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S

地下研究基地也失去电力黑了下来，只有核心研究室亮如白昼，半球形的墙壁和屋顶被彻底点亮，蜂巢网格中数以十万百万计的量化心灵也一颗颗亮了起来。

粗大的光束从屋顶正中的发射器嗡的一声投下，正好照在陨石上，将身着血红婚纱的美丽女子笼罩其中。

“砰！”陨石突然传出如心脏跳动的声音，表面的晶体一块块从内而外发出紫色的光芒，参差的冰凌状结晶也被从内点亮，其中的深紫色脉络如液态开始缓慢流动。

陨石缺口蔓延出的固态晶体则开始朝外爬，不断分裂出枝桠逐渐爬满整个圆台，从圆台边缘垂下后又沿着地面蔓延。

它们好像对能量很敏感，绝大部分分支都朝着电缆汇聚，没过多久就将所有电缆完包裹，只能透过紫色晶体的半透明结构，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不断闪烁的电流光芒。

如同根系暴露在土壤外面的参天大树，研究室地面几乎已经被紫色结晶完全覆盖，这些结晶根系蔓延到房间尽头后并没有停止，而是开始贴着弧形墙壁朝上爬，并且不断分裂出细小的分支钻进蜂巢网格之中，和里面的量化心灵相连接。

每当一颗心被连接，这颗心就会发出格外耀眼的彩色光芒，原本空荡荡的中心凭空浮现出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小颗粒，颗粒旋转变形化为缩小版的人形，然后惊叫挣扎着崩解溃散，被结晶连接吸进去，顺着密密麻麻的“树根”流向主干，汇入陨石之中，再由陨石向上生长的结晶送入女子体内。

“不要啊！”

“妈妈妈妈，你在哪啊，我好怕，呜呜！”

“阿泽，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对不起再也没机会告诉你了的，对对不起我……”

“我要出去，我要见我女儿，别吸收我，让我出……”

“老伴啊，对不起，不该让你也变成机器人的。”

“没关系，我们至少多拥有了十年，至少我们现在依然在一起……”

“星，千万别回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千万别回来！！！”

世界在这一刻于此缩影，哭声、喊声、哀求声、倾诉声，无数人生命中最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回荡在亮如白昼的研究室中。

崩解的心越来越多，汇入主干的颗粒也越来越多，量变引发质变，彩色光芒竟然盖过了电流的光芒，将所有结晶以及整个研究室都照耀成了美丽的彩色，恍如梦境，却是令人颤粟的噩梦。

充满光明的并不一定是天堂，永恒的黑暗也不一定是地狱，站在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上，罗琦、博士和龙先生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这些心，这些人，虽然失去了个体意识，但他们成为了主体意识的一部分，成为了上帝意识的一部分，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能升入更高的境界，与整个世界有史以来最真实且真正无所不能的上帝同在。

混杂的声浪在回荡，崩解的流光在闪烁，一条结晶形成的台阶出现在龙先生面前，直通悬浮空中身穿血红婚纱的美丽女子。

龙先生激动不已，抬脚迈上台阶，拾级而上走到自己深爱的人面前，捧起她柔美的脸，用哽咽的声音轻声唤道：“怜心，醒来吧，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丈夫的呼唤，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刻，整个天地都亮了起来，世界的命运于此改变。

“亲爱的……”她呢喃着给予回应，抬起因为不习惯还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摩挲着龙先生的侧脸。

“恩恩，我在这，我在这！”听到爱人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龙先生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猛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这些年的煎熬和痛苦顷刻间烟消云散，全都化为对妻子深深的爱和思念爆发出来。

“是不是已经过了许多年？瞧你都有白头发了，我离开的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她静静感受着丈夫熟悉的怀抱，抬手拨开他的头发，伏在他的耳边低语，她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她怕一旦闭上就会再次沉睡，再次和丈夫分别。

龙先生点点头哽咽着强笑道：“没什么辛苦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可惜我开始老了，你却依旧年轻，而且会永远年轻下去。”

“你怎么会老呢？我也可以让你永远年轻。还记得相爱的时候，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吗？从今以后，我们真的能永远在一起了！”她笑了，笑的很满足，眼神却有些奇怪。

龙先生没有察觉永远二字含义的不同，拼命点头深深埋在爱人的秀发中：“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哦对了，我们的女儿呢？应该已经长大了吧？上的什么大学？现在在哪工作？她过得还好吗？找男朋友了没有？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有孩子没有？我成奶奶了吗？”

她忽然抬起头，眨着和凛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丽双眸，就如任何一个普通母亲那样，迫不及待询问女儿的近况。

龙先生眼中掠过一抹黯然失色，撇过头似乎不想回答。

“亲爱的，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捧住龙先生的脸，让他面对自己，用疑问关切的眼神凝视着他的双眸。

“当时凛还小，你去世对她造成的打击太大，再加上我不肯用普通机器人延续你的生命，她很多年前就和我闹翻了，一直恨我恨到现在。”

龙先生叹了口气，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他真的很想告诉凛真相，并且许多次都差点说出口，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这件事必须保密，他必须承受凛的恨意，否则自己和妻子付出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原来是这样……”她低下头，收起笑容，眉宇间多了哀伤愁容，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当初她没有发现K晶，没有提出上帝计划，没有在发现自己身患绝症后将自己纳入上帝计划核心，接下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又能重新在一起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补偿我们的女儿！”龙先生重新换上笑容，他坚信，乌云已经过去，生活从此以后必将充满阳光和幸福。

“好，我们一起补偿，现在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要见见我们的女儿，我得当面道歉才行。”她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从龙先生怀中挣脱出来强调道，“顺便得把A1要回来，我需要他！”

PS:PS：凛的妈妈醒了，现在的她还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