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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汝乃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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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了唐旭的话的缘故,朱由校虽仍是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可脸上的神色终于还是渐渐的缓了下去。

“乘着眼下清净,陛下最好眯上一会。”,见李进忠端着盆热水走了过来,唐旭转过了身,向着朱由校笑道:“到了晚间,可就说不准了。”

“他们还会过来?”,似乎不用唐旭去多提醒,朱由校自家就琢磨出了几分味道。

唐旭只是呵呵轻笑几声,倒也不再多说话。

“朕……恨她……”,一番沉寂之后,朱由校猛地抬起了头,面上也带上了几分愠色。

“陛下说的是?”,唐旭轻轻咳嗽一声,小声问道。

朱由校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目光在四周游离了几番以后,却又在脸上生出几分惧意来。

“不过那赵南星,朕也不喜。”,再沉寂一番,朱由校又自顾自的摇了摇脑袋:“我听宫里头的人说过,若不是那袁应泰失了辽东,父皇也不至于病重。”

“唐哥儿,父皇生前一直说你睿智,不如你帮朕拿个主意吧。”,低头嘀咕了一阵之后,朱由校的目光直直的落回到了唐旭的身上。

“微臣承蒙先帝错爱,哪里当得上睿智两个字。”,唐旭虽是连连摇头,可脚下却是往回走了一步:“微臣倒是以为,若是陛下不想管,便就由他们去好了。”

“这样可好?”,唐旭的话,明显让朱由校有些错愕。

虽然即便到了眼下,朱由校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可是神宗老人家驾崩,至今也尚且不足一年。自己那位皇爷爷,并非真的是不理朝政,只是不上朝而已,数十年来都闹的沸沸扬扬,至今都颇有些“恶名”。

天家无私事,虽然尊立太后只是老朱家自己的事情,可是既然牵扯到皇帝,那也就是朝事。自己如今尚且没有正式登基,就开始学着祖上开始搞“怠政”,这样真的合适?

“臣只是让陛下不说罢了,并不是也不让别人说。”,相比起朱由校的惊诧,唐旭仍然淡定的多。

朱由校抬起手来挠了挠后脑勺,仍是有些不明就里。

“万岁爷忙碌了一天,烫烫脚,解乏。”,说话间,李进忠已经走到了跟前,在朱由校面前俯下身来。

朱由校应了一声,挪动了下身子,移坐到了床边。

“奴婢伺候万岁爷这么些年了,知道万岁爷讷……讷……”,李进忠一边帮朱由校脱着靴子一边说着话,可刚及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口,半侧过脑袋,求援般的望着唐旭。

“陛下讷言敏行,微臣也是知道的。”,唐旭无可奈何,只得接过了话来。

“对,对,讷言敏行。”,李进忠脸上半点愧色也无,回过了头,朝着朱由校嘿嘿笑了几声:“奴婢到底比不得唐哥儿这般有大才学的人,以后在人前还是不要挂书袋的好。”

自从昨日里开始,朱由校就几乎没有展过笑脸,眼下看着李进忠一张涎着的脸,顿时也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万岁爷,唐哥儿的话,奴婢也是听明白了……”,李进忠又取过一方棉巾,沾湿了帮着朱由校擦拭着脚上水浸不到的地方。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等李进忠继续把话说完,便听见暖阁门外传来一声轻唤:“万岁爷安好。”

“安好。”,李进忠被打断了话,在朱由校面前虽然不敢发作,可是转回头看的眼神里,多少带上了几分不悦。

“太妃娘娘请万岁爷去东殿,说有要事相商。”,门外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传过一句话来。

朱由校的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垂下目光开始在榻边寻找刚刚被脱下来的靴子。

“陛下,微臣代为前往?。”,一只从身边伸过来的手臂,挡住了朱由校。

“可是……”,朱由校口中嘟囔着,似乎有些犹豫。

“万岁爷,唐哥儿去也好。”,隐隐间,李进忠像是也在顾忌着什么。

朱由校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看了看站在身前的唐旭和李进忠,迟疑了一阵之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微臣自有分寸。”,唐旭在脸上展出一丝笑意,行了一礼之后,转身走出。

乾清宫,昭仁殿。

“老匹夫!”

相比起不断有人出入的乾清宫正殿,东面的昭仁殿一处,倒显得清净许多。只不过,间歇从殿内传出的几声怒喝,却时不时的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伺候在昭仁殿里的内侍和宫娥们,大多也已经站到了殿外,只剩下几个平日里的贴身,也是把身子半藏在帷帐后面,战战兢兢的朝中间看着,唯恐一不小心就遭了池鱼之殃。

“老匹夫。”,伴随着胸部一阵剧烈的起伏,李康妃原本白皙如脂的手背上,也隐隐泛出几丝酱紫。

忿忿的拿起手边盛着杏干蜜饯的瓷罐,作势想要丢到地上,可迟疑了片刻之后,却仍然是放了回去。

一阵算不得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远远传来,直直的钻入耳中。

皱了皱眉头,李康妃立刻转回了身,在一边的檀木椅上坐下。坐下身时,还没忘记唤过身边的宫娥,帮着整了整衣冠。

“娘娘。”,殿门轻轻的被推开,原本守在门外的内侍刘朝,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李康妃的身边:“娘娘,唐少保唐大人求见。”

“唐旭?”,李康妃的眉头微颦,愕然的向着门边看去:“只是他一个人来的?”

