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杰和万秘书坐在汽车后座，从省政府机关大院出来。

司机问：“领导，我们现在往哪里走？”

尹杰：“回兴州。”

万秘书禁不住满心的好奇，问：“领导，我带了各种汇报材料一大包，以为省领导会要的。哪知，省领导只是找你去谈了话，并没有要任何材料啊，这是为什么？”

尹杰有点神秘兮兮地示意万秘书轻声说话，因为司机在前面开车。

尹杰说：“你接着说‘汽配工业园’的情况。”

“好的。”万秘书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找出一份材料，继续说。“综合分析‘汽配工业园’目前的情况，我认为存在着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园区选址不合理。项目地址位于规划中的商贸片区，预计年之后，将会与相邻项目产生冲突。二是园区规划不合理。项目设计为工业区和生活区各占一半，将来工业区的噪音和空气污染，势必对生活区居民产生直接影响。三是管理体制不合理。园区的招商工作早已结束，项目管理工作应该移交，或者成立园区管委会。但目前仍然由招商局管理该项目，造成职责定位混乱。”

万秘书发现，尹杰并未专心听他讲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事情。以至万秘书停下来了，尹杰也没有反应。

的确，尹杰此时已经心不在焉了。刚才，他在省国资委接受了有关领导和组织部门的面试谈话，并且当即获得领导们的肯定。有关领导还说，他们将在春节放假之前办好他的工作调动手续，春节之后一上班他就可以上任履新——出任省建工集团总经理兼党委书记。

现在，尹杰的心里拥挤着一大堆的新问题：相水区政府那一摊子工作将由谁来接替？手头的哪些工作是要移交的？身边的哪些人是要关照的？例如眼前这位年已而立的秘书小万，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刚才在省国资委，当着那些领导的面我已经表态，不带一个人进建工集团。那么，也许只能交待其他人，给小万提个副科长职务了。还有，招商局的问题怎么办？“汽配工业园”的问题怎么办？要处理好这些事情，我的时间不够了怎么办？

“领导！领导！”万秘书在叫尹杰。

尹杰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他的手在万秘书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以示歉意。然后说：“哎呀，我有点困了，让我迷糊一会儿。”

尹杰说完，就靠在汽车沙发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的思绪飞到了新的工作岗位，浮想联翩。根据他已经了解到的情况，以及网站介绍，省建工集团最早成立于195年，是一家省管大型国企。现有7家地方子公司和1家工程机械厂，另有设计院、城建学院、职业技工学院各1所，业务范围包括建筑安装、路桥施工、勘察设计、设备制造、工程监理、招标代理、房产开发、对外工程承包、劳务合作、进出口贸易等等。有趣的是，建工集团与“”有缘：年度营业收入00多亿元；累计有00多项工程获得省级以上的奖项，其中有0多项获得中国建筑工程最高奖——鲁班奖；在0多个国家和地区承建了00多项经援项目和承包工程。

相比之下，相水区尽管历史悠久，但毕竟现代化进程起步较晚，本级的经常性年度财政收入还不到10亿元，这在兴州市范围内也不是最高的。正因为财力不足，所以各项建设所需资金严重依赖于土地出让金收入，同时还要靠融资平台公司大量举债。这两年，尹杰在区长的位子上虽然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总是感觉力不从心，处处留有遗憾。

好了，现在总算有了一个更好的职业平台，可以大显身手了。感谢命运和机会，感谢领导的信任，感谢朋友的帮助，一切都将出现新的局面。当然，现在新的职务任命还没有下来，虽然会很快，但毕竟还存在某些不可预计的“意外”因素。谁知道呢，也许变数就潜藏在某个时间节点上。

尹杰这样想着想，竟然真的睡着了。等他醒来时，猛然发现已经到区政府大楼跟前了。

“领导，领导，该下车了，到了。”

尹杰此时心里十分感慨，原来一件梦寐以求的喜事，也能如此耗费人的精神。

他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马上对万秘书说：“你去叫你们郑科长到我这里来。”

“好的。”

不一会儿，郑科长来了：“领导，有什么指示？”

尹杰直接就说：“小万也有1岁了吧？中文硕士，工作4年了，表现一直不错。我建议给他提拔一下，你的意见呢？”

郑科长：“好啊，我正想找个机会向领导开口哩，我们正是缺一个副科长。”

尹杰点头：“那好，不要等了，尽快办吧。”

……

春节是所谓“传统佳节”，历来是国民们消费大鱼大肉、消费炮竹对联、消费相聚时间的节日。近年又增加了“拜年短信”、“拜年微信”、“拜年微博”等等时髦的电信消费，且景象蔚为壮观。

