罪过，我这种深山野林里长大的人，却没有这样的肚量，有些蛇，就算是冻僵了还是会伺机咬人的。”

“那么我让你和他一同前去，你就肯信他吗？”长歌的言语中带了一丝嘲讽，“既然已经认定别人是毒蛇，恐怕就算是亲眼守着也不会放心的吧。”

秦川抬起头看着她：“家主。”他忽然用了这个许久不曾用过的称呼，倒让长歌微微一怔，方才心底的怒气无端地去了大半。

“家主，”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郑重，“你究竟是因为连铭要和我争论，还是因为姬少重？”

听到姬少重的名字，长歌心口便是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御座两边的扶手。

秦川也没有期待她能回答，只是自顾自说下去道：“是因为姬少重的失踪吧？家主心底一直在因为这件事怨恨我，因为是我和他一起策划了之前的计划，也是我让他去清河的，现在他失踪了，我才是整件事的最大罪人，不是吗？”

虽然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的语气中还是不免流露出了一丝黯然。

“最应该去清河赎罪的人是我，这次如果找不到他，就请家主杀了我吧，”他的目光逐渐低垂，“我用性命来赎罪，家主应该可以安心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就向外走去。

已经无法继续停留在她身边了，他自幼就被教育要去追随的家主，已经不需要他留在这里了。因为他所做的事，永远都只会让她陷入更加烦恼的境地。那么，这一次便让他最后一次成为她手中的利剑，替她扫清路途上最大的障碍——南宫昀。

他承认，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对于姬少重来说并不公平，但他并不后悔，那是为了他的信仰所做过的事，虽然因此而被家主怨恨，但他也不会后悔。身为秦氏儿郎，做过就是做过，他从来不会耻于承认自己的罪孽，自然也有同样的勇气去承担！

金殿的门槛就在面前，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跨过这道门槛了……但是秦川的脚步并没有犹豫，甚至还隐约加快了步伐，仿佛是渴望着尽快投入到这或许是一生中最后一次的战役中去。

然而就在这时，李长歌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秦川，你站住！”她的声音很大，带着她少有的威严。

秦川犹豫了一下，虽然收住了脚步，却并没有立刻回头。然而，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听着那声音逐渐靠近，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到她已经来到了自己背后。

他迅速收回了目光，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你抬起头来，我有事要告诉你，”女子的声音很是平静，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直视着秦川的双眼，她再度开口，“我要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

“我知道，”秦川的语气中流露出了心底的苦涩，“我知道我做的事在你看来都是错的，但我不后悔，而且已经准备好要付出代价了。”

“愚蠢！”回答他的是这样两个字，听上去似乎……带了点怒气。

秦川愕然抬眸，看到她的脸颊已然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眼睛仿佛也被这怒气点燃了一样，格外明亮。他一时间有些困惑了，不明白她这样的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

“……家主……陛下……”他语无伦次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材！”长歌一字字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我错在……”

秦川正要开口，却被她大声打断：“你不仅仅是看轻了我，看轻了姬少重，还看轻了你自己！不错，你们是在一起瞒着我做了一些事情，但是如果他不愿意去做的话，你觉得你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逼迫他去做？”

她眼底冒着怒火，“如果他不愿意上战场的话，难道你能把他绑着去吗？还是你想说，如今他失踪了，也是你下手谋害的？既然都不是，为什么要说是罪孽？”

“我……”秦川无力地想要开口辩驳，却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难道我是那种不明事理的昏聩君主吗？你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说我一直怨恨于你，是吗？”长歌冷笑一声，“那么我就告诉你，秦川，如果我真的怨恨你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你，而不是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秦川的双肩微微颤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低低叫了一声：“家主……”

“秦川，你听好了，这次我让你去清河，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也不要抱着什么赎罪的念头，你只有一个任务，和姬少重一起打败南宫昀，然后老老实实的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