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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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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隽同慧心移步至佛堂,文隽见其间一些残破的佛像已被尽数搬走,比之前看上去要宽敞开阔不少,而正中一尊金漆已掉尽的大佛前,果然有一墩硕大的树桩。

文隽看着布满灰尘的桑树桩,感慨道:“未想到亲历愿会寺由盛转衰的却是这一墩枯掉的桑树木桩。”

慧心在一旁轻声念了几句经文,道:“万物皆有生命,盛衰亦是常态,乡君不必太过感怀。”

文隽颔首浅笑道:“对了,同主持说了这么会子的话,就在这里替替外面的流民谢过贵庵专程派人前来赠医施药。”

慧心回以笑意:“乡君言重了,我佛慈悲,身为佛门弟子也当以救苦济世为已任,况且比起你这些日子所做的,明镜庵做的这些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些。”

文隽郑重道:“主持这番言语让我愧不敢当,我不过是因机缘巧合先亲睹了他们的惨况,若是让主持先遇到他们,您一定会比我做得个更多更好。”

慧心以手轻扶她:“乡君不必过谦,如今兆京城谁人不知韩侯府上有位活观音,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文隽心里微微有些疑惑,道:“主持但说无妨。”

两人慢慢从佛堂移步入到内苑,苑中有大约十来个人正修缮墙面及屋顶,文隽在前面小心带路,提醒她们避开地面各式杂物。

慧心缓缓道:“我打算向太后请求接管这愿会寺,乡君如何看?”

文隽有些惊讶地看她:“敢问主持是想将此地仅仅用作供世人祈愿布施之所么?”

慧心和善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听闻这里原本有数十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如今寺院在修缮,我想乡君应该是把他们暂时安置在别处了,是么?”

文隽点点头回道:“他们现在暂住在我义父在郊外的别院中,等寺院修缮好了就接他们回来。”

慧心赞许地看她一眼,又问道:“那以后呢,乡君有想过他们日后怎么办么?”

文隽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几日我也在反复斟酌这个问题,打算届时看看京中有没有人家愿意认养他们。”

慧心微微笑道:“其实,明镜庵接管愿会寺并不是为了香火布施,而是希望能照顾这些流离京城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日后乡君也可以随时过来看他们。”

文隽面上尽是惊喜,激动之余抓住慧心的两只手,谢道:“真的么?那我就在此先替孩子们谢过主持了。”

慧心目光慈和,谦道:“明镜庵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文隽满面笑意,想到什么道:“主持,可以为孩子们劈出一间宽敞的屋子作为学堂么?您可以放心,请教书先生的事由我来负责。”

慧心思虑片刻后,点点头笑道:“还是乡君思虑周全,寺院与读书声也是相得益彰,请教书先生的事就劳你费心了。”

送别慧心后,文隽引着如愿准备再转一周看一下流民们缺些什么,正走到巷子中间,便听见一阵整齐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带着一队皂隶来到巷中。

文隽愕然地看着这些人,只见有两个身强体壮的皂隶走到明镜庵小师傅赠医施药的桌前,恶狠狠地将人赶开,三两下将桌椅和草药等掀翻在地,冲几个小师父大声道:“官府办事,不想被抓起来就赶紧滚。”

几个小师父大概没见过这种阵仗,个个面露惊色,其中一个想要站出来说什么,却一个看着年长她一两岁的小师父拉住向她摇摇头,而后向那凶神恶煞的皂隶道:“我们这就走。”

文隽眼见几个皂隶往自己的方向过来,拉了如愿隐到一堵废墙后面,只见寺庙门口施粥的锅炉瞬间被砸得稀烂,不一会儿,修缮寺庙的人相继也被拉乐出来。

眼看着施粥的人和修缮的人以及周围前来帮助的居民相继被赶走,如愿着急道:“乡君,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该怎么办?”

文隽小心翼翼轻声道:“嘘!小点声,我们先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有皂隶跑到那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貌似回报什么,只可惜离得太远加上流民们惊恐之下发出各种声音,她根本就听不到。

只见那穿官服的男子不住地点点头,而后那皂隶大声吩咐其他皂隶道:“让他们全部站起来一队队的给我列好,不准他们吵嚷,有乱吼乱叫的直接给我棍棒侍候。”

那些皂隶纷纷跑到流民中间,用随身未拔刀鞘的佩刀直接打在那些流民身上,要他们速速站起来,最开始还有流民反抗叫嚷,皂隶们对那些人下手毫不手软,遇到烈性些的直接拔了刀鞘亮了刀,流民们见到明晃晃的刀便不敢再有异动。不仅没有人敢再反抗,连不满声也不敢有,不过一炷香时间,流民们虽站得歪七扭八倒也算列好了队。

这时那个穿官服的人终于慢悠悠往巷中走近了些,满意地笑了笑,又嫌恶地环视了流民一圈,大声道:“把这些乱民全部给我押走。”

文隽忍无可忍,不顾如愿紧紧拉着,从废墙后走出来,道:“不知使君是要将这些流民带到何处?”

