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几分钟过去，原本还在观望着的人也开始出发了，大厅里的人渐渐变少，最后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

整个过程里，郭磊都从容地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仿佛再待多个几小时也没问题。旁边的岳千千一会看一下门外，着急地走来走去，活像热锅上的蚂蚁。但看郭磊没有动身，她也就强忍着焦躁，留在这里陪他。

“你还不走？”她忍不住问了好几次。

“再等等，我还要观察一下。”郭磊每次都这样回答。

就算这样岳千千也还是没有先走，这种态度真可称得上是不离不弃了。

“大小姐啊，你就是太过善良了。”

郭磊在心里暗道，低头看了看手边的面罩。和迈勇一样，郭磊收到的面罩也是特殊款的，这倒不是因为他也属于动物型的能力者，纯粹是由于协会还没有他的相关信息，出于稳妥起见，选择了兼容性更大的型号。

在刚才和岳千千说话的时候，他先是把面罩藏在背后，再故意让面罩露出一角，好让岳千千注意到他也拿着同样特别的东西。

郭磊被分到特殊面罩的原因，岳千千应该能想明白，但她的忧虑也正来自于此。在听完郭磊之前的分析后，她完全相信考官们会让这场考试中占据有利位置的考生迎接更多挑战，而标记的手法就是这些特殊款式的面罩。那样一来，像迈勇那样被盯上的能力者无疑会陷入苦战，但比起他们来说，郭磊还要更危险一些。由于他能力特殊，如果找不到人可以借取异能的话，那等于是让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条件，去面对比一般考生更高一级的考验。

她突然间的态度转变，她不惜浪费时间也要留下来，都是为了帮助郭磊。

“在我和迈勇两人中，她选择了更需要帮助的那个……和我猜的一样。”郭磊心想着，自嘲地笑了笑，“抱歉啊‘公主’，这些心理操纵手段是卑鄙了点。虽然我觉得就算不耍这种花招，你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在刚才的操作中，郭磊并不是一开始就让岳千千注意到自己的面罩，而是故意先扮演坏人骗走迈勇，再说明其中的原因，让岳千千的愤怒达到顶点，最后才装作不经意地暴露信息，让她自己察觉真相。欲扬先抑之下，郭磊就像是为了让岳千千远离他才故意扮演成坏人。

帮助弱者的义务、对郭磊的同情，再加上一开始错怪他而产生的愧疚感，这一切成功将岳千千牢牢绑在这里。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计划——用好预想之外的那个“通关秘籍”。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郭磊撑起身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岳千千急不可耐地凑了过来：“你是说可以出发了？”

“应该可以了。”郭磊活动着身子。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岳千千无奈地摊手，“你看，其他考生全走光了！”

“就像我刚才说的，后发制人。”郭磊解释道，“我现在的状况你也清楚，你自己也不是战斗型的，我们如果遇上考官可能会很麻烦。但是让别人先走的话，我就可以通过一路上他们遗留下来的痕迹，找出一条没有被考官算计过的道路来。”

岳千千一脸怀疑：“你真可以做到？”

“虽然没有程灵那种超出常识的异能，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法子。前面有没有人在战斗，这条路上有没有危险，我闻一闻就知道。”郭磊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别忘了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在那里，直觉不够敏锐的家伙早就死了”

岳千千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走吧，记住要跟紧我。”

郭磊戴上面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通过面罩涌入的氧气如丝如缕，仿佛被人用力掩住了口鼻，恍惚间像是有种身在高原的错觉。

戴着这样的面罩行动，体力消耗至少是平时的两倍，如果剧烈动作的话这个比例或许还要更高。一旦落入战斗，他们必须保持节奏，避免一次性应对太多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正式开始今天的执照考试。此时距离左章寒宣布开始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分钟，剩余的时间差不多刚够他们从容地跑完这一程，要是中途遇上太多状况，他们就得拼命加快速度了。

岳千千对此忐忑不安，然而带路的郭磊却是自信满满。没过多久岳千千就发现，郭磊虽然一路上绕来绕去地走了点弯路，但他们还真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所谓的障碍。这一路上他们偶尔会听到远处传来其他考生的呼叫，像是遭遇了什么突然袭击，但每一次他们都和出事地点保持着不短的距离，确保战火不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说是寻找沿途线索加上一点直觉，但在岳千千看来，郭磊简直像是输入了查看全地图的作弊码，将所有信息全数纳入掌握。在钦佩之余，她偶尔也会怀疑地想，这真是人类光靠直觉就可以做到的程度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经历，才能磨砺出如此敏锐的直觉啊！