“只看见唐少保一人。”,刘朝也是当年青宫潜邸的旧人,在李康妃身边也伺候了多年,可此时却仍是低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若是娘娘不想见,奴婢喊他回去便是。”

“谁说不见了?”,李康妃轻哼一声,两道目光朝下狠狠的剐了一眼:“什么时候你们这帮奴婢,都争着帮本宫做起主来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刘朝吃了一吓,脸色一片苍白,刚想要回身去请,却又看见康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并未移开,当下脚下便也不敢迈动。

“扶我去榻上坐着吧。”,李康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个站起身来,微微抬了一下手臂。

刘朝这才如蒙大赦,顾不得去擦拭额头上刚渗出来的汗珠,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我听说,唐少保和朝廷里的那帮腐儒,向来不大对付,可是真?”,半卧到了床榻上面,又吩咐拿了一个银丝绣的圆枕垫在背后,李康妃的神色,看起来渐渐也缓了几分。

“这……”,在身边伺候着的刘朝,似乎没想到娘娘会拿这样的问题来问自己,顿时不禁有些错愕:“奴婢这样的人,哪里会知道朝廷里的那些大事儿。”

李康妃听见回话,也不急着出声,只是拿目光再在身前扫了一眼,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竟然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不知道,也是好的。”,虽然李康妃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可刘朝站在身前,却感觉如坐针毡:“这人心毕竟隔着肚皮,有时候知道反倒不如不知道。”

“奴婢们只想着伺候好娘娘。”,兴许是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刘朝的脸上终于也能露出一丝笑容:“其他的事情,就不是该奴婢们去想的了。”

“唐少保可还在门外候着?”,李康妃点了点头,目光若有若无的朝着殿门的方向扫了一眼。

“没有娘娘的吩咐,想来应该是在的。”,刘朝欠了欠身,向上回道。

“那便去请进来吧。”,挥了挥手,目视着刘朝退下,接着轻叹一声之后,微微闭上了眼。

“臣下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锦衣卫指挥同知唐旭,拜见太妃娘娘。”,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直到听见身边一声轻喝,李康妃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徐徐的张开了双眼,惺惺忪忪般的打量着身前。

“唐少保是替陛下来的?”,五根葱白的手指,轻轻的扶了扶额角,一边的宫娥立刻会意,捧过一瓶番红花油过来,替康妃轻轻的抹在太阳穴上,再扶着坐起。

唐旭原本就是锦衣卫里的指挥同知,从前也常常在紫禁城里行走,所以李康妃对他并不陌生。

“陛下昨日一夜未眠,如今已是就寝了。”,唐旭口中虽没有说是,但是也并未否认。

“其实哀家请陛下过来,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李康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可随即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哀家只是担心陛下太过悲痛,伤了身骨。既然陛下已经就寝,哀家也就放心了。”

“娘娘慈爱,这是陛下的福分。”,唐旭欠了欠身,躬身回道。

“哀家听说,唐少保这两日都在宫中值守?”,李康妃并没有去接唐旭的话,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之后,仍又落回到唐旭身上。

“臣下只不过是尽职守罢了。”,唐旭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能尽职守,便算得上是忠臣。”,李康妃扭了下腰肢,似乎对唐旭的过分淡定颇有些不满。凡是对自己容颜颇有些自信的女子,向来都受不得别人的轻视,更勿论自己还贵为太妃:

“哀家在先帝身边侍奉了十余年,也算是见过了不少朝廷内外的大臣。可能如唐大人这般简在帝心的,却倒是第一个。”

“先帝仁德,臣万死难报。”,虽然明知李康妃会说出这段话来,当是事出有因,可听见提起朱常洛,唐旭心里却难免生出几分黯然。

李康妃之前原本是想寻朱由校过来说话的,如今来的却是唐旭,许多原本想好的话,也只好烂在了肚子里。

再抬了下眉角,见唐旭仍然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也觉得无趣,抬了抬手,正要让唐旭先行退下,却忽得听见唐旭先开了口。

“太后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下可否先行告退?”,唐旭轻轻闷咳一声,向着李康妃欠了欠身。

“哦?”,李康妃肩头猛然一颤,樱唇微张,看向唐旭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惊讶。

“娘娘……”,不等唐旭再重新开口,李康妃已是腾得从榻上坐起。

“赐唐少保座。”,李康妃向着左右轻喝一声,旁边立刻有宫娥端来檀木圆凳,放到唐旭身边。

“臣下不敢。”,唐旭躬身致谢,却并不急着坐下。

“说起来,哀家还须得谢过唐少保。”,李康妃也不去与唐旭计较,只拿眼看着唐旭,徐徐开口说道:“今日早间若不是唐大人,哀家只怕早就是颜面扫地了。”

