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都不知道是谁，那我哪里晓得。”十四屈尊纡贵地为我斟上酒，“但具体是谁已不重要。你想，这里可是全天下消息最流通的地方，我们在此会晤肯定会流传出去，只要我们所谈的每一句话不流到别人耳朵里去就成。”
“但你还是让它流了出去。”我知道十四是故意的，他故意没让人在外面把守以防他人偷听，“难道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掩人耳目？”
“你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却完全错了。”十四起身来到门口处推开大门，等候正从长廊处施施然走来的柳含烟的到来。
“柳姑娘，请。”十四很公子哥地把柳含烟迎了进来。
柳含烟赶紧朝十四福身请安，“十四爷客气了。”然后，柳含烟把眼波转到我身上来，也对着我福了福身子，道：“瑾瑜公子，安好。”
我起身朝柳含烟点了点头，很欣赏她的知书达理，在**这种地方，最好就不要带上官场上的名讳。
我对着妙人深感抱歉地道：“上次不能付姑娘之约，瑾瑜感到十分愧对，今夜借此机会自罚三倍，以向姑娘谢罪。”说完，我就提起酒壶连斟了三杯酒，一口气连喝三杯。
柳含烟原本还想劝阻，却被十四挡下，说这酒迟早都要喝，早喝晚喝都没区别。
三杯酒已入肺腑，我才拭着嘴角问：“我不曾去时，他们有为难你不曾？”
“不曾。”柳含烟答来。
柳含烟见我们二人只喝寡酒，桌上不曾有下酒菜，就转身出去吩咐人准备些下酒菜。
我原本就叫柳含烟别这样麻烦，十四却说让她去，还有事与我说。我想了想，这样也好，也方便我接着问十四不明白之处。
“你说我以上只猜对了一半，到底是哪一半。”我问。
十四沉寂了半饷，确定隔墙无耳后才道：“我的确是假借柳姑娘之名约的你，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过这个掩人耳目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因为以上那些话是皇阿玛借我之口说与你听，目的是敲山震虎，让你最好认清时态，别误入歧途。大清还是非常看重后起新秀，不想就此流失治世之才。”
我抿嘴笑了笑，“不对。”
“哦？”十四微微歪头，“什么不对。”
“你猜。”我笑言到。
气氛很古怪，我们彼此看着对方不言不语，但各自嘴角又都抿着笑意。嘴含笑，眼神却未必带着笑意。我们都盯着对方，双方仿似很了解彼此，却又都互相提防着彼此，仿佛一个动作或一个字，就会透露对方要走的下一步。
终于，还是十四忍不住开口道:“不这样聪明你会作死吗？”
以上的话，除了日月教与我接触不假，西南将军府罢免我的变动也不假。这些就是康熙希望由十四这边问出我的忠心。剩下的，包括我是否要站队，还是设计与太子决裂，都不可能是康熙所交代出的。
手握皇权者最痛恨的是什么，无非是结党营私篡权谋位。如今康熙还算正当年壮，儿子们就想着怎么夺嫡谋权，还在朝中各自结党羽，那都是犯了康熙的大忌。
所以康熙不会让我去选他哪一个儿子做依附，只要我的心忠诚于大清，忠诚于他康熙就足够了。私底下，康熙才不会管我做些什么。
“跟我说说这个鉴鼎阁吧，我还是比较好奇这个组织，他到底忠诚的是谁，皇上还是你？如若是皇上，我猜不透江震天为何要住他人进皇宫偷取白玉观音。如果是你，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何要顾忌他。”我把全有疑问都倒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顾忌江震天。”十四双手环胸，表示很感兴趣地问我。
既然他要先问才能答复我，我也不妨解说一番：“因为我曾问了你两个问题，你只是说我不懂，让我别问。那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是你十四皇子可顾忌的。当然，屋檐顶上偷听的人想必不用猜，我与你也都知道是谁的人，这万春楼原本就是鉴鼎阁的一个产业，得以朝廷的支持才可以辉煌不减，目的是帮朝廷收集四处讯息。”
“所以，你才如此肯定刚才在监听我们谈话的人，便是鉴鼎阁的人？”十四插来一句话。
我看了一眼趣味不减的十四，答：“没错，因为他会如实回复圣上让你向我所转达的话，以及我的表现。鉴鼎阁的江震天是何人？有些话该转达他会转达，有些话不该转达他自不会转达，他还得为你这个盟友着想。”
这时，十四才坐直了腰回答到：“也是，江震天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肯定有自己的谋划，他岂能甘心只诚服于朝廷呢。”
“但他更不会甘愿诚服于你脚下。”我接过十四的话，说。
