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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五章 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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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贾儒正在家里拿着小锉刀给b儿锉指甲,贾b仰着小脸乖乖坐在祖父怀里,伸着一只白嫩嫩的小爪子舒服地享受着。

廖氏在一旁一大堆料子里挑给杨姑娘做聘礼衣服的花样,忽然听二门上迎客的老嬷嬷来报说:“水月庵的姑子净虚来了!”

贾儒下意识地看向廖氏,廖氏有些恼怒,微微撇嘴嗔道:“……看我做什么?从你那天说过之后我已经好久没请她过来了……我也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来,明明这个月的祭银已经使人送过去了呀……”

贾儒对廖氏的话还是相信的,只要她心里有这个警醒就行。点头道:“罢了。既然来了,别让她挑咱们礼数。我带着b儿先出去,少让她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接触。”说着就抱起孙女出去了,廖氏没好气地白了他的背影一眼。

刚出门,顶头就看见净虚那个肥尼姑领着一个眉眼极为俊俏的小尼姑进来。

贾儒盯了她一眼,见这小尼姑大眼睛乌黑湛亮,五官清新秀美,玫红色的小嘴抿着,竟有几分前世天龙八部电视剧里李秋水的感觉。

若是蓄上头发,再换掉这身灰突突的僧袍,恐怕不比三春的相貌差,搁现代也能当个二流以上的影视红星了。他猜测这定是那个跟秦钟有过一腿的智能了。

想到这里,他方察觉自己在盯着人家出家人看,颇为失礼,连忙点了点头咳嗽了一下,若无其事地低头跟贾b道:“b儿见过师太吧,这是水月庵的主持。水月庵供的是洛神,就是水神。”

贾b乖巧地行礼,净虚连连念佛道“不敢不敢”,贾儒才出去了。净虚见他刚才盯着智能儿,自以为他也是“此道中人”,嘴角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

秦氏送殡,贾儒虽然不愿意去跟着应承那些世交客人,却也不愿意错过这个大热闹。

贾珍喜欢奢侈,这烈火烹油的景象恐怕是以后难遇的。他来古代已许多年,却从未亲自办过白事,就算族中有人去世时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过去应个景陪客人坐坐什么的,所以他对这古代的婚丧礼仪竟还不是很明白呢!因此他就背着人,让自己家的两个仆人拿小轿子抬了,来到城门内出城必经之处的一座三层酒楼,在此要了一间上房和一个靠窗户的雅座,预备睡醒了好观看整个送葬过程。

廖氏也不愿意去送殡。况且贾母亦在家未去,她同贾母辈分相当,又有照顾丈夫脚伤的理由,也未曾去。

所以他们这一房只有贾瑞一人在翰林院里请了假去了一天,不比其他贾家族人都是在铁槛寺等足了三日的安灵道场才去的。

且说那日伴宿之夕,宁府里面是两班小戏并耍百戏的与亲朋堂客伴宿。尤大姐从秦氏去世就开始犯了旧疾,于家里诸事一应不管,宁可让贾珍把事情托给王熙凤。贾儒猜她必是刚知道秦氏跟贾珍有染,气得不愿给秦氏理事,所以才会这样。贾珍一时气弱,故也不曾难为尤氏。

一夜中灯火通明,贾儒也未曾睡着,起来就来雅座上坐着——这是二楼一边拿一条长长的红木山水屏风隔出来的——一个人自斟自饮。

想到贾母应该已经知道黛玉定亲之事了,却未见她有何行动,还跟报丧的林家人说外孙女“我苦命的儿,让琏儿赶快把她带回来”,可见贾母已经接受了此事。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也无需再提以前要把她配给宝玉之事了。现在唯恐宝玉那个幼稚又单蠢的家伙会发疯,这才按下不提,却不知能瞒得了多久。

