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上班时间，祝建平走进公司办公楼的大门，与前台打了个招呼：“你好。”

“祝总早上好！”

办公室的小彭听出是祝建平来了，赶紧从自己办公室出来迎接。

还没等小彭开口，祝建平先说：“小彭，通知各部门，有需要我签字或答复的事项，都来我办公室，我拿了护照就要出去。”

“好的。”小彭说，“不过，有个英国人，专程从北京赶来应聘东方艺院院长职位的，他想跟你见面谈谈。”

祝建平：“是不是叫西蒙的？”

小彭：“是。”

祝建平：“面试名单里没有他，让他回去吧。”

小彭：“我跟他说过了，但是他坚持要见你。我看他是一个外国人，怕他心里有委曲，就让他来等你了。”

祝建平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让他跟我一起去灵泉寺走一趟，在车上谈。”

祝建平在办公室里三下五除二迅速处理完公务，带上护照就出了门。小彭在一楼门口等着，把西蒙介绍给他：“祝总，这就是西蒙先生。”

祝建平与西蒙握手，然后拉着西蒙的手说：“走吧，到车上去说。”

西蒙上了车，与祝建平并排坐在车的后座上。他说：“久闻祝总大名，今日有缘相见，十分荣幸，还请多多关照。”

祝建平笑道：“哟，京腔汉语，普通话比我说得好啊。”

“可惜祝总不让我参加面试，我名落孙山，只能打道回府啦。”

“实不相瞒，你的情况让我很纠结啊。”

车子开动了。

西蒙一边做手势，一边说：“让我猜猜，因为是个外国人？因为太年轻？因为缺乏管理经验？祝总，请恕我直言，与其说是我有一些弱点，不如说是我的优点太突出。因为，没有竞争，就没有标准。你们的招聘方式不让我们应聘者公开竞争，所以整个录取过程就缺乏公正性。我之所以坚持要见你，就是想向你陈述一些个人意见。即使我不被录取，也是值得的。”

祝建平看了西蒙一眼，说：“嗯，那好吧，你先说说你的个人意见。”

西蒙：“假如我有两套话语系统，一套是中国传统式的，谦虚谨慎、圆滑世故；另一套是当代流行的，直接坦率、个性鲜明，那么祝总你喜欢哪一套话语系统呢？”

祝建平笑道：“你这是个圈套，我对你说的这两种话语系统，都能接受。”

西蒙：“嗯，我承认，你的思维方式很不一般。那么，我先介绍一下我的优势。第一，我是外国人，在工作群体当中不仅不会产生少数歧视，反而会增强学院的国际化趋势。因此我建议东方艺院设立国际学员班，在全球招收学生，开展国际艺术交流。”

西蒙有意停顿一下，见祝建平点头认可，再接着说：“第二，我是年轻人，不仅不说明我不成熟，反而能促使我追求成功、大胆创造，勇于尝试新理论和新方法。第三，我以前没有当院长的经验，这不说明我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没有机会。如果有幸担任东方艺院院长，我将会加倍珍惜这个事业平台，以最优良的工作业绩为我作出能力鉴定。”

正说着话，祝建平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兰基金”的季先生打来的。祝建平向西蒙说了声“对不起”，就接通了那个电话——

“喂，季先生，你好啊。”

“哟，祝总，你好你好，我昨天是跟你们公司办公室联系的，邀请你今天来我们的‘老年人国际社区’项目现场指导指导有关工作，不知他们告诉你了吗？”

“嗯，对，我正在来的路上，大约过半个小时我就会到的。怎么样，我没有迟到吧？”

“没有没有，祝总的严谨作风是众所周知的嘛，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确认一下。我这次从美国出来之前，我们向兰主席就对我交待说，一定要请你祝总过来亲临指导啊。那好，我在这里等你。”

“好啊，待会见。”

接完电话，祝建平对西蒙说：“我对你的简历还是有印象的，你今年岁对吧？在北京生活工作5年了，目前是国家音乐学院的讲师对吧？你说说，你有哪些与众不同之处啊？”

