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比她的反应更快，已然抽出了防身软剑，唰得一下掠过矮树丛，削断枝叶无数。然而隐身于其后的人却像是一瞬间就没了踪影似的，陆青探身去看时，看到的只有树丛后空荡荡的平地。

这人的武功显然在她之上，陆青急急回身想要护住李长歌，却已经迟了一步。陆青本要出剑，却在看到对方脸容的时候就愣住了，软剑无力地垂下。

“公子……”陆青的眼神十分矛盾，不知道是该立刻上去救长歌，还是停在这里不动。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要痛下杀手的想法，而只是拉着长歌躲到了另外一侧的树丛后。闻声赶来的侍卫紧张地抽出佩剑，却被长歌冷静的声音所阻止：“没事，你们都先退下。”

看着眼前这个本应该离开皇宫的人，李长歌的声音有些冷硬：“你怎么还不走？”她看了一眼周围，“还把我派去送你的人甩掉了？”

周延昭微微一笑：“如果我说这次我折回来，是要弥补上两次任务的，你会不会后悔刚才没有让侍卫冲上来？”

“不会。”李长歌答得十分痛快，抬眸对上他眼底的试探。

“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话，之前那几天岂不是浪费了许多的好机会？而且，”她的目光下移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上，“你说话的功夫，也可以动手好几次了。”

周延昭的神情有些无奈：“说得对，我……”他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困惑，一如他渐渐迟缓下来的语声。

长歌反而相当镇定：“那么，你这次回来要告诉我什么，是幕后主使，还是其他事情？”

周延昭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听说，我有一个部下曾经来皇宫试图营救，他是像我一样被扣下了，还是死了？”

原来是为了那个人来的，李长歌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你说的那人，可是姓柳？”

“不错，”他点头，“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是柳羁……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他还没有死的话，我希望……”

他还没有把要求说出口，李长歌就打断道：“既然他是对你如此重要的部下，那你知不知道，他和姬少重的失踪有着密切的关系？”

周延昭扬起了眉毛：“又是姬少重？”

“不错，”看到他的脸色，李长歌迅速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再愚蠢的把你当成是他，只不过你口中的这个柳羁，在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真相之前，我绝不可能放了他。”

“如果我请求你呢？”周延昭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看着她，一字字道。

他的眼神非常诚挚，让她想到了很多从前的事情，但她还是硬着心肠把回忆的画面都从脑海中推开，反复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姬少重，只不过是容貌一样，眼神恰巧相似而已。

“抱歉，不行。”她简短而有力地回应。

“要怎样才可以？”在她转身后，他猝然发声，下意识地牵住了她的衣袖，“要怎样，才能放了他？”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然发问：“我不明白，只是一个下属而已，何须如此紧张？你身为晋王世子，失掉了这一个下属，随时可以再找其他人来代替，为什么偏偏要执着于这个人呢？”她换了较为轻视的口吻，“本是为了营救而来，如今反而连自己也失陷宫中，这等下属，我觉得不要也罢。”

仿佛等了许久，身后才传来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既然认我为主，那么，我就要对下属负责。”

李长歌的肩背陡然僵硬了少许，眼底陡然酸涩起来。

这样的语气，曾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那是她从前世的噩梦中醒来的那个晚上，在第一次遇到姬少重的时候……

彼时那少年眸如寒星，坚定如铁：“那一刻，他们还是我的下属。”

不同的话语，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含义。

李长歌握紧了双拳，为什么在她努力想要告诉自己，姬少重已经不在了的时候，这个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表露这些相似的地方？

她猛然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许多：“不要再在我面前模仿他了，不管你想做什么！”

她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他，恨不能把那张如此熟悉的脸划花掉，不要让她再看到这样的脸，不要让她再听到这样的话了！因为每一次目光的接触，每一句话语，都能让她想到姬少重，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因为想起他而让自己失去理智。

他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随时随地出现在身后，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她想要依赖的不是一个相似的幻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他！

面对如此激动的她，周延昭只是轻声说了句：“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做他，只要……”或许是不想破坏这句话的气氛，所以他并没有把交换的条件说出来，而她也可以很容易就明白这一点。

听到这句欲言又止的话之后，李长歌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她忽然说出了这样一个字，“我可以放了他，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周延昭并没有露出任何喜色，只沉声问道。

“去燕国，做你刚才说的事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是命运故意的安排吗？之前没有说出的要求，兜兜转转，还是向他提了出来。

周延昭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让燕国的皇帝把你当做是姬少重，替我化解眼下的危机，不是所有人，只是燕国皇帝一个人而已，如果你能做到，我就会放了柳羁。”她进一步解释道。

听了她的解释，周延昭的眉心反而皱得更紧了些：“我要怎么做？”

“那是你的问题，”李长歌扬眉道，“我想，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让你来接近我的时候，应该就告诉了你很多关于姬少重的事情吧，而且，一颗慈父的心总是最好骗的，不是吗？”

没有等他犹豫，她已然再度逼问道：“如何？要不现在决定，要不就请你回去。”

“好！”几乎是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他就答了这样一个字。

“一言为定。”已然悄悄降临的夜色中，他的眼眸仿佛寒星一般熠熠生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