一连几天，向兰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消费她的一些回忆片断——

就在３年以前，向兰还是本市歌舞团的一位主力演员。在舞台上，她几乎是一个奇迹——唱歌：能上独唱节目；舞蹈：民族舞、现代舞、国标舞、芭蕾舞，也都难不住她。但是，传统的文艺舞台已经很少有消费者光顾了。结果，只有在一些政治性节日里，她演出的歌舞节目才能被机关干部们消费。

那时的市委书记祝建光，才华横溢，权倾一方，且形象风度出类拔萃，可以秒杀每一个他看得上的美女。

他喜欢在文艺表演结束后，登台与前排的主要演员一一握手。仅是因为他对向兰多看了一眼，结果秘书长就安排向兰与书记一同吃霄夜。吃着吃着，酒桌上的陪同人员越来越少，最后就只留下了向兰一个人。

书记不让向兰回家，尽管向兰说了家里的丈夫会担心的，但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她一边说就一边跟书记进了宾馆客房，并且一夜未回家。

“你丈夫是干什么的？”

“他呀，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

“教师？教师好啊，他是教什么的？”

“化学。”

“嗨，他的化学分子式跟你的音乐艺术，差距可不小啊。”

“家里人介绍的。”

“难怪，没有共同语言。”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我看是差很多。他能力怎么样？他想做校长吗？我可以想办法安排安排。”

“不知道。”

“要不，给他钱也行，每年100万，补贴补贴，怎么样？”

“我不知道。”

“那你自己说说，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讨厌，我没想好。嗯，我想要你的真爱，你会给吗？”

“会啊，一定。你说说，怎么样才算真爱？我保证给你。”

“这个，我还是没想好……”

后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次，向兰的丈夫忍无可忍，向她逼问“他是谁”。向兰死不肯说，丈夫大怒，往死里打。可怜她一朵娇美的女人花，被打得头破血流，住进了医院。

书记闻知情况后很生气，派人去给向兰的丈夫指了两条路：要么因家暴罪名被治安拘留；要么拿走50万元现金，封口，离婚。

丈夫怕了，虽然心里很纠结，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做个有钱的“二百五”。

向兰与丈夫离婚后，又与书记来往了几个月，但她还是没有说清楚什么是真爱。

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向兰：祝书记出事了！

不多久，省纪委和检察院的人，把向兰带走讯问了一整天。所幸向兰没有收过书记给的钱财，她接受了“生活作风不正派”的批评教育后平安回家。最可悲是她的前夫，做了一回真正的“二百五”，还要退赔全部“赃款”。

后来，书记被判无期徒刑。在此前后，各类媒体上关于祝建光犯罪情节的报道纷纷扬扬。有的形容说，他是“三多书记”：钱多，房多，情人多；有的“揭秘”说，书记是因一个失宠情人的举报而东窗事发；有的描述说，书记有７个固定的情人，号称“七仙女”，轮流执管书记的业余生活；也有的估计说，书记被查抄的“赃房”有几十处、赃款近亿元。

为了逃避那一场灾难，也为了内心的宁静，向兰选择在相水区开办了“东方艺术培训学校”，给那些准备参加艺术专业全国高考的学子们，辅导声乐和舞蹈。没想到，她竟然获得了意外的成功，学校的学员人数月月递增，社会影响也越来越大。向兰忙得要命，乐在其中，疗伤效果相当不错，她几乎就要忘掉了那场人生灾难。

再后来，向兰意外地认识了“忧郁型”的总经理祝建平。

就在不久前的那个圣诞之夜，她玩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也被那个游戏玩了。但她还是很快乐，那是很久都没有体验过的快乐，让她有了回到少女的激情。

记得当时，祝建平扶着她去找洗手间，她已经嗅到了快乐的气息。待他们返回包间时，看见王光明和王丽辉正在忘情地抱吻，她和祝建平就知趣而机智地离开了咖啡馆。他们坐出租车，到了祝建平住的公寓房。（此处删除00字）

然而，快乐来得快，也去得快。

是那个严部长的一席话，捅破了一个无声的秘密：原市委书记祝建光，是祝建平的亲哥哥！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祝建平知道了她与他哥哥的关系，他会怎么看？怎么想？

如果外人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用世界上最难听的形容词来骂她？比如“贱货”？

如果她的那些学生孩子们闻听某些传言，会不会觉得他们受了“妈妈”的欺骗、从此不再相信育人的学校和崇高的老师？

如果让某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写手掌握了稍许的细节，他们会不会添油加醋、妙笔生花，喧染出一场“‘三多书记’事件后续报道”之类的搅屎狂潮？

总之，任一种假设一旦成真，都将产生毁灭性的灾难。天哪，你不要逼我！你们不要逼我！你们都不要逼我啊！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