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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22日 大年初一

博士和老伴是被鞭炮声吵醒的，从昨夜零点的高峰到天没亮的第二次高峰，鞭炮声断断续续就没停过，虽然是过节，放炮代表着除旧迎新，但博士还是觉得很烦躁，因为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新的需要迎，他所剩的都是旧的，年迈的身体，单调乏味的生活，以及无法实现的梦想。

梦想？好吧，其实博士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凭借远高于常人的智慧，他一次又一次站在了世界科研领域的最高峰，一次次以为新的目标和研究可以满足自己，结果却一次次失望，每当达到顶点，剩下的都只有空虚，根本没有预想中的成就感。

那不是独孤求败，而是失去了更高目标的迷失，别人站在峰顶是一览众山小，是朝下看，而博士站在峰顶则是朝上看，天地之大再无攀登之处。

何其惋惜！

于是博士最终明白，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一切，努力取得的所有成就，其实都不是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梦想更高更远，甚至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明白了这些后，博士离开了度过了大半生的研究所，回到家中彻底退休放弃了研究，无论学生领导们如何挽留都不肯留下。

回到家中，博士找回了普通退休老人的生活，早上溜溜鸟唠唠嗑，下午打打瞌睡，晚上陪着老伴看看电视，堪称悠闲自在。

可是，很快博士就发现，自己变得更空虚更寂寞了，雄鹰注定是雄鹰，即便老了倦了，也不可能和雀群生活在一起，即便强行装成麻雀，也不可能感受到麻雀的快乐。

博士就是这样一只老了的雄鹰，遛鸟好无趣，于是他把鸟儿放飞了，和老人们聊天更无趣，他们的无知和愚昧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最可怕的毒药，于是他默默离开了雀群，独自躲回了窝里，和老伴相依为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度过自己空虚无聊的最后时光。

也许，人生就这样了吧，反正也已经取得了常人十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最高成就，应该没什么好遗憾的。

博士开始频繁叹气，开始接受现实，小提琴也随之永远尘封在了琴盒之中，再也没有见过天日。

然而，博士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单调的生活在今天被打破了。

敲门声响起，博士蹙眉纳闷，这座城市中他没有亲戚，唯一的儿子也于几十年前就离开了人世，谁会在大年初一这么早来拜年呢？

怀着疑惑的心情，博士起身开门，动作很轻很轻，因为老板有残疾又严重精神衰弱，被鞭炮声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刚才炮声消散才刚刚睡下。

“您好博士，我是小楚，您还记得我吗？”老式防盗门打开，博士万万没有想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一位看起来年轻同时又充满智慧知性的美丽女子，女人的微笑恰到好处，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疏远虚假，给人一种发自真心的温暖。

“小楚？”博士没有立刻请女人进来，毕竟这年头骗子挺多，搞推销的更多，先装熟人进来然后一通狂侃说的你晕晕乎乎买她的东西是最典型的套路。

楚怜心很敏锐，从博士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立刻读懂了博士的想法，不过她并未在意，再次笑道：“博士您忘了，三年前我去你们的研究所参观过，是您亲自带的我，还在人工智能和生命科学领域解答了我提出的许多问题，让我受益匪浅呢。”

听女人这么一说，博士终于想了起来，戒备之心尽消，连忙让开门道：“记得记得，原来是你啊，三年不见变化挺大，老头子我都没认出来，呵呵。”

三年来，楚怜心的变化的确挺大，那时候她还没结婚，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脸上也不上妆，头发也不精心梳理，而现在她已经结婚了，穿衣打扮都讲究起来，整个人从内而外焕然一新，充满了知性美和成熟女人的特殊魅力。

走进来四下打量，博士的家很朴素，与平常退休老人的家没什么不同，家具都是上个时代的老家具，擦得很干净却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每一道都和博士脸上的皱纹一样沧桑。

轻手轻脚关严卧室的门，博士请楚怜心坐下并沏上热茶，他并没有急于问对方的来意，因为他其实想让楚怜心多留一会，原因很简单，楚怜心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足够智慧而且充满想象力创造力，能够完完全全理解他理念的人。

对于这样一个后背，博士是充满欣慰的，仿佛从她身上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

很默契，楚怜心也没有急于说出来意，而是一边喝茶一边和博士聊天，聊这几年她的见闻，聊自己不明白的问题，甚至聊起了LAI最新建成的第一研究基地。博士则百问百答，为楚怜心解惑的同时，也不经意间吐露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和无奈。

突然，楚怜心似乎觉得时机成熟了，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博士，您觉得我们人类是宇宙中唯一的生命吗？”

博士哑然失笑立刻摇头：“怎么可能，这只是愚者的骄傲而已。我那个时代有本书，其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阻碍人类发展的不是无知而是骄傲’，我们太骄傲了，所以我们才会斗来斗去，从古至今从地心说到人类唯一假说都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宇宙中存在其它生命，那么博士您觉得，与之相比人类算是高等生命吗？”楚怜心又问。

这次，博士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收起笑容用很正式的语气道：“人类算不算高等这一点我也不好说，毕竟人类的大脑比猿猴本质上也没有进化多少，身体上更是在退化，如果宇宙中存在大量生命，就碳基生命而言，肯定有比人类高等的存在。“

“那么非碳基生命呢？”楚怜心继续追问。

“硅基？”博士笑了笑，硅基生命这玩意从提出来后就一直是假说，根本没有证实过，因为硅化合物很不稳定，没有碳基化合物的多样性。

“不……”楚怜心郑重摇摇头，用异常严肃的语气说，“我指的不是硅基生命，更不是能量生命，而是单纯意识形态存在的意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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