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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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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

文隽隔着帘子对外面立着的身影唤道。

韩文朗强作疏朗:“婕妤可一切安好?”

文隽嘴角扬了扬:“我一切都好,倒是你,吃了那么些苦头,如今又要马上去沧州……”

韩文朗倒坦然:“陛下说,沧州治理好了,就可以回京袭侯爵,为兄定不辜负圣眷,也好教父亲酒泉之下安宁!”

文隽却高兴不起来:“阿兄,你可愿听我一言?”

韩文朗拱手道:“婕妤但说无妨!”

文隽微微沉吟,道:“名利都是身外之物,此去沧州,山长水远,其路多艰,阿兄万事切以自身安危为首要考量,父亲一生视功名利禄如浮眼烟云,我想他最希望的是你我兄妹几人平安顺遂。”

韩文朗沉默了许久,语意低沉:“臣定会爱惜性命,婕妤也要好好保重。”

文隽强忍着泪意:“阿兄,这一别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再见,文隽身居内宫也不能亲自为你送行,我祝你次去无惊无险,无惊无扰,无风无浪,无功无过,齐整归来。”

这日除了见到韩文朗,她还见到了阔别许久的杜芷茹和兰儿,昔时的杜家女郎如今一副少妇打扮,文隽亲切唤她阿嫂,把自己和如愿准备的贺礼一并给她。

如愿因孕中身体不适,礼到人却不能前来。

兰儿见到文隽哭得泣不成声,后又见了南歌,她又难过又欣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任她如何也没想到,南歌不但没死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得宠妃。

她啜泣着,眼泪挂在睫毛上:“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杜芷茹听兰儿这样唤她,这才明白这位如今正获圣宠的女子身份,她眼神冷淡,看着兰儿也没有半丝动容,声音亦没有半丝温度:“你说的那位姑娘早就死了,我姓顾,是长乐大长公主的义女,念你是韩婕妤阿兄府里的人,此次就不罚你了。”

兰儿哭声一滞,文隽向她微微摇头,她旋即明白过来,脸上没有半丝难过或失望的情绪,反而笑了笑看着南歌:“顾嫔恕罪,奴应该是认错人,不过奴始终觉得她没有死,她一定在某处地方好好地活着。”

南歌没有答话,只闲坐一会儿,便留下一些礼品离开了。

文隽看着兰儿,道:“看来你在尚书府过得不错,高了也胖了!”

兰儿被她逗得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哪有胖?”

杜芷茹也笑她:“是比刚到我家时脸上肉多了些。”

兰儿佯装生气:“夫人再跟着婕妤打趣我,就不陪你去沧州了!”

文隽有些惊讶地看着杜芷茹:“怎么?阿嫂也要去沧州?”

杜芷茹嗔怪地看了眼兰儿,然后注视着文隽:“我想着与其在京中苦等他一封有一封的家书,不如陪在他身边,这几年局势变幻莫测,他此去沧州,几年活着十几年都有可能,我不想余生都在等待中度过。”

文隽为她递上一杯热茶:“阿嫂,既然你决定了,我便不劝阻。你或许不知道,我心底多钦佩你,羡慕你。人生变化无常,两个人能在一起,每一寸光阴都是上天眷顾的。我阿兄就拜托给你了,你们此去沧州,匆匆一别,再见之日不晓得要等多少个寒暑春秋,惟愿你们平安康健!”

杜芷茹想着她如今处境,眼中蓄着热泪,亲昵地拉过她的手:“婕妤,你也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我跟你阿兄归来,咱们再一家重聚。”

文隽看着一旁不住落泪的兰儿:“阿兄和阿嫂,都请你好好照顾了,等你回京,我给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兰儿失笑道:“都什么时候了,婕妤还不忘取笑我!”

春娘温和陪笑道:“兰姑娘,很久不见婕妤这么高兴了,你担待她一些,你们这一走,恐怕再难见她这般了。”

半夜,文隽被梦惊醒,后背全是汗水,守在门外的青荇发觉动静,极快地闪到她帐前:“婕妤,你还好吧?”

有一丝风被青荇带了进来,吹上她的鬓角,她闻见青荇身上的霜露之气,道:“你守了半夜,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青荇声音平稳有力:“外间鸦雀乱飞,不是好兆头,奴还是守到天亮吧。”

文隽忽然问:“他们到了吗?”

青荇平缓作答:“按日子推算,韩州牧一行预计还有十日抵达沧州,至于庐陵王,已经到凉州半月有余。”

文隽想起梦里大片大片几乎要把自己吞噬的血色,默默从枕下把匕首握在手里,不经意触摸到那枚玉璧,手指抠着那圆形的孔,蚀心蚀骨的寒意透过指尖蔓延上她的心头,传来阵阵隐痛。青荇听着她轻微的呻吟,问道:“婕妤可是哪里觉得不适?”

