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眼下的情况大概就和那个被吓死的死刑犯状态差不多。因为我几乎也是在等死。等着刀君和国梁用各自手中的冰刃宣判我的死刑。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现在刀君从楼里走出来,我基本上会直接被吓得挺尸。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国梁和刀君进入楼内开始算,已经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了。但始终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而越是安静,一切就显得越是不正常。
如此的安静,则更让我惴惴不安,度日如年。
而就在这份惴惴不安之中,楼内终于传出了第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显得很突兀,且来得突兀,去的也突兀。只“砰”的一声,就又没了动静。
我站在楼外,却好像被这一枪直接打在了心头,全身又不由自主的一颤。也好像差一点就直接把我给打归位了。我甚至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呼吸和脉搏,好久才确定自己还活着。
而这片寂静又持续了三分多钟的时间,楼内再次响起枪声……
“砰砰砰……”
这次,是连续三枪……
三枪过后,我的心立马又被顶到了嗓子眼上。但心头不止为何,也在这三枪之后陡然一松。同时,我几乎不可控制的直接就冲进了楼里,冲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楼……
漆黑一片,没有他们两人的影子……
二楼……
漆黑一片,也没有他们两人的影子……
三楼,我看到了月光,而在月光之下,我看到了一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挺害怕这个人是国梁,因为那就意味着刀君可能就站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但最终,在片刻犹豫之后,我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影。
一步……
两步……
三步……
……
我走的很慢,我的脚步声更好像是黑暗当中唯一的声音,唯一有生机的存在。
直到我走到距离那个人影仅有四五步距离的时候,我才看清,这个人的身材有点微胖,脑袋也是秃了一大半……
我心头当即一松。因为这个人影代表着他是刀君。刀君倒下了,那就意味着国梁赢了。
一时间,我忍不住心头的喜悦,赶紧往前跑了两步。但仅仅在两步之后,我就如遭雷击一般,停住了奔跑的脚步。
因为,我在一根柱子背后,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背靠着柱子的身影。
这个人,枯瘦如柴,带着黑框眼镜。
正是国梁。
而国梁全身上下,似乎全是血……
我顾不得许多,赶紧就朝国梁跑了过去。发现他的全身全都是刀伤。肩膀、胸口、腰腹、胳膊、大腿,全部都是刀伤。一个个刀口正在汩汩的往外流血。手里还紧握着那把六四……
我一下就毛了,赶紧上去扶住国梁即将倒向一边的身子,大声喊着:
“国梁!国梁!”
国梁,没有回应……
我急忙忙的又去探了一下国梁的鼻息,发现国梁好像还有一口气儿在。只是已经处在奄奄一息的濒死状态了。我心里当即就是一阵狂喜,赶紧就拽着国梁的胳膊往我身上背。任由他的血流了我一身。
可是,就在我刚要把国梁从地上搀起背到背上的时候,国梁的右手突然把手里的手枪松开了,旋即一把就按在我的手腕子上。那力道,可以说大得惊人,完全不似国梁这样一个濒死之人应有的力气。而与此同时,国梁微微睁开了眼睛,用仍旧有些狂热,且带有一丝落寞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嘴角也微微的上扬了一下,似乎在笑。
我看着这情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赶紧又喊了两嗓子,
“国梁,国梁!咱上医院,赶紧上医院。没事儿,别笑。”
说完,我又一次想把国梁拽起来,而国梁抓着我手腕的手,又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的把我按住。而后,国梁的嘴角又一次上扬,同时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
“我……输了……快跑……”
国梁说话的时候,鲜血不断的从嘴里流出来。而在说完之后,国梁就闭上了眼睛,身子往旁边一歪,整个瘫软了下去……
“我……输了……快跑……”
“我……输了……快跑……”
国梁这句话,不断的萦绕在我耳边。他在在昏厥之前,还惦记着让我跑。可我,真的还有心思跑么?把他一个人扔在这,我独自落跑?
同样是爷们儿,同样有胯下三寸不良之物,同样看到前凸后翘的会想入非非。我就算不是国梁,不是刀君,甚至不是董正坤,没有与高手一战的能力。但我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他一个人跑么?
更何况,就算我跑了,又能跑到哪去……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我跑得出这江湖么?