西蒙：“谢谢祝总对我的关注。我认为，若是与其他竞争者比较起来，我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我持续研究和关注东方艺院已经有4年时间了，并不是这次为了应聘院长职位才了解东方艺院的。”

祝建平：“哦，很新鲜哪，接着说。”

西蒙：“我不仅研究东方艺院，也研究向兰女士这位创始人，还研究了东方艺院的金字招牌红彩妹妹，并且也参与了歌剧《红彩妹妹》的部分歌词和音乐合成的创作工作。当然，那都是义务的和外围的。不仅如此，我还要坦率地告诉你，我与红彩妹妹本人有着良好的私人友谊。”

祝建平：“嘿嘿，这要对你刮目相看哪。”

西蒙：“另外，为了积累商业经验，我在北京三里屯开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酒吧式歌厅，经营年多了，已经收回投资并开始产生盈利。如果我现在转让这家酒吧，预计可以收到倍于原始投资的回报。”

祝建平：“嗯，不错，不错。做院长，不仅要懂艺术，还必须会经营。”

西蒙：“当然，我对这次招聘，也有一点困惑，我可以说吗？”

祝建平：“你专程从北京过来，当然就是为了说出这些困惑的嘛，对吧？这是你的权力，说。”

西蒙：“在我们国家，选首相是有两个以上的候选人进行公开竞争，然后让全体选民从中选择和判断。但是，这次招聘院长，却没有让应聘者公开竞争的程序设计，而是由祝总你挑选决定，再让董事会作出批准决议。”

祝建平很认真地在听，并且微微点头。

西蒙接着说：“当然，我知道祝总是以‘绝不行贿’而闻名于商界的，而且招聘过程中也有其他专职部门参与。不过，我说的是，对应聘者来说，那些只是学院高层的内部运作，是不透明、不公开的，因此也很难实现完美的公平。正因为如此，不论谁当选，其他落选者都会有理由怀疑招聘程序的公正性。抱歉，这只是我个人的理论推断，但愿没有伤害到谁。”

祝建平：“你的建议是让应聘者公开竞争，由董事会成员投票决定？”

西蒙：“是的。除此之外，我还建议院长可以兼课，不应该成为百分百的官僚。比如我，就打算在当院长的同时，还要为学生讲西方歌剧课程，或者指导学生的英文歌曲演唱技巧。”

祝建平笑道：“嗯，好创意，这个可以有，哈哈哈哈。”

······

车子到达了“老年人国际社区”，刚在正门口停住，就有工作人员前来迎接。随后，祝建平和西蒙被带到了会客室。

季先生在会客室门口迎接说：“欢迎欢迎，欢迎祝总大驾光临！”

祝建平笑道：“季先生，你是跨海而来，应该是我欢迎你才对呀。”

“啊哈哈哈！”他们笑着，握手拍肩。

会客室里还有四、五个人，季先生介绍说：“祝总，这几位是我们养老项目的经营管理团队成员，今天在这里首次聚合。这一位，赵华生，是项目总经理。”

互相介绍过之后，大家都坐了下来。

季先生说：“赵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赵总说：“好的。首先，我要代表团队的全体成员，感谢祝总为我们项目所做的经营管理制度体系规划设计工作。我对祝总提出的‘高标准管理，低成本经营’的总体方针非常赞同，印象也特别深刻。”

祝建平打断说：“嗯嗯，不用恭维我了，先说说你们目前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吧。”

赵总：“好，祝总是个痛快人。我们目前的各项筹备工作正在全面整体推进，人员招聘和培训的时间安排相对提前。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很难招到我们满意的护理人员。护理岗位需要人数46人，现在参加培训的6人，预计培训合格率70%，也就只有不足0人可以上岗，人员缺口很大。为此，我们只能是按员工到岗人数来接收入住老人，持续招聘，分批进人。”

祝建平：“那就是说，生活设施齐全、入园老人满额，但是因为护工不够，经营计划要打对折？”

赵总：“对，我们的入园老人名额爆满，100个床位都不够用。”

祝建平想了想，起身说：“要不，我们去看一看房间，边走边说好吧？”

赵总：“好，祝总请。”

