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麻木的赌徒老兵老八，作为招子还是很尽职的，没用几天，他就大概查清了李子龙要杀他岳父的因由，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钱。
李子龙是个东北某名校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毕业之后东拼西凑开了一家小软件公司，打拼四五年，做得也是风风火火。放在任何人眼里，他都是那种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我要是说他是钻石王老五，那就是纯扯淡。李子龙在去年也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是他同校的小师妹，姓吴。小吴很漂亮，还是个家里很有钱的漂亮姑娘。她老爹老吴是个开金店的，而且还是个在Y市号称百年老店的金店。
老吴家里，上述三代，都是开金店的，真真正正的从民国就开始做金银首饰的老店。到了新中国成立，中国劳苦大众翻身做主人，一句“达到土豪劣绅”，就彻底把老吴一家打入了谷底，家中金银财宝，几乎被一扫而空。等时光推进到了八十年代，老吴居然凭空的又打造出了一家金店。原来当年老吴的老爹在家中金店被冲击的时候，偷偷的把一整箱的金银收拾，全都扔进了自家后院的一口枯井里。在随后的几十年当中，吴家老少都沐浴在党的光辉下，忍气吞声的当着良民，直至*结束，老吴才扛着一把铁锹，一点一点的把老宅后院那口被添死的枯井给挖了开，拿出了整箱的金银首饰，借此才重开了吴家的金店。时至今日，老吴一家也已经坐拥千万身家，算是当地有头有脸有钱的一族了。
客观的说，李子龙这样的青年才俊娶吴家的千金小姐，简直是天作之合。可就在年前，吴子龙碰上了一桩好事儿，让这样的天作之合，蒙上了一层血色。
原来，李子龙的公司一直做的比较有声色，而在东北地区一家比较有名气的软件公司搞融资，融资的子公司当中，就有李子龙的小公司。可问题在于，李子龙的公司虽然经营的不错，但资产却不过百万，这样的话，他在上层公司融资之后自己所能占的份额是相对有限的。如果李子龙可以多拿出两百万的话，大概在一年之后，李子龙可以从中能收回大概近一千万的资金。李子龙虽然年轻有为，可真的要他在这个时候再拿出两百万，那还真是比较残酷的。所以，一直以独立著称的李子龙第一次朝自己的岳父开了口。老吴有钱，拿出两百万暂时资助一下女婿问题也不大，可问题是，老吴偏巧不巧的刚刚把自己手里仅有的两百万活动资金拿去在四川偏远山区盖了一所希望小学，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李子龙当然不希望这样，就对自己的老岳父说：
“希望小学，早点盖，晚点盖都一样，把钱给我，一年就能翻几倍不是更好么？”
老岳父当然有心帮李子龙，但听李子龙这么说，当下就有点不高兴了，冷着脸对李子龙说了一句：
“有些事，比赚钱重要！”
李子龙当时是又羞又气，好一段时间没登岳父家的门。他觉得中国苦难千千万，像老岳父这么做，真心没必要。久而久之，他甚至觉得老吴就是不想帮他，才这么说的。2009年的年初，李子龙的老岳母去世了，老吴成了一个寡居的有钱老头儿，而在岳母的葬礼上，李子龙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干掉老吴。
再过几个月，公司就要正式融资，如果在这时候干掉老吴，他老婆就是老吴资产的唯一继承人，到那时候，他还不是想拿多少去融资都行了么？大赚一笔的同时，他又能出一口气，真可谓是“一举两得”。也就在这样邪恶念头的驱使下，李子龙辗转找到了我……
站在我的角度，仔细想一下，人会去杀人，要么为了情，要么为了仇，再者就是为了权利，如果这几者都不是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况，就是杀了人之后，可以获得更大的名利。李子龙，就属于这种。想想爪子会为了几万块去杀人，我会为了几十万去杀人，李子龙这样为了上千万去杀人也并不足为奇，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岳父。
当然，我并不会因为只能分到李子龙那千万资产当中的二十万而感到不平，相反，我也并不觉得老吴这样一个人不该死而拒绝李子龙。我在了解这一切之后，就给了老八两万块，让他去找一个爪子来。十天之后，老八则把一个小老头带给了我。这个老头，叫老有……
老有叫刘长有，五十出头，四川人，长得又瘦又小，还有点佝偻。现在是Y市某高校门口一家川菜小饭馆的老板，五年前是个街头摆摊的小贩。
五年前，老有夫妻俩带着儿子，一直在Y市街头摆摊。赚的是辛苦钱，没什么保障。过年就卖对联，平时就卖水果，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那一年的清明，老有一家摊上了事儿。
清明时节卖烧纸，对于街头小贩来说，是这个时期很赚钱的一个选择。但所有的行业都一样，相应的价值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街头小贩在蜂拥上街卖烧纸的时期，必然会引来如潮的城管冲击。作为全世界战斗力第二的群体，他们抓起小贩来绝对不是盖的。老有家平时摆摊虽然也遭遇过不少城管，但多数都是有惊无险，今年却是破了例，来了一个又惊又险。
清明当夜，老有两口子刚把车推出街头，一捆纸还没卖出去，城管的大部队就杀到了，浩浩荡荡的一百多人，四五辆货车，瞬间就把附近十几个摊子一扫而光。平时老有两口子面对城管都会说尽好话，但这一年不知道什么情况，老有老婆就多了一句嘴，小声嘟囔了一句说：
“你们抢这么多，烧给你妈啊？”
可就这一句小声嘟囔，让一个城管的小头头给听见了，结果招呼来一帮城管，围着老有两口子就是一顿推搡辱骂，还美其名曰，说老有两口子妨碍执法。这下可好，一车货没了不说，老有两口子还挨了一顿整治。而回到家之后，老有老婆就直接爆了血管，住进了医院。本来家境就不宽裕，老有一家子，这下子可毁了。
