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有点紧张……”说这话的时候，王哲是真的很不安。

至于原因，很简单。

此刻，他身处于一个比普通房间宏大得多的空间里，看墙壁装饰和和彩色玻璃窗的样子，似乎是一座大教堂。

但教堂里没有人，长椅都是空荡荡的。而在教堂中央的祭坛上，立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钉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精瘦，只以一条白布裹着下身，算是唯一的遮体之物。他的头顶上，戴着一个满是尖刺的荆棘冠。不过最吸引眼球的，还是那几颗钉子。那粗长的钉子，分别钉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脚，把他死死地钉在了十字架上。

光是那样子，就足以让一般人不忍去看了。而要是让人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刑罚，在剧痛与失血中慢慢迎来自己的死亡……这种死法就算不是最惨烈的，至少也绝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了。但根据记载，这位可是主动承受这种酷刑。

虽然不是宗教信徒，不过王哲对于这种能够承受非人酷刑的烈士，一贯抱有相当的敬佩。不过必须承认，王哲此刻的态度之所以如此恭敬，最大的原因还是这实在是一位太巨大的大神了。若是要论在人类历史上的影响力，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位名人比这位更强了。

王哲用东方式的礼仪拱手，并且弯腰鞠躬：“耶大佬，您好，晚辈给您请安了。”

十字架上的那位抬眼望过来。他的眼窝深陷，目光格外的深邃。嘴角的一丝笑意，让人颇有点捉摸不透。

“你好，王哲。在这座塔里感觉怎么样？”

大神的语气很亲切，不过王哲可是一点都不敢大意，小心地答道：“非常有趣。等我出去以后，肯定会非常向往回到这里的。”

“那好啊，努力完成小目标，去成为得道者吧。在那之后，你就可以成为书塔里的永久居民了。然后等到那时你就会发现，小目标真的只是个小目标而已。”

“呃……您什么意思？”

“意思是，小目标只是一个开始。成为得道者，只意味着你刚刚踏上这条路，在此之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途呢……看来你好像不太明白，那我举个例子。你的书灵，路易十六，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王哲摸了一下鼻尖：“要说印象，也没什么特别深刻的……”

十字架上的那位微笑道：“我看过你的书，所以当然很清楚。你觉得他是个废柴，不是吗？”

“呃……”

“不用不好意思，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虽然他也能看到你的书，但并没有对你生气。我们都知道，尽管路易十六成为了得道者，但几乎完全是沾别人的光，所以在这条路上他走不远。”

“沾别人的光？”

“对，你可能已经知道了，要想得道，需要在人类文明中产生足够大的影响力，需要寄托和引发无数人长久的情绪，或者换言之，你需要对全人类的三观有所影响。而路易十六之所以能得道，是因为他的死，因为一个君主被斩首在那个年代对人们三观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但是——”

王哲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接道：“但是他是被斩首，是被迫的，不是主动的。您是这个意思么？”

“没错。他是用被动的方式走上这条路，所以他现在走不远了。而你爸爸不一样，他可能没给你说清楚，除了设计出滑稽表情包以外，他还主动地推广这个表情包，甚至成为了网络文化发展的幕后推动者之一。虽然身在幕后，无名无利，但他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引领了新一代网络诙谐文化的发展。尽管有一些偶然因素，但你爸爸是主动得道的，所以在得道之后，他还有可能进一步加深他的影响力。”

“怎么加深？”

“书灵有很多限制，但在这些限制之内，我们也能够引导贤者。如果贤者能够继承我们的理想，不用太多，只要继承一部分，就很可以了。”

王哲摸了摸下巴：“那我的书灵是路易十六这一点岂不是很吃亏？他哪有什么理想……”

“但这种事情利弊两面都有。贤者帮助书灵——也就是得道者——去实现理想的话，很有可能加深得道者在人类文明中的影响力，而贤者有可能找到自己达成小目标的路。但另一方面，这意味着你永远屈居人下，而且被限定死了前进的方向。”

“这样啊……”

“到了我们得道者的阶段，人类看重的利益得失我们已经不怎么看重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反而是理念，是理想，是方向……或者说，意识形态。”

“这样啊……”王哲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重复着感叹。

十字架上的这位微笑道：“所以在我看来，你分配到的书灵是一个没什么理念的得道者，这样也好，你可以参考一下别人的经验，选择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别人的经验么……”王哲低头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盯着他，“对了，大佬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问题？”

“你现在的样子，被钉在十字架上这样，是因为人们对你的刻板印象么？”

“很显然，是的。”

“那您这样岂不是很痛苦？”

“如果是人类的肉体当然很痛苦，但我现在不是，所以感受不到痛苦。”

“但就算不痛，被钉在这上面动不了的话……”

“谁告诉你，我动不了的？”

那个看起来重量不轻的十字架，忽然跳起来了。连续跳了好几下之后，它跳到了王哲面前。

王哲目瞪口呆。

然后十字架上的大神俯视着他，悠然道：“十字架早就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就跟其他得道者的躯壳一样，所以不存在行动上的不便。你要明白，只要不是死后得道，就不存在动不了的问题。”

王哲很想吐槽，用十字架这样蹦来蹦去实在有点毁三观，不过……想想书塔的存在貌似就是为了毁人三观，所以也就委实没有吐槽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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