那人皱眉看了那个带头的皂隶一眼:“怎么办事的?有人藏在废墙后面半天都不知道。”

带头的皂隶连忙认错:“明府放心,我这就赶他们走。”

文隽想了想,勾了勾唇:“原来是许明府,失敬了,请问那条律法规定我不能来这个巷子,您又是奉了谁的命要将这些流民带走?”

带头的皂隶走到她身前,威胁道:“我奉劝你不要揽祸上身,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隽面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杜明府既然身为兆京府尹,便应该坦坦荡荡才是,某虽只是一介平民,不过是想求一个明白。”

许世丰轻蔑地看着她:“陛下早已授命我全权处理流民安置一事,你若不满,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告到御前了。”

带头的皂隶收到许世丰的示意,想上前拉文隽,文隽立即退了一步,瞪着那人道:“我看你们谁敢碰我。”

那皂隶看她衣着不凡也猜不出她是什么门路,看她一直未自报家门,猜她是虚张声势,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阻挠兆京府办案,把你扔兆京大狱都是轻的。”

文隽看着他又上前,待他快碰到自己时,情急之下便一脚踢了上去,正好踢中他的小腹,那皂隶原本见她文弱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大意之下挨了她一脚,吃痛叫了一声,气急败坏下猛地抽出佩刀要向她砍去。

眼见那刀就要砍下,如愿一个箭身冲到文隽身前紧紧将她抱住,文隽想推开却不能,那刀即将落在如愿后背上时,突然有个蓝色身影敏捷将那刀踢开,那刀偏了位置滑到如愿手臂上。

文隽看着如愿手臂上的刀伤,血一会儿就漫湿了衣袖,她轻轻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道:“你不要命了吗,答应我千万不能有事?”

如愿忍着巨疼,脸色惨白,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我不碍事的,不过是小伤。”

文隽迅速扯下衣袍一角,将布条缠在她受伤的手臂上,见伤口并不深,略微放下心来,把她扶到墙角,歉疚道:“你再忍一忍。”

而后看见那皂隶并不是蓝衣男子的对手,双方正僵持着,她走到那男子身前,看他的模样有些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拱手道:“谢郎君仗义相救。”

那男子笑着看她,完全无视对面地剑拔弩张,道:“这才几日没见,乡君便不记得沈某了?”

对面的许世丰吃惊地看着文隽:“乡君?莫非你是韩侯府上的那位乡君?”

文隽不理会许世丰,狐疑地看着那人:“沈……?”

那男子笑意更深,道:“在下沈逢舟。”

文隽这才想记起那日在得月楼同崔渠一起的那个人,只是自己当时是戴了幂篱的,按理说他那日并没有见过自己的容貌,而且她今日又是男装打扮,何以他会认得自己并且还出现在这里,纵然心头诸多疑问,还是道:“原来是你,今日谢过了。”

她这才转头顾许世丰,神情冷淡:“小女子家父正是广平侯韩瓯,未知许明府有何见教?”

许世丰笑容瞬间僵硬,向领头皂隶怒道:“还不快把刀给我收起来,你差点就伤了乡君,回去再好好收拾你,赶紧给乡君赔罪!”

那人哆哆嗦嗦收了刀鞘,正要开口赔罪,文隽冷笑了一下盯着许世丰:“人都伤了赔罪有何用?之前的问题许明府还没有回答我,你打算将这些流民带到哪里去?”

许世丰脸一僵,吞吞吐吐道:“陛下不是将流民……等事宜交与我,近日……有人来告……说他们在城中引起骚乱,为了京中秩序我想……将他们送出城……”

文隽不可置信地看着许世丰:“许明府是要将他们悉数赶出城?”

许世丰陪笑着正想圆一下,只听见有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许世丰你就是这么办差的,亏得你,朕也是开了眼了!”

许世丰听了这声音脸瞬间垮了下来,连忙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臣知罪,臣知罪!”

陈籍身着玄色常服脸上不怒自威,身后跟着常侍李得用,中领军韩文朗,及长史杜商。

众人纷纷向陈籍行礼,他急步走向文隽,深沉的目光中含着一丝关切:“你可有伤着?”

文隽摇摇头:“谢陛下挂心,方才危难之际幸好有侍女为挡在我身前,并且又劳这位沈郎君及时出手相救。”

陈籍复杂地看了沈逢舟一眼,沈逢舟也只是镇定自若地颔首。

陈籍看着跪在地上的许世丰,道:“你说知罪,且说说自己犯了哪些罪。”

许世丰连磕了几个头,颤颤巍巍道:“臣……未能妥善安置流民,还治下不严险些误伤了乡君……”

陈籍冷冷笑道:“你岂止是安置流民失当、险些伤了乡君,你还纵容属下跟燕国的西河王动手,还让贵客见识到这样一场闹剧失了国体,谁给你这样的胆子?”

文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问道:“你不是说你叫沈逢舟么?”

那人笑着回道:“沈是我母亲的姓氏,逢舟是我的字,我父姓斛律,单名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的那个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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