琅儿在林家待的这大半年,一为侍疾,一为林海亲自教导他科举之事,再也为与黛玉两人互相增加了解,后来就是帮忙丧礼事务了,还不知两人感情进展如何。

一时未觉,竟已思至天明。

此是吉时,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一应执事陈设,皆系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

贾儒在三楼看着前面二十几个哀乐吹打的边走边奏乐,配着宝珠摔丧驾灵嚎哭之声,倒真有几分哀戚之感。就不知道这宝珠是哭她的旧主秦氏多些,还是哭她自己命苦、不得不用日后守孝于铁槛寺的生活而换得一丝生存机会多些……

从城门前三四里处开始就已有多家高搭的彩棚,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最前边是四王八公及其麾下各官所设的祭棚,还有其他他各世交人家的官客堂客坐着车马轿辇过来随祭的,城门口是贾赦、贾政、贾珍的一应同僚下属人家,好容易没挡住他所坐的这座高楼。路两旁围观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挤挤挨挨、熙熙攘攘站了有两三里长。小摊们高兴了,生意兴隆嘛,有的一大早就抻着脖等在那儿了。

一时只见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前面领头的管事远远看见北静王亲自来路祭,连忙快跑至队伍中间处报告给贾珍。贾赦、贾政、贾珍三人则立即止住鼓乐和前进的队伍,下马小跑至轿前跪谢。

贾儒远远的看着,深深庆幸自己忍住了没去送殡,否则又要当众跪人,还是跪一个刚二十岁的小子……他还是习惯不了这种拜礼。

一时水溶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也听不见,人也看不大清楚,只隐约见他又叫了贾宝玉上前问话,取了宝玉的玉赏玩,又从腕上解下一串手串送与贾宝玉,两方客气了半天队伍才能继续前行。

鼓乐又起,嚎哭的家人们又重新起哭,途中遇到位高权重亲来的人时又停了几次,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陆陆续续出城完毕。此后围观者还久久不肯散去,甚至有好事者、艳羡者、嫉妒者、卫道者……跟在队伍后头走出去了好几里的。

一时队伍已经看不见了,贾儒才略显疲累地从屏风后走出。转转酸痛的脖子,伸伸僵硬的腰,抬头却见一个熟悉的的面容也刚从他旁边的另一间雅座屏风后转出来,也顶头刚看见他。只见那人白龙鱼服、冠带配饰,端的是华贵庄严,身后跟着几个面目十分普通、气度却常人难比的侍从——正是当今圣上!

那几个侍从见贾儒盯着自家主子也是一愣,见他还敢向这边过来,却是不认识的,可见不是朝官,早已摆好了防御的架势。贾儒见状楞了一下,就停在了当地,刚要下拜时,就见皇上虚手一抬,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跪?正好!他正不愿跪呢,连动作都做得十分缓慢……刚才想到皇上微服出来定然不愿让别人认出来,所以才故意做那么一下,等皇上一抬手,立马就变成了拱手作别。皇上竟也微微点头等他先离去。

贾儒坐着小轿,思索皇上今日微服到酒楼上观瞧秦氏出殡之礼,应该是来看贾家与何人关系交好的意思。但是他身为皇帝,对东西两府分别都交好哪些人家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不至于这么面上郁气盈然的,恐怕是看到贾珍的奢侈靡费,心中不满吧!

反正他没做官,儿孙也都是老实人,不需要考虑太明白他在想什么,也不想往那种心思莫测的人身边凑。“揣度圣意”,这词可大可小。总之这次让皇上看到自己没去参加族长家所办的丧礼,可见两家关系之淡,说起来还算是件好事的。

贾家正沉思着,忽闻外面跟轿子的长随回道:“回太爷:大爷来了,正在外面等着,您看……”

贾儒应道:“那先停下吧。”说毕,两轿并排停下,贾儒掀着帘子看了看果然是贾瑞,奇怪道:“你做什么来了?”

