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在门外小声禀报，“世子，有人求见。”

我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是万家灯火齐掌明，那会有人偏偏这会时候到访？虽京中之人大抵是趋炎附势居多，镇国公府也算是正风光之时，但我毕竟是未年满二十的年轻人，又是文臣士子嗤之以鼻的一介武夫，定然没什么官员士子会黄昏夜半而来到访于我。

我在庙堂上少有私交，投靠镇国府作我府上幕僚、门生的也极少，那么会是谁呢？我在拧眉之间，淡淡对外面的沉香问道：“来者何人？”

“此人无庚帖，但所乘坐马车来自皇子府邸，听阿尔哈将军道是一名貌美女子求见。”沉香恭敬答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十三府中的红颜知己，人此刻必定候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外。我拿起玉腰带，低头系上，“沉香，你快去请人入厅静候，本世子后脚便至。”

门外的影子滞了一滞，显然不明白我为何要让她亲自出去迎接，声音难免有些受宠若惊，“好、好的，沉香这就去相办。”然后，我就听见她小跑出去的脚步声。

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打扮得当，确定无一纰漏才走出屏风，转而打开房门朝前院的会客厅前去。

镇国公府还没大到无法无天的地府，占地规模自然不能与皇家府邸相比拟，几个曲折的回廊，就已看见会客厅明亮的烛火。

我不觉得有意放慢脚步，但觉得放慢又如何，根本不妨碍她们彼此相认。正好，我此次离京估摸也不再回来了，沉香留在府邸中被夫人折磨，我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小人儿还给含香。

所以，我很快就来到会客厅，却没让我看到彼此抱头痛哭的画面，委实有点儿摸不清五官极为相似的两人，到底是不是多年失散的姐妹。

“含香见过世子，入夜还来上门叨扰，还请见谅。”含香婉约起身地行礼。

我看了看她，看了看门口处候着我沉香，便开口道：“起身吧，你来巡我必定是有事与我商谈，就算无事前来也不怪你什么，难得花好月明下缺个人在我耳边丝竹一番。”

我坐下，沉香已接过门口处二等丫鬟呈上来的茶，沉香低着头把茶奉在桌子，便又准备候到另一边听后吩咐。

“沉香，你先退下吧，有事再唤你。”我遣退丫鬟沉香，但又不要离开太远。

我看着沉香福身而出，眼角瞅了瞅面色无波的含香，发现她对这个丫鬟真的不多大上心。我先喝了一口茶，身上带有幽香的女子也低头喝茶，既然她不愿先开口说话，那便先由我打开话匣吧。

“不是你要寻的人？也对，人有相似，不是含香姑娘要寻的人，些许是缘分未到。”我把茶碗放回桌子上。

沉香也把手中的茶碗放回原处，轻盈起身朝我跪下而道：“此人便是含香失散多年的小妹。”

“这……”我也不觉得意外，只是不明白她遇见自己的小妹，为何如此不相认？不相认也罢，那为何一点儿情绪也不流露？

我没有唤她起身，她也没有起身。

含香继续跪着道：“世子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十三阿哥无心于我，无爱的两人生拉硬扯凑合在一起，注定是悲戚一生，而含香为何留在十三阿哥的府邸而不愿离去，也是因为小女子需要仰仗十三阿哥寻得失散流离的小妹。”

“幸得老天垂怜你，让你妹妹被我带了回来。但这样说多亏于老天爷垂怜，却也不恰当，也不知这老天是厚待还是待你姐妹二人真的很薄，竟然让你姐妹二人同时沦落风尘场所。”我不觉得望着外头漆黑地天空，苦笑地说。

含香再次叩首，诚心感谢地道：“算是厚待了，起码老天爷让妹妹沉香遇见了世子，遇上这么好的主子，沉香才没有沦为男人们猥亵下的玩物，含香已经很感激了。”

可我还是自嘲愧对，“可你天性烂漫纯善的可爱妹子，却被我镇国公府磨没了一身的灵气，我倒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了。”

“起来吧，春寒未减，地上还凉的很。”我对地上的明艳幽香的女子，吩咐道。

女子起身之前，仍旧叩首三个才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委实为一道风景，让人看白不厌回味无穷，可惜却不如十三的眼，也怪这女子沦入了勾栏。

“那为何不与她相认？”我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你也犯不着入夜才来，这样多少让人揣测生疑。我这镇国公府看似光鲜，其实危险的很，可以说十步一监视，百步一他杀，哪个侯门府第外不是埋下无数眼线。”

含香面色平静，但却于心中思虑了一番，才开口：“含香也深知世子离城上玉泉山前，已为含香打点好一切，也特地留下妹妹于镇国公府中接待。但含香此番过来，确实没存着要与妹妹相认的心。”

“含香这几日也偷偷打探过沉香妹妹，暗处见过她几回儿面。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过来确认一番，才好放心。所以，才有今夜这么一出登门拜访。”

我回味着过口留香的毛尖茶，也不去深思她的话具体作实几分，只是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确认无误，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沉香这丫头送与你，毕竟你们分离数年间，不管是弥补还是慰藉，老天爷也是该让你姐妹二人好好聚一聚了。”

“还请世子不要这般做，我看的出妹妹在世子府中过的很好，而含香也表明来意，比不是要相认，也不是狮子大开口讨要人。含香只是觉得此生还能确定妹妹还活着，过得比我好，含香已是很满足。”沉香起身恳请到。

“你倒是容易满足的一个人，理应护妹妹一生无忧的长姐，却看不出半点愧疚之心。”我这句话不算和讥诮，过多是觉得世道无奈之意。

眼前的女子倒是不是说话，躬身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因为我的话，而深深的内疚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