老有知道自己没法负担老婆住院的费用，就直接上了法院，告城管暴力执法。城管局当然不想摊上这事儿，扔给老有二十万，然后公告，说对老有暴力执法的那个城管，是临时工，就此了事。
老有拿了钱，心里却高兴不起来。等老婆出院了，他就用剩下的钱在Y市某大学门口开了一家川菜馆子。这个川菜馆子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饭店，仅仅是在学校对面的一个门面房里，仅有四张小桌子的小饭馆。老有想的是，摆摊被城管抓，这样有个店面总不会了吧！总算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吧！
的确，老有这一安生，就安生了五年。
到了09年，老有又和城管干上了。原来，这一年，Y市要弄个什么全国文明城市评比，作为一个城市的文明标志的城管，来了个彻底的倾巢而出，不仅仅大力收缴街头小摊，还扛起了铁锹铁锤，开上了挖掘机，对一些占道经营的店铺进行了强制拆除。老有家这样学校对面的小店，十之八九全都是违章建筑，结果，原本只有四张桌子的小店，经过城管一顿铁锤挖掘机的修正，直接拆了三张半，外面全拆了，就剩一个不到两平米的吧台还算能站着。老有直接抱着已经口眼歪斜的老伴儿哭晕在厕所。但故事却没完，老有的儿子在收拾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店铺的时候，又塌了半面墙，直接砸断了老有儿子一条腿。而对这起事故，Y市城管局的做法是，又开除了一个临时工，却一毛钱都没赔给老有……
我个人倒对城管没什么感觉，毕竟我也不算好人。可近几年大大小小的新闻报道，对城管这一群体引发的事件可没什么是正面的。激起民怨民愤，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现在随便在街头抓住一个平头百姓，让他用一个词来形容城管，估计他会说——狗腿子。
没错，就是狗腿子。试比较如今的城管在大众心中的形象和伪满政权时期的狗腿子有区别么？然，这样的“狗腿子”所做的事儿，到底是在维护文明？还是在打着文明的旗号去毁坏文明呢？
答案怕是难说！
生计再次毁于一旦的老有，也在这个时候走上了绝路。而老八在这个时候找上了老有，多少算是给了绝望的老有一条又一村的生路……
我个人对这样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其实没多大信心。因为老吴那边也是五十多岁，但两相比较之下，老吴养尊处优，身材很肥硕，老有这样一个佝偻老头，怕很难是对手。可反过来说，老有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可以成为一个好爪子，因为他太平凡太普通。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用老有出手。出手的方式，就是去敲门。
老吴一直住在Y市里的一处老小区里，小区里、楼道里都没什么监控。老吴的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他的珠宝和资金大都放在店里，所以相应的安全系数也比较低。想要敲开老吴家的门，这就要针对老吴的一个爱好才好动手。这个爱好就是——象棋。
据老八的资料显示，老吴特别爱下象棋，还参加了Y市的象棋协会。自己没事儿在家的时候，也总是找左邻右舍爱下棋的老头儿杀两盘，可以说，只要他没事儿在家，棋局是来者不拒。而老有要做的就是，在确定老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抱着一副棋盘，去敲老吴的家门，并声称自己是新搬来的楼下邻居，也爱下棋。按照老吴的性格，肯定不会有什么戒备，何况对方只是个又瘦又小的小老头儿。而也就在俩人下棋不备的时候，老吴则要找准时机，事先准备好的刀，直接将老吴刺死。
实际实施的时候，也的确和计划差不多。据老有完事儿之后反应说，他和老吴俩人摆上棋盘，还没开杀，他就已经哆嗦了。可老吴看他有点紧张，就说别紧张，他也不是什么高手。然后就去泡茶，并示意和老吴俩人边下棋边喝茶边聊天。可就在老吴转身去泡茶的时候，老有在老吴的身后，亮起了屠刀。老吴则在背后身中四刀之后，倒地死亡……
确认老吴死后，老有吓得呆坐在地上好半天。但他最后还是想起了我的嘱托，他到客厅去把棋盘搞乱，然后去厨房拿了一把和自己行凶的刀具差不多的刀，一齐揣在怀里，简单擦拭了身上的血迹之后，便离开了老吴的家，趁着夜色，消失在Y市的灯火之中。
事后，警方调查老吴家，没有发现门窗被撬动的痕迹，也没发现老吴有抵抗挣扎的迹象，由此初步确定，是熟人作案。也就此，老吴被害案件成了悬案。案件发生之后，最高兴的是李子龙，但最悲伤的也是他李子龙。原因是，老吴老早就立好了遗嘱，他名下所有资产，只有区区二十万是留给自己女儿的，其余的千余万资产，全部在他死后捐给了希望工程，换句话说，李子龙所梦乡的用两百万生一千万的梦乡，终究成空……
当然，李子龙欠我的十万尾款，他肯定是不敢不给的，他同样也不会把我捅出来。打碎了他自己的牙，他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而我呢？我心里多少有点悲哀。因为，在钱的面前，老吴的善良，似乎一文不值。无论是对我这样一个点子而言，还是对李子龙这样一个狼崽子而言。我能说的只是：
“人生，就像一碗老汤，它可以香浓怡人，但也会因混杂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而变得腌臜不堪，令人作呕。而这样一碗腌臜的老汤，却无关善恶。”
或许这话有点抽象，但于李子龙、于老八、于老吴、于老有，甚至于我，都是如此。我们的人生就是这碗腌臜的老汤，原本应该让人甘之如饴的亲情、爱情、希望、善良、朴实等等等等词汇，均在混杂了铜臭之后，变得足以让人混淆善恶，腌臜不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