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狡兔之虑

虽然在苗左江的思想意识里有这种认识，但他自己面临的社会现实却使得他想收手也不能。特别是苟益桥成为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后，因为有之前亲自介绍娱乐场所老板，并收受娱乐场所老板好处的事实，使得苗左江对苟益桥可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只能是苟益桥之命是从，苟益桥怎么说苗左江就怎么做。苗左江知道，自己收受了那个娱乐场所老板的好处，是实实在在在的，苟益桥是能够指出第三者证人的。而苟益桥说他自己也收受了娱乐场所老板的好处费，只是苟益桥自己说的，苗左江是找不出第三者证人的。如果自己不听从苟益桥的，苟益桥仅仅就拿这一件事来说事，苗左江就知道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按照纪检机关的立案标准，五千块钱就可以立案查处，更何况自己收受的是十万元。也正因为如此，苟益桥的一次受贿介绍，就将苗左江完全绑架在了他的战车上，让苗左江不得不听命于他。这是苗左江事前所完全没有想到的，当然也是苗左江在内心里贪恋手中权力的结果。如果不是为了稳住自己作为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苗左江也就不怕和苟益桥唱反调。正因为有了苟益桥对苗左江的无形绑架，而苗左江又贪恋手上的权力，才使得苗左江不得不听命于苟益桥。

因为有了这种逻辑关系，苗左江和苟益桥之间的勾连就更加紧密，相互依靠的程度也越来越大。苗左东希望通过苟益桥稳住自己副局长的权位，甚至还想在职务上再上一个台阶；而苟益桥则希望通过苗左江来实行他控制政法系统权力的纽带。二人实际上都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苟益桥担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后不久，就通过多方动作，让苗左江当上了丽春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这就更使得苗左江对苟益桥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池长才到丽春担任公安局局长后，苟益桥在工作中总是有意迈过池长才直接找苗左江，企图把池长才架空。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在王未明车祸调查的前期，苗左江总是以苟益桥的要求来掌控调查。刚开始时苗左江完全没有想到车祸是苟益桥策划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苟益桥居然敢设计将一个堂堂的市长用车祸将其置于死地。如果不是在车祸调查处于僵持状态，自己作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车祸调查组副组长为了获得第一手情况，亲自去与车祸直接责任贺得利接触，从贺得利那种完全没有顾忌、也没有一点怕惧的眼神中，感觉到这起车祸后面可能确实有说不清的问题存在，苗左江可能就完全会按照苟益桥的意图，对车祸作出为正常车祸的最后调查结论。好在是苗左江发现了这个车祸的奇特之处后自己也留了一手，有意识把车祸的调查进程放缓，没有按照苟益桥的要求对车祸做出定论。当然，苗左江完全意识到王未明车祸后面可能有问题，还是在最后一次苟益桥召集的车祸调查组成员会议上，池长才抛出了他和苟益桥都没有掌握的情况后，才让苗左江感到这次车祸背后实实在在地另有隐情，自己作为车祸调查组副组长不能在完全没有准确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做出结论。幸好自己当时没有按照苟益桥的要求强行对车祸调查做出最后定论。现在，苟益桥被省纪委强制“留置”了，虽然组织上的正式说法是说苟益桥涉嫌存在严重问题，而没有直接说是因为与王未明车祸死亡有关，但以苗左江多年从事公安工作的经验，结合在车祸调查过程中苟益桥一再给自己提出要以正常车祸结束调查的要求，苗左江认定苟益桥就是王未明车祸的罪魁祸首。当然，他也和所有不明白真相的人一样，苗左江也始终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会让苟益桥非得下如此狠手置王未明于死地。

心里大致清楚了苟益桥可能的罪行后，苗左江更是感到惶恐不安。以苗左江这么多年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经验，苗左江认为，对王未明车祸的调查时间不短，但在调查中却并没有发现明显的人为线索，那么说明苟益桥在车祸案设计上非常慎密，完全想不到会被发现。而越是这样的犯罪分子，在犯罪行为被发现后，为了掩盖罪行或者是为了减轻罪行，就越是会把自己所有的犯罪行为交待出来，以期能以良好的认罪态度赢得最后在法律上的减轻处罚。因为这些犯罪分子心里会想，自己设计得那么巧妙的阴谋都被识破，那么还有什么问题不会被办案机关识破呢？苟益桥虽然在法院系统干了不少时间，又是市委政法委书记，但作为犯罪人的基本心理和其他犯罪分子是一样的，甚至还会比其他犯罪人的心理更脆弱。也正因为如此，苗左江才更是感到不安和害怕，担心苟益桥进去后，把他所有的问题都全部吐出来。苗左东清楚，苟益桥存在的问题中，自己参与了的不少，尤其是充当一些非法利益的保护伞，几乎都可以看到苗左江的身影。虽然不清楚在苟益桥所犯罪行中与自己相关的因素会有多大比例，但苗左江清楚，只要苟益格交待了与自己相关的罪行，最后自己肯定免不了会受到相应的法律制裁。

