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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那五(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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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魁痛痛快快地叫了声:“妈!”娘俩搂着哭起来了。那五说:“你们认亲归认亲。这凤姑娘总这么藏着也不是事,纸里还能包住火吗?”

云奶奶说:“你看这局势,说话不就改天换地了?那边一进城,这些坏人藏还藏不及,还敢再找人?放坏?”

那五沿途过了解放军几道卡子,看到了阵势。点头说:“这话不假,那边兵强马壮,待人也和气,是要改天换地的样儿。”

云奶奶问凤魁和那五是怎么认识的。凤魁不肯说,云奶奶生了气:“你还认我这妈不认了?”

凤魁说:“少爷就是听过我的玩意儿。”

云奶奶说:“不对,那不至于一见面你就吓得跪下!”

凤魁无奈,只好遮遮掩掩地说了一下那五架秧子的经过。云奶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什么也不说,只是拿眼看看那五。那五在一边又搓手,又跺脚,还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

“我也叫人蒙在鼓里了不是?”

凤魁也替那五开脱说:“这都是贾凤楼的圈套,五少爷是不知细情的!”

云奶奶朝门外作了个揖说:“那家老太爷您也睁眼瞅瞅。这大宅门里老一代少一代净干些什么事哟!”

凤魁很讲义气,把她偷带来的首饰叫那五拿出去变卖了,三口人凑合生活。又过了个把月,北京和平解放了。云奶奶和凤魁这才舒了口气,可就是那五仍然愁眉不展的。凤魁问他:

“有钱有势的地痞恶棍怕八路,是怕斗争,怕共产。您愁个什么劲呢?”

那五说:“你不出去,你也没看布告。按布告上讲,八路军在城市不搞乡下那一套。有钱的人倒未必发愁。可就是我没辙呀!八路军一来,没有吃闲饭这一行了,看样不劳动是不行了。”

凤魁说:“您还年轻,学什么不行?拉三轮,掏大粪什么不是人干的?您读书识字,总还不至于去掏大粪吧!”

“说的也是,我就担心没有人要我。”

十三

过了些天,段上的巡警来宣布:凡是在北京的国民党军政人员,全算起义。在家眯着的可以到登记站报到。能分配工作的分配工作,要遣散的可以领两袋白面和一笔遣散费。那五在街上看看穿军装的八路和穿灰制服的干部,待人都挺和气。就把他从飞机场拣来当小褂穿的一件破军装叫云奶奶洗了洗,套在棉袄外边,坐车上南苑登记站去。登记站门口排了好长的队。老的、小的、瞎子、瘸子都有,个个穿着破军装。那五就在后边也排上。好大工夫他才进了屋。屋里一溜四个桌子,每个桌子后边都坐着军管会的人。那五看到最后一张桌是个十几岁的小兵,就奔他去了。

“劳您驾,我报个到。”

“叫什么名字?”

“那五。”

“那个部门的?”

“南苑飞机场,我是国民党空军。”

“什么职务?”

“教员!”

那小兵去到身后,从一大叠名册中找出一本翻了一遍,放下这本换了一本,又翻了一阵。

“你是什么教员?”

“唱戏的教员。”

“归哪一科?”

“没有科,票房的!”

这时另一个桌上有个四十多岁的人就走了过来,上下看看那五说:“一个月多少饷?”

那五说:“管吃管住,一个月两袋面。”

四十多岁的人对那小兵说:“你甭翻了,国民党军队没这么个编制!”又对那五说:“要有军籍才算起义士兵。你不在册。”

那五说:“那么我归谁管呢?也得有个地方给我两袋面吧?”

四十多岁的说:“你教什么戏?”

“国剧!我唱老生。这么唱:千岁爷……”

“知道了,你上前门箭楼,那儿有个戏曲艺人讲习会,他们大概管你!”

面虽没领到,可是摸到了解放军的脾气,这些人明知你是唬事儿,也不打你骂你,那五挺高兴。回家把军装脱了,又换上件棉袍,坐电车奔了前门。

前门对着火车站,人山人海。还有人在箭楼下泼了个冰场,用席围起来卖票滑冰。他好容易才找着道上了楼梯。刚一进门楼,就碰上一个二十多岁,白白净净,浑身灰制服又干净又板正的女干部。她问那五:“您找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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