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

明天就是凛的生日了，我该送给她什么礼物呢？虽然凛并没有提及，就好像早已淡忘了生日这回事，但我永远会深深记得，绝对不会忘记。

我要送给她一件礼物，一件能够给她带来幸福的礼物！

——星的系统日志第40页

凛正在教孩子们拉小提琴，即便隔着老远也能听见那优扬的琴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音乐和孩子的笑，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两种声音，现在这两种声音合在了一起，成为了最美妙的重奏。

天气微冷，星独自坐在孤儿院外林子里的一颗大树下，对着个人终端的电子界面发呆，电子界面上是LAI的官网，订购选项格外醒目，旁边还有大量介绍机器人的动态图画和文字说明，那交替闪动的画面，每一幅都充满了快乐和温馨，让人感觉订购一台机器人，真的能够让生活变得更加幸福。

第十次抬起手，星的手指悬在订购选项上，咬咬牙终究还是点了下去，随着欢迎提示，画面瞬间变幻至订购引导，旁边还有个电子女助手的图像可以随时解答一切问题。

“欢迎订购LAI公司生产的仿生机器人，我们将竭诚为你服务，现在请选择需要订购的机器人类型……”电子女助手悦耳的声音从界面中传出。

找到机械男仆选项，星抬起手指想要点下去，却忽然发现手指仿佛灌了铅，无论如何都点不下去。

没错，这就是他想送给凛的礼物，另一个机械男仆，一个真正的机械男仆，一个还能活十年的机械男仆，而不像他这样，只能欺骗着自己，欺骗着凛，连自己剩余的生命都不敢说出来。

“凛，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机械男仆，相信真正的机械男仆一定能做得更好。”

星用尽全力将手指朝屏幕落下，此时此刻他忽然体会到了院长和小梦离开前的感受，那是一种舍不得放不下，却又不得不放下，而且不得不带着善意的谎言离开的复杂感受，让人心痛，心酸，却不后悔。

因为曾经拥有，所以绝不后悔，至少我们曾经在一起过，至少你笑了，至少我们一起看了星星，完成了当年拉钩许下的承诺。

星只希望，新的机械男仆，能够取代他照顾好凛，陪伴凛走过接下来的十年，也许有一天，凛会找到两情相悦的伴侣，组建家庭，生下孩子，成为妻子和妈妈，再接着成为奶奶。

他注定看不到那一天了，到了那时，如果凛还能够记得他，记得当年有一位名叫星的机器人，他就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因为，被凛记住，他就永远活在了凛的记忆中，即便身体毁灭心灵破碎，即便沉入最深最深的黑暗之中，他也依然存在。

便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机械男仆选项的瞬间，身后突然响起脆如黄鹂的声音：“星？原来你在这啊，一个人躲在这做什么？”

是小圆。

“没，没什么，你找我做什么？”星吓了一跳，连忙将电子窗口关闭，那慌张的样子显得颇为可疑。

“怎嘛？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瞧你吓得，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小圆俯下身眯着眼睛露出促狭的笑容，单马尾从肩头垂下，随着冬日微寒的风轻轻飘动。

“我……”星登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做的事情的确不可告人，绝对不能暴露，尤其不能被凛知道，否则他的秘密也将随之真相大白。

“逗你的！”小圆轻轻在星的肩头拍了一记，也靠着树干坐下，歪着头轻笑道，“其实你也在准备给凛的礼物对不对？”

星猛地一哆嗦，差点以为电子界面被小圆看到了：“你，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明天是凛的生日，虽然凛没有提，但我早就知道了，孩子们也早就知道了，我和孩子们都在准备给凛的礼物呢。”

小圆的语气显得理所应当，笑容更是洋溢着浓浓的幸福和喜悦，她喜欢这个家，感激凛为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所以她想借着生日好好感谢凛，也许她送的礼物不值钱，但她的心意绝对全都寄托在了里面。

星松了口气，随即微觉吃惊：“孩子们也在给凛准备礼物？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的眼中只有凛。”小圆随口开了句玩笑。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星登时尴尬地满脸通红，小圆说的没错，他的眼中只有凛，自从当年许下约定之后，他的眼中就再也没有过别人。

“你怎么了？”小圆敏锐地发现了星的异样。

星恍然回神，连忙摇摇头加以掩饰：“没，我也是在给凛准备礼物，你要帮我保密，千万别提前说出去。”

“你也一样，明天一起给凛一个惊喜吧。”小圆笑得如春花般灿烂，说完站起身，“我先走啦，凛在教孩子们拉小提琴，我刚更新了音乐软件，正好实践实践。”

小圆迈着情况的步子，踏着冬日的阳光渐行渐远，那跳动的单马尾，就好像五线谱上舞动的音符，轻快，充满生命力，让人难以相信，就在几天前，她还差点和这个世界说永别。

直到小圆的背影彻底看不见，星才重新打开电子窗口，进入订购界面，找到机械男仆选项。

这一次，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中了机械男仆分类，并且轻车熟路完成了外貌、体型、年龄、性格、喜好等等一系列设定。

或许是出于一种延续自己的奢望吧，新的机械男仆，无论外貌还是体型年龄，甚至性格都完全是以他自己为模板设计的，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复制品。

然而，真的是复制品吗？

星很清楚，他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自然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机器人，即便机器人是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即便外貌一丝不差，心也绝对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一颗心，千千万万，迥然不同。

所以，新的机械男仆不是星，也不是星的延续，而是一个活生生拥有独立人格的机器人。

星终将消失，就像那天上的流星，短暂的璀璨后，终将消失在天际。

曾经，凛问星机器人也有自己的星星吗？

到了消失的那天，星可以指着天上的流星对凛说：“瞧，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