就在岳千千胡思乱想的时候，郭磊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有人！”听他的语气，似乎也有点惊讶。

岳千千探出脑袋，看见一个人晕倒在路边。他的腰上贴着“104”的号码牌，戴着的面罩有几处破损，却未完全摘下，此时随着急促的呼吸不住颤动着，让他的表情更显痛苦。

“晕倒了还没法顺畅呼吸，应该会窒息的吧。”

岳千千正想上前把面罩彻底解开，好让这可怜人喘口气，郭磊却一把拉住了她。

“你还真是一点戒心都没有啊。”他教训道，“要是这人只是扮作晕倒，引你靠近然后袭击你怎么办。”

“那样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岳千千指着对方的面罩，“你看这边上都缺了一块，按照考试的规则他已经失败出局了吧？”

“就算是出局，也有可能对你下手。”郭磊语重心长，“别忘了，规则里说只要面罩破损就‘不问情况’直接出局，就算是被失去资格的人袭击，这个结果也是不会变的。”

“你就是想太多了。”

岳千千忽然甩开他的手，在郭磊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直接冲上前去，一把摘掉了那男人的面罩。男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还真是晕着的？”郭磊疑道。

他慢了一步没能阻止，但还是立刻将岳千千拉到身后护着，准备好迎接自下而上的一记突袭。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个男人竟然不是有意在这埋伏，而是真的晕过去了。

“我看啊，这人是被考官打倒了。”岳千千撩开男人后颈上的头发，“你看，后脑勺这里有被钝器击打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伤痕。只有考官才能迅速地绕到后面，做出如此精准的攻击。”

“不，不对。”

郭磊看着伤口，忽然笑了起来。他像是发现了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笑得直不起腰。”

“你被‘考官会袭击考生’的信息先入为主了。”他笑道，“不，也许是被协会的形象……”

“什么意思？”

“不是考官干的，有意思……那就是其他考生干的，说明还是有人理解了规则嘛……”

他不管岳千千的疑惑，只顾着自己碎碎念叨，脸上还莫名其妙闪烁着兴奋和喜悦的光彩。这古怪的激动劲儿被旁边的岳千千全数看在眼底，后者只感觉一阵背脊发寒。

“要不要考虑先对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觉得这事情不是考官干的？”她战战兢兢地问。

“不需要，你想想就该明白。”郭磊还停留在那种莫名兴奋的状态里，“规则的设计明显是鼓励这种行为的，现在真有人做了，不是很让人高兴吗！说明这协会不是看上去那么蠢啊！”

“什么行为啊？”

“排除竞争者！”郭磊说，“你想想，规则说了会让考官沿途制造障碍，却又说面罩一旦破损就不问缘由立刻淘汰，这明显是告诉大家要对面罩下手。这里面考官制造障碍只是烟雾弹，真正起作用的是考生间的互相攻击，毕竟只要破坏面罩就能让对手出局，不用危及别人性命，过后还可以赖在考官身上。这种事干起来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啊！”

岳千千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这种腹黑的想法，我觉得应该只有你一个人会有……”

“不可能，至少这附近就有一个。”郭磊笑道，“我刚才听到的动静应该是这男人被偷袭后倒地的声音。这声音到我们抵达不过几秒。击倒他并破坏面罩的人多半来不及离开，只能先藏起来……说不定啊，这人现在就躲在我们附近，观察着我们的弱点，打算要找机会下手。”

郭磊说这话时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似乎话里有话。岳千千微微一怔，随后勃然大怒。

“这可是英雄考试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不信你就一会看吧，看看结果是不是真像我说的这样。”

郭磊冷笑着，作势拍拍自己的脸：“那么多圣人教诲，所谓的仁义道德，都是脸面而已，需要的时候就偷来充一下场子，等真的遇到事情发生，那还不赶紧全都还回去。你非要把别人都想象成白莲花一样，连这道理都看不清楚，那还不如走吧。”

“走就走！你越说越过分了！”

岳千千怒到极点，狠狠一巴掌甩到郭磊脸上，清脆响亮。她反手正要补上第二下，郭磊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凶狠地怒视着她。

“很好，打得真好。”郭磊怒极反笑，“既然这样，你就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他用力一推，把岳千千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后者气呼呼地一跺脚，竟然真的这样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人一路互相照应，此时一言不合，竟毫不留情地分道扬镳。

“有本事自己走到终点去啊！”郭磊朝着岳千千远去的背影骂了一句。他揉着还在刺痛的脸庞，骂骂咧咧地找了个相反的方向，迈开大步走向前去。

他没有看到，就在身后不远处，刚刚离开的岳千千正低着头，一路小跑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