苗左江知道，改革开放以后，虽然在《刑法》上有好几条判处死刑的经济犯罪罪名，但在司法实践中，因经济问题被判处死刑的案例并不多，除非是那些数额特别巨大、影响特别恶劣的经济犯罪分子。从苟益桥设计致王未明于死地这一点上看，作为在法院工作多年，并且在法院担任过领导的苟益桥，其存在问题肯定不仅仅是经济问题，说不定还有其他更为恶劣的犯罪行为。“杀人偿命”一直是我国刑法的基本原则。既然苟益桥制造车祸致王未明于死地，那么他最终受到的惩处，同样是偿命的可能，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求生的欲望决定了苟益桥为了能够找到活命的机会，会把自己一切罪行都全部交待出来，以期以自己的立功表现来换取法官判断时减轻处罚的可能。如此一来，自己之前伙同苟益桥做下的不法之事，即使自己想掩盖最后可能也掩盖不了。而现在自己能够做的，就是利用自己之前办理经济案件时所积累的经验，将之前已经安排妻子叶心菇处置和转移财物的事做得更周全，粉饰得更完善，以此来尽可能减少自己的罪证。

苗左江担任过刑侦支队支队长，也担任经侦支队副支队长，在办案过程中，见识过不少犯罪分子的犯罪手段，也从中学到不少规避罪责和反侦查的知识和经验，从自身所具有的反侦查能力来讲，尽可能地规避罪责，在苗左江来说，没有多大问题，但关键还是在他妻子叶心菇那里。苗左江知道，女人一般来讲都是比较爱贪不便宜，虽然他觉得叶心菇还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但女人的特性决定了在关键时候可能把握不住轻重，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望，可能不一定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也许因为是警嫂的原因，叶心菇和苗左江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十年，也跟着苗左江养成了防范意识很强的习惯，她一直非常佩服苗左江在重大问题上的判断能力，也比较顺从苗左江的意愿做事。和苗左江结婚二十多年，只要是苗左江要她做的事，叶心菇基本上都会不问缘由地去做。前一段时间苗左江让她把家里的钱物进行处置，叶心菇如实地按照苗左江的要求做了，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心里极不情愿，但她觉得苗左江给她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当时，苗左江对叶心茹说：“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不少都是意外之财，这些意外之财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时候拥有这些意外之财是一种满足，但如果在有危险的时候还拥有这些意外之财，可能就是一种灾难。要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说一定我们舍去了财物，得到的就是平安。如果舍不得财物，最后我们得到的可能就是不安甚至灾难。”当时苗左江并没有具体给叶心菇说要她这样做的原因，但既然苗左江要她那样做，顺心菇也就照做了。

总的来讲，叶心茹还是一个善于满足的女人，她虽然也有一般女人所有的那种虚荣心，但并不贪图钱财。她认为自己找到一种警察人作老公，心里已经非常满足了，警察的特权地位已经让她在不少人面前赚足了面子，特别是后来随着苗左江职务的一步一步提升，叶心菇内心里的那种虚荣感更是越来越满足。要知道，在不少人眼里，警察是一种让人敬而生畏的职业，虽然随着社会的变化，警察的社会地位发生了很大变化，有一段时间甚至变成了一种危险职业的标志，但警察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它在社会领域仍然具有特殊的地位。对苗左江时不时收受一些钱物的行为，叶心茹还提醒苗左江。只不过收的次数多了，并且也没有出现因为收受财物而受到追究的情况，叶心茹也就觉得似乎是正常的事，也就很少提醒苗左江了，只是苗左江让她如何做她就会如何做，基本上不会违抗苗左江的要求。

前一段时间苗左江让她处置家里的财物，她按照苗左江的要求，将家里总共将近五百万元的钱款，分几次分别捐给几所学校共计一百万元，又分别给了她两个姐姐各一百五十万元，按照苗左江的要求，让她姐姐她们采取购买了一些银行理财产品股票以及一些房产等，将资金进行了分散，留下了能够正常说明来源的几十万元。同时，之前收受的几十件古玩字画等物品也捐赠了一些出去，接收捐赠的机构如省文化馆、省书画院、省博物馆等都出具了接受捐赠的证明书。

看到那些捐赠证明，苗左江的心里感到踏实一些。有了这些举动，至少说明自己虽然接受了不该接受的钱物，但都把它捐赠了出去，没有留作自己的私人财物，即使有问题，也只能是违纪而不是违法。

叶心茹接到苗左江的电话回到家里后，见苗左江着急的样子，就问苗左江怎么回事，苗左江就把苟益桥被省纪委带走的事给叶心茹说了。叶心茹一听，也感到担心和害怕，她知道自己丈夫与苟益桥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也清楚他们平时所做的事有些是不敢拿出来见人的。现在苟益桥出事了，平时与苟益桥关系很密切的丈夫会不会受到牵连，叶心菇心里无数，看到苗左江着急的表情，心里也就更是担心。好在是前段时间按照苗左江的安排，自己已经对家里的财物进行了处置，就是有什么问题，用苗左江的话说，也不会是什么大的问题了。不过，女人的胆子毕竟要小一些，她还是非常担心地问苗左江：“左江，苟益桥的问题会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现在还不好说，我叫你回来，就是想确认一下前段时间我让你处置的财物的处置情况，同时对家里的一些重要财物我们两人统一一个说法。你下来后继续把家里的财物做一些清理，对家里的收入来源，家里的财物来源，我们两人都要有一个统一说法，万一我这边有什么情况，我们一定要按照一个口径去回答别人提出的问题，决不能出现我们两个人的说法互相矛盾的情况。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我相信问题就不会太大。”苗左江经办过经济案子，知道如何应对调查取证之类的事。

“还有就是儿子媳妇那里，你也要给他们敲一下警钟，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对外面的人乱说。对于他们所拥有的财物，也要有一个能够说得清的说法。任何事，都一定要想在前，谋在先，以备无患。”可以说苗左江是老谋深算，心机独到，他充分运用了他在公安上工作多年的经验，为防止自己被组织查处做了精心的防范和反侦察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