而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旋即,一个冰冷的笑声传来……
“嘿嘿嘿……”
不用问,这时刀君。
我双手仍然扶着国梁的身子,脑袋却已经转回去,看着刀君。这时的他,已经不是趴在地上的了。而是已经背对着我站在了月光下。这背影,不免让我心底一阵阵的发凉。但似乎,也激起了我心底的斗志。想想我这样的选手,能和国梁这样的高手死在一块,下了地府见了十殿阎罗,我也应该是挺有面儿的。
这样想着,我便冲着刀君喊了一嗓子:
“哎!姓刀的!你赢了,动手吧!”
我喊完,刀君人没动,依旧背对着我。只是肩头不断的起伏。好一会儿他才把右手的冷钢转交到左手,然后右手则扶上他的左胸,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概两三秒之后,他的右手又垂了下来。同时人也原地晃了一下。我看他的右手,似乎满满的都是红色的血。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刀君缓缓的转过了身看着我,再次“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的笑好像也很虚弱,没了往日的中气,他看着我的眼神里,似乎也没了那份冰冷。而在笑过之后,他几乎用跟国梁相近的虚弱声音说:
“赢……个……屁!”
说完,刀君再次转身,晃晃悠悠的就朝黑暗里走去。等他的背影几乎消失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你,也赶紧送他去医院吧……”
……
那天,就这样过去了。刀君和国梁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激斗,我并不知道。但我却记得很清楚,刀君的背影,国梁的鲜血。更记得,那天的月光。
那月光,似乎有一点让我感动……
之后,国梁在医院抢救了十多个小时才脱离危险。全身上下,他身中七刀。其中一刀挑断了国梁左脚的脚筋,十之八九以后他以后要变成一个跛子了。另外一刀,是贴着他心脏刺进去了。是前胸贴后背的贯通伤。但刀口却是前后各一,应该是前胸被刺之后,又在后背心同一位置被刺了一刀。也可以说,这是精准无比、前后辉映的两刀。而这两刀如果有任何一刀偏上半分,国梁早就上西天了。至于其他,手臂腰腹上的伤口,刀刀透骨,虽不致命,但却也刀刀追魂。而最不起眼的,就是国梁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痕,不细看像是擦伤,只割破了皮肤,但不难想象,这一刀是刀君赖以成名的一击……
国梁是在昏迷了九天之后才苏醒的。和他守着我的时候一样,我也是在他苏醒之后第一个出现的人。只不过,我没他那两下子。外面我找了二十多个看场子的,帮我一起守着国梁,借以壮壮声势。而国梁在苏醒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反倒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他那狞笑一般的笑容。而且,他的下颌则再一次开始微微的抖动,显然,他仍沉浸在于刀君的决战之中,激动莫名……
而后,国梁也简单的和我说了一下他与刀君之间对决的情况。但其内容显然被国梁进行了高度概括,一共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
“他捅了我七刀……”
第二句话是,
“我打了他三枪……”
说实在的,这几乎等于啥都没说。
不过,我还是自行对当晚的情景进行了脑补:
在国梁和刀君先后进入楼内之后,俩人直接去了三楼。在一片惨白的月光之下,二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对面而视,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这情景,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高手对决一般,相互均在各自脑海中将二人过招的情形预言了一遍。可以说,为动手之时,二人已经在精神层面进行了一场决斗。
当然,两个人也都在等待一个最好时机,就如同小李飞刀对阵上官金宏一样,只等阳光射进对方眼睛的那一瞬间,才会出手……
就这样足足相对站了五分多钟。早已饥渴难耐的国梁先行发难,他抬手就给了刀君一枪。这一枪,国梁意在打破僵局,也是试探性的一枪。刀君当然躲过。而在此之后的三分钟时间里,俩人都开始各自的走位,寻找攻击最好的机会。
终于,就在那片惨白色的月光之下,二人几乎在同时找到了向对方出手的时机。也同时将手中的致命的刀兵举过了对方的头顶……
高手对决,或许就应该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精彩的往来,胜负仅仅就在一瞬间。
一瞬间,国梁连开了三枪,枪枪命中。枪枪击中刀君要害。但也在一瞬间,刀君也以顶着枪火冲到了国梁身前。一阵炫舞刀锋过后,先后在国梁的小腿、小腹、上臂、肋下、颈部各出一刀,然后当胸给了国梁一刀,刀转反手,回旋转到国梁背后,又几乎在后心同一位置,再中国梁心口……
一瞬间,战斗结束,俩人再次对立,良久之后,双双倒在一片惨白的月光之中。
只是,这惨白的月光,并没有因为二人迸射而出的鲜血而被染上丝缕绯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