他们选择两种规格的房间，在现场做经营实操效果的评估。

赵总介绍说：“人间和4人间是基本的房间标准，平均每10个房间组成一个三合院，平均每个房间配备一个护工。”

祝建平说：“我建议，对入园老人按健康状况分类护理。其中，身体有病，需要医学护理的应该按房间配备护工；身体健康的老人，可以集中居住，每一个院子配备名护工。另外，跟保险公司合作、并取得有关部门的支持，在社会上招募志愿者，安排志愿者来做陪护人员，陪老人聊天、下棋、打牌、做简单劳动和健身运动。”

赵总点头称赞：“嗯，好，这样可以节省不少的在编护工。但是，祝总说要与保险公司合作，这是有什么——”

祝建平笑道：“保险业现在已经是充分竞争行业了，它们都会千方百计向老年人推销各类保险产品。你这里一开业，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就会蜂拥而至。所以，你们可以向它们开出合作条件嘛。比如说，只能以给老年人上集体公开课的形式推销保险啊，谁组织的志愿者更多就跟谁合作啦。”

季先生大笑说：“啊哈哈哈！祝总，难怪大家都说你是企业界的诸葛亮，真是名不虚传。你刚才提出的这些建议，是一套策略组合，很适用哪，我完全赞同，照单全收。”

祝建平摇头谦虚着，并且走进厨房，拧开了的水龙头试水，问：“资料上说，这里的水都是接的山泉圣水？”

赵总：“对，我们的专用水管连通了山泉圣水的出水口，同时打了两口深井做为备用水源。”

祝建平又问：“先把水抽到水塔里，然后加压送到各个房间吗？”

赵总：“对，是这样的。”

祝建平：“季先生，赵总，对于这个用水方式，我有一个请求事项，可以说吗？”

“说啊。”

祝建平关上了水龙头，说：“我以为，如果全部用水都用山泉圣水的话，可能有点浪费资源啊，而且使得圣水不那么神圣了。你们看，洗衣、洗菜、洗碗、冲厕所，还有浇花、浇菜等等，大部分的用水都可以用井水的。只要把山泉圣水当作饮用水的水源，就足够了。而且，那两口深井，如果长时间不抽水，井里的水就会变质的对吧？那反而很麻烦的。”

一位副总说：“正是的，我也感觉我们原先的取水方案有问题，只是还没有考虑成熟。刚才祝总提出的建议，我看很完善，可行。”

祝建平补充道：“山泉圣水，很多市民开车来取，取回家都是当饮用水的，这是百年传统。出水口的水源，白天被人取用，晚上就流入地下，回到源头。所以，有人就专门利用夜晚时间取水，再运到市区，送进各家各户，成了一项小本生意。所以，我刚才说是一个请求事项，因为做这个送水生意的，是本地乡长的朋友，也是我们王光辉王老板的朋友，还希望赵总你们能够尽量关照啊。”

“啊，这事，当然没问题。”季先生和赵总都表示同意。

祝建平：“那就好，谢谢你们了。我呢，现在要赶飞机去香港参加一个论坛活动。季先生，对不起啦，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力的话，只能等我回来了。”

季先生：“知道你现在身兼数职，工作繁忙。但是，能者多劳也是中国的百年传统啊。所以，向兰主席要我向你转达一句话，并且拜托你一件事。”

祝建平：“嗯，请讲。”

季先生：“一句话就是‘相见不如怀念’，她说你会懂的。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养老项目公司，诚意聘请祝总做我们的独立董事，还请祝总千万不要推辞啊。”

祝建平笑道：“那好，既然向主席这样说了，那我也照单全收。”

······

互相道别之后，祝建平和西蒙上了车。

西蒙幽默说：“祝总，你帮他们解决了问题，却把我的问题搁置起来了，这不公平吧诸葛亮先生？”

祝建平：“你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先做个月的副院长。”

西蒙：“不用公开竞争的吗？”

祝建平：“实话告诉你，如果让你现在参加公开竞争，你的支持票可能很难过半数。”

西蒙：“真的？为什么？”

祝建平笑道：“因为，你是个‘歪果仁’啊哈哈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