十四停下倒酒的动作，“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把所知道的事都告诉我。”起码我得摸清楚，这鉴鼎阁里的江震天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凭什么？”十四眯着眼，道。
“凭我还有利用价值。”我直言不讳地道。
“此地不好说话。”这时，十四才恢复倒酒的动作，“不如明晚你跟我走一遭，我再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自己吗？”我端起桌上满着的酒杯，想着今晚确实喝太多了。
十四放下酒壶，“不然你还想带上谁？”那锋利的眼神，是警告我不能带任何的人一起去。
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酒，“那你也得告诉我去哪儿吧？我怕你把我卖了我都还不自知地帮你数钱。”被蔺子如无故掳走一次，我真的是更加警惕了。
蔺子如……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心底泛起一丝丝地哀伤。
“扑哧”一声十四笑了开来，“你这样的绝顶聪明，谁还能敢把你卖了。”
十四的笑声把我从哀伤里拉回，我放下酒杯无谓地说：“气氛这样沉闷，我开个玩笑都不可以？毕竟我不是我，再聪明也不能顶一辈子的事。”
“吱呀——”门被推了开来，室内瞬间飘满女子芬芳的香味。柳含烟开口就问，“什么我不是我啊？”说完，就挥手让身后的下人们把美食都端上来。
“没什么，我在跟十四爷开玩笑呢。”我并没有找理由，实话实说。
柳含烟开始布菜，“什么样的玩笑话让你们笑得如此欢畅，也不说出来给小女子听听。”
……
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柳含烟觉得很奇怪，不由得抬头看看我俩，我与十四都在盯着她看。
柳含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放下筷子跪地，“含烟知错，不该逾矩地去问两位爷的事情。”
我与十四对望了一眼，我率先起身扶起柳含烟。“十四爷，你看你摆什么阿哥架子，都吓着咱们柳姑娘了。”
十四哼了一句，颇为不满地道：“我说瑾瑜，你何时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你吓到了人家姑娘，反倒是我的过错了。”
我看着一脸貌似惶恐却一身镇定的柳含烟，才接过话去道：“好，是我的错，十四爷怪罪的是。柳姑娘，你也别站着，跟着我们一齐入座吧。”
“喏。”柳含烟也不扭捏，当即应声落座。
“既然柳姑娘想知道你刚才讲的笑话，你倒是给人家说来听听。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十四夹起窝里的一块东皮肉吃起来。
我只是低头浅笑，并不打算作答，反而是柳含烟开口地道：“二位公子快别揶揄小女子了，小女子不过是心直口快了些，您二位无怪罪才是。”
我看了半天的美味菜色，才动起筷子夹起碗里已经被柳含烟剔光鱼刺的雪白鱼肉，缓缓送入口中后才道，“可我们就爱柳姑娘这样的性格，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也难怪天下名仕鸿儒这样钟爱您。”
“瑾瑜公子过誉了。”柳含烟并没有娇羞作态，反而一脸的泰然。
如此镇定自若又不失礼数的女子，很不简单。难道是第二个玉面玲珑不成？不管是与是，日后派人多注意她便成。
“这些个小菜真好吃，居然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要可口美味。”十四边吃，边由衷地赞许到。
我只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这想必是柳姑娘的手艺吧？”我的话，引来十四对柳含烟的侧目。都说一个女人若想绑紧一个男人，就得先抓紧他的胃，这话很是真理。
柳含烟也不矫揉造作，只是点了下头，就忙着为我与十四夹菜。
十四对着柳含烟竖着大拇指，回过头对我说，“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能说我曾有幸到柳姑娘的寒舍吃过一回吗？”我回答到。
十四端起酒，只说了句：“难怪。”
如果蔺子如在的话，他肯定会揶揄地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想及此，我不由得低头浅笑起来，惹来十四与柳含烟的频频侧目。
“笑什么呢？”十四问出声来。
他一问，我的浅笑就透出了一丝苦涩，侧头笑了笑才道：“我只是笑你山珍海味吃多了，才觉得家常小菜美味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