她猛抽一口气,放开那枚玉璧,才稍微好些:“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话音未落,就见外头的灯尽数亮了起来,春娘急急忙忙进来:“望仙阁的陶朱,浑身是血地倒在咱们结绮阁门前!”

文隽披衣起身:“快将她搀进来!”

陶朱一见到文隽,不顾自己伤痕累累,跪倒在她面前,虚弱道:“婕妤,求你……快去救救我家顾嫔……”

文隽顾不得整理仪容,随便系了下衣带遍快步往外行去,经过门口时被门槛重重绊了一下,要不是青荇眼疾手快搀住了她,只怕她会摔上重重的的一跤。她一把打开青荇的手,眼睛里全是惶恐不安,恨不能立马奔去望仙阁。

望仙阁一片哀嚎声不绝于耳,陈籍扬手给了顾氏一耳光:“贱人,朕待你不薄,你害死一个太后不够,还妄想毒害朕!”

顾氏脸上瞬间肿起了红痕,她忽然笑出了声,尽管到了此刻,她的笑声依然听着魅惑不已:“陛下忍到此时才戳穿我,忍得很累吧!”

陈籍掀翻案桌,眼神凶狠毒辣:“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底细,说起来顾驸马是你亲叔父吧,你为了报当年的灭门之仇,也深知煞费苦心了,你就不怕连累你叔父他们?”

顾氏笑得愈加猖狂:“怎么,陛下弑杀生母还不够,还想加上姑母和姑父?”

陈籍恼怒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暮云是不是你的人,你们狼狈为奸嫁祸给朕?”

顾氏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来,待他好不容易松开了手,嗓音已经有些哑:“陛下太高看妾了,你们母子满身业债,想你们不得好死的人太多了,我的仇和暮云的仇未必是同一个仇。况且啊,当初我一开始换了太后的药,您不是就已经知情么,为何隐而不发,等我现在开始对你动手了,你才如此兴师动众。难道真的像暮云所言,你深恨太后,心里比我更想她死?”

陈籍人不可忍地踢她一脚:“朕本以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想多留你几日性命,你是眠香楼的人,眠香楼的李窈娘是当年孟国公府的歌姬,你父亲是姓孟的得意门生。过了这么多年,朝廷已经不再对你们这些余孽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你们不但不知感激,反而上赶着来送死。说,李窈娘她们躲去哪里了?”

顾氏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嘲讽道:“余孽?陛下恐怕说错了,孟国公、孟将军父子,我父亲,还有其他被害的将军战士,哪个不是拼尽全力为了大齐数次浴血奋战,他们还在的那些年,西凉也好,北燕也好,谁敢像如今这样嚣张,动不动就挑起战事,打到最后我们不是送财就是送物,这次更好干脆还送了位公主过去。陛下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有听到过埋在地下那些英魂的哭声吗,他们用血肉保卫的江山,如今正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他们的故土和家国却还给打上乱臣贼子的烙印,他们如何不悲痛,如何不嚎哭?”

见陈籍无语,她接着道:“陛下以为这世间什么事情最可笑,除了你眼看着生母被毒害无动于衷,还有就是:忠臣良将被你们这些高位上的人视为威胁,给予污名,缚上枷锁。可是,这些人是国家的基石,你们亲手把基石给打碎,我就等着看,你们这些自诩高高在上的人,将来会跌得有多重,摔得有多惨呵呵呵!”

陈籍冷冷地看着她,听她的妄言与诅咒,许久没有听到这么真心的话语,他看着她艳丽的容颜,她落魄成这样依然遮不住她身上的华彩:“骂够了么?”

顾氏阴恻恻地笑着:“不是骂,是预言,陛下信我的预言么?”

陈籍倾身向她:“朕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好好答,朕会让你死得轻松些!”

顾氏眼睛一挑:“哦?”

陈籍声音低沉且无力:“韩文隽跟此事有关么?”

阁中陷入了一片宁静,外头的宫人估计被惩治完了,也听不见哭声,万籁俱静中顾氏的声音如同鬼魅:“她啊?这要看陛下自己觉得,你是希望她跟我们有关系,还是希望她跟我们没关系?”

陈籍起身将她一脚踹倒:“就当朕从没问过。”

顾氏慢慢爬起来:“陛下对韩婕妤真是与众不同,妾很想知道,如果这次给你下毒的不是我,而是她,你会不会甘之如饴?”

陈籍没有回答,他扬步朝阁外行去,李进义跟上去询问:“顾嫔该如何处置?”

陈籍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赐鸩酒!”

文隽赶到望仙阁的时候,外间宫人的尸首尚没有被清理,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到她的鼻腔之中,令人几欲作呕,她头晕沉沉地网内阁行去,一遍一遍带着哭音唤道:“南歌,南歌,你在哪里?”

她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忽然之间繁华的寝阁会变成了炼狱,为什么她好端端的南歌忽然之间不闻声息……

文隽在一个墙角找到嘴角噙血的南歌,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都在颤抖,她神识涣散地喃喃道:“冷,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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