“娘娘的颜面,不也就是陛下的颜面。”,唐旭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微臣仍不过是替陛下出言罢了。”

“有唐大人这般的贤良辅佐在陛下身边,哀家日后也就放心了。”,李康妃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唐旭坐下,脸上却像是带上了几分失落的感觉:“天子如今毕竟年幼,这朝廷里头,也是向来鱼龙混杂,只怕日后还需得要唐大人多担待上几分,免得让陛下受了那些奸佞的蛊惑。”

“娘娘言过了。”,唐旭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贪这份功劳,“有娘娘的教导,想来陛下定是能明辨是非。”

“呵呵。”,唐旭话音刚落,李康妃的脸上非但没生出半分喜色,反倒是讪笑一声:“哀家……”

“先帝大行前,虽是曾经把皇太子交与哀家照料,可这朝廷里的人心,却也由不得哀家自己。”,微微叹了口气,李康妃的脸色突然又变得带上了几分哀怨:“可哀家又岂忍以一人之尊荣,拂天下之好恶。”

“若是他们仍肯记得先帝的余德,哀家也不愿呆在这宫闱里碍人的眼。待事了之后,准哀家去替先帝守陵,哀家便就感恩戴德了。”

“娘娘如此说话,实在是折杀臣等了。”,像是受了惊一般,唐旭猛地从座上站起,“况且娘娘若是如此,日后岂不是陷陛下于骂名?”

“此事与天子何干?”,李康妃转过了头,诧异的问道。

“娘娘明鉴。”,唐旭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生出了几分怒意:“日后世人说起此事,只怕未必会当是娘娘自家的打算,只会说是陛下不孝不义。”

“可是……”,李康妃看起来颇有些为难。

“其实不然”,略微沉吟片刻,唐大人忽得仿佛化身军师,抬起头来,朝着李康妃神秘一笑:“娘娘当是知道,其实此事的紧要,并不在于朝臣,而是在于陛下。”

“可……可陛下好似对哀家向来也有几分误会。”,李康妃仍是眉头紧颦。

“无非是宫闱间的传闻罢了。”,唐旭轻笑一声,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若果真如此,先帝大行前,又岂会肯把皇太子托付给娘娘。”

“唐大人岂不闻人言可畏。”,渐渐的,李康妃居然是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娘娘多虑了。”,唐旭脸上的笑意反倒是更盛:“陛下睿智,此事心里自有计较。”

“那……”,李康妃深深的看了唐旭一眼,刚待再说些什么,忽然间,又是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转过了头向着门边看去,心底间刚刚落下去的不悦,隐隐间又生了出来。

“唐哥儿,唐大人……”,好不容易等脚步声停了下去,却又有一阵呼喊声从门外传来。

“唐少保当真忙碌。”,李康妃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再看唐旭一眼,虽然唐旭到东殿来,并不是自己的意思,可是只呆了这么片刻就有人来寻,还在自家门外大呼小叫的,也算是件稀罕事情了。

“糟了。”,下首边,听见门外的呼声,唐旭却已是乍然变色。跺了跺脚,甚至顾不得再和李康妃见礼,只是略一作揖,就朝门外奔去。

李康妃惊讶的张了张口,目光斜视处,立刻就有一名身边的宫娥跟着向外跑去。

“来了,果然来了。”,昭仁殿外,李进忠正候在门边,旁边虽然有几个内侍正向他瞪着眼,可是却也认得他是天子身边的近侍,倒也不敢上前无理。

喊了几声,眼见着唐旭从门里走出,李进忠立刻迫不急待的上前一把扯住:“哥儿,他们来了,哥儿果然是神机妙算。”

李进忠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惊慌,倒不如说是紧张。

“你立刻带人去拦住,切莫放他们进来。”,相比起李进忠,唐旭倒是冷静的多。

“然后做甚?”,李进忠张着大嘴,傻傻的看着唐旭。

“只要拦住便可。”,唐旭掉头又要朝昭仁殿里走。

“哥儿!”,李进忠见唐旭要走,顿时有些眼急:“若是他们硬要闯进来,又该当如何?”

“手里有这许多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卒,你如何竟不知道怎么做。”,唐旭被李进忠扯住了袖子,只得是回过头来。

“那就再轰出去。”,李进忠摩拳擦掌,看起来已是心中明了。

“万万不可。”,唐旭听了,却是吓了一跳,反手又扯住了李进忠:“若是伤了人,便就不好收拾了,拦住便可。”

“这……哎!”,虽然面色上有些为难,可是犹豫了一阵之后,李进忠却还是点了点头。

“孙老师可到了?”,嘱咐了一番之后,唐旭又是不放心一般的追问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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