贾瑞在另一顶轿子里答道:“回太爷:孙儿担心太爷出什么事,毕竟之前这路上推推搡搡的人太多。”

贾儒笑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也不是小孩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怎么出来的?”

贾瑞亦笑道:“孙儿是跟政二伯说了明儿一早还要当班,他才赶孙儿出来的。他说会替孙儿跟珍大哥说的……还好在这儿遇见太爷,否则走差了竟要白走一遭。”

贾儒摇头无奈地笑笑,道:“既这样,咱们就回去吧,你祖母还在家里等着呢……今日也不用走大路,就从东府侧边那条路走吧,这时候他们府里的人都跟出殡了,没跟出殡的也忙了这些日子,这会子都躲懒回家了,正清净呢。”

贾瑞应声坐了另一顶蓝色小轿跟在贾儒的轿子后面。刚走了没两步,就听东府高墙内传来一阵喧哗叫骂声——

“……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鸡摸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你们干什么!”

贾儒忙命轿夫止住轿,听清楚喧哗声来自宁府高墙之内,才命人重新抬起轿子向出声的地方快步跑去。

正靠近间,只听得里面贾蓉的声音怒道:“你给我住嘴!你们还等什么呢?”

贾蓉?他怎么会在这儿?今日明明是他原配妻子的丧事,他竟不在跟前应酬吗?不过……贾珍恐怕此时也不那么愿意见到他吧……怪不得刚才拜见北静王的人里边没有贾蓉,原来是根本就没去呀……

贾儒还来不及细想,只听那骂声又道:“蓉哥儿,你别在焦大面前使主子性儿!别说是你,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跟焦大爷挺腰子!不是我焦大一个人,你们能享荣华富贵……唔唔……”

接下来就是众人强力呵止他的声音。然这焦大是战场上下来的,身怀武艺,虽然年纪已老,却哪里是一两个养尊处优的小子们拿得下的?只听好几个人一拥而上,合力擒下焦大的声音,贾蓉发狠道:“还不快捆了他?趁这个空子,家里、巷子里人都少的时候……你们几个力气大的立马送了他去黑山村去!我一刻也不想看见他了……”

几个声音高声应“是”。突然,一个有些心虚又有些恐惧的声音隐约道:“大爷……大爷,这焦大……这焦大好像没气了……”

“什么?”贾蓉高叫一声,此时两人的轿子刚到角门外。贾瑞转头看着贾儒,犹豫道:“太爷,这里应该是宁国府的马厩。”贾儒则是震惊得愣了,这焦大……他不记得焦大会死啊……

只听贾蓉“哼”了一声,平静地说:“没气就没气了,焦大每日喝那么多酒,又这么大年纪了,也早该喝死了……你们去把他扔到门外面去,就说他是年纪大了糊涂了,喝了酒自己到外面一头栽倒死了的,我这就去回老爷太太……别怪我,如果你不是满嘴脏的臭的混吣,大爷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贾瑞想了想还是上前,却还没到门那里就见打开一条缝隙,倏地推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身体又关紧了。这身体正是贾儒之前见过两次面的焦大。

“……真没气了?”贾儒最后确认道。

贾瑞亲自上前确认,回道:“已经死透了。嘴里还有马粪,应该是闷死的。”

“唉,你们去把他收敛了吧,也不用告诉东府的人了,丢了他们只会乐得不用找。”贾儒疲惫地说,自有跟贾儒和贾瑞的长随下人去处理此事。

“太爷?”贾瑞有些担心。

“……我没事,就是觉得很累……”贾儒摆摆手,仰起头闭眼靠在了板壁上,无力地说道:“……焦大对贾家有功,贾家在皇家眼里也就是开始的拥立之功了。咱们贾家在皇家眼里,又跟焦大之于我们有什么区别呢?如今贾家后嗣子孙可以因为一点喝酒骂人的小事就把人家弄得死绝,贾家干尽坏事,又怎么指望皇家下手留情?!哼~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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