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搬了一个梯子，架在了房梁上，然后顺着梯子爬到了房顶上。

夜色如水，夜晚的冷风更是一阵阵袭来，让他略微打了个寒颤。

在房檐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女孩子，她的浅蓝色的发带在随风飘扬，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罗安走过去了，在她的身边坐下。

“孙家的那几个人走了？”罗安说。

“嗯，早上就匆匆忙忙地出发，已经走了一天了。”冯涵涵的语气清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沉默了一阵，罗安没有说话，她也是。

三个月，漫长的时间，她以为他不会回来，可他一回来，就让她之前所有的坚定和戒备冰消瓦解。

她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罗安轻笑，“我一直就没走。我罗安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放弃的，认定的人，更是如此。”

她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和孙家的婚约，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不是我同意不同意的问题。”

罗安摇摇头。

“什么意思？”冯涵涵问。

“只要你不同意，没人可以强迫你的。”

冯涵涵笑笑，没有反驳，而是开始讲述关于婚约的来由。

“这件婚约是我父亲和孙家的现任族长定下来的。孙家作为五城之主，势力庞大，又是和我白鸟城相邻，两者联姻，自然对于双方都是有利无弊。可是始料未及的是，我做了城主，而婚事没有退掉，父亲就离开了。也就是说，我嫁过去的话，白鸟城也就是拱手让给孙家了。”

“难道就退不了了吗？”

她摇摇头，眼皮轻轻地垂下，说：“凡是贵族婚约，都要刻在金册上，承报给朝廷，不能够轻易悔约，否则视为藐视皇权。这样子的规定，是为了稳固帝国，保证贵族内部铁板一块，在王朝建国初年就随之建立了，就算这规定再不合理，也已经是积重难返，没人可以去推翻。

而要废除约定，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约定婚姻的两家同时同意。”冯涵涵顿了

一下，看着他说：“你觉得，如此大好一座城池，孙家会放弃吗？”

“不但不会放弃，恐怕他们为了此事都期待了很多年了吧。”罗安说。

“我也曾做了努力，但是都没有能够成功。甚至于我想过直接杀了对方。”

罗安眼前一亮，要是杀了她的那位未婚夫，不是自然就解除了婚约了吗！

可是，却听她接着说：“如果对方死了，婚约就要由他的兄弟承担，女方这一边，也是如此，女方要是死了，她的姐妹就要代替他出嫁。”

罗安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如此规定，正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到了一定的高度，利益真的完完全全成为了最为人所看重的东西了吗？

“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罗安说。

“嗯嗯。”她点点头，没有回答，却从她的身旁拿出了一小坛酒。

“这是？”罗安有些讶然。

她接着又摆出了两个瓷碗，放在了他们二人之间，然后开了酒坛的封口，将带着芳香的透明液体倒了出来，被风一吹，酒香就扑上了罗安的面孔，让他未饮先醉。

冯涵涵满含着笑意地看着他，薄薄的红唇微微微微弯起，说：“比不得我们上次喝的，凑合凑合吧。”

她的眉弯弯的，就像是天上的那轮弦月掉了下来，落在了她的眉毛位置，在哪里烙下了一个烙印。

罗安拿起一碗酒，喝了一口，咂咂嘴，说：“喝什么酒不重要，重点是和谁喝。我觉得现在这酒比上次的味道分毫不差。”

他看着她喝酒的模样，一点儿都不淑女。

淑女就应该拿起小杯子，凑到嘴边，用袖子遮住了脸，然后嘴唇轻轻张开，再轻轻地抿上一口。

这里只有这大瓷碗，她也就只能喝的粗犷一些了，一些酒水溢了出来， 顺着她光洁白皙的皮肤，流到了她的下巴上，在那里汇成了水流，滴落到了屋檐上。

她放下碗，她的脸色很快红了，在白的没有一点儿瑕疵的肌肤下，是慢慢漫上来的红潮，就如同优雅的潮水一般，不汹涌

澎湃，却美感十足。

肌肤很快在白色和红色之间做出了抉择，被染成了粉色，粉的好像一片花海。花粉随风飞舞，将天空的颜色取代了，将大地的的色调掩饰了，只剩下粉嫩嫩的一片。

罗安咽了口唾沫，有些情不自禁地去碰她那已经红了的耳根子，眼看着就要碰上，已经感受到她耳朵上的热气了，却被她伸手打掉了。

“做什么，别忘了我是城主，你可要放尊重点。”冯涵涵大眼睛瞪着他。

罗安瘪瘪嘴，“又不是没碰过。”

冯涵涵翻了一个白眼，突然就笑了，她掀起她的袖子，将她纤细的手臂露了出来。

“你的名字还在上面。”她说。

罗安扫了一眼，在月光下，那两个红色的字迹，很熟悉。

罗安说：“我就知道，在山洞的那天，你喝醉了，肯定是没有记住我说的消除字迹的方法。”

冯涵涵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一手撑起了下巴，说：“我怀疑你根本就没有告诉我真的方法，所以也就懒得去试了。”

“城主大人果然是聪明，竟然轻而易举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罗安说。

他一伸手，碰到了还有多半酒的酒坛，咣当一声，酒坛没有立稳，直接就向着屋檐下滚去。

他去抓了一下，没有抓到，看到冯涵涵不为所动，她竟然没有去管，任由酒坛哐当一声砸在下面的院子里。

“你怎么不拦着呢。”罗安说。

冯涵涵偏头看了他一眼，说：“算了，既然酒都没了，那要碗也没用了。”她说着就将两个瓷碗摞在一起，轻轻一推，它们两个就争先恐后地顺着屋顶的斜坡滚了下去。

两声碎裂的声音传了上来。

他们中间没有了障碍，冯涵涵轻轻地靠在了罗安的背上，他们相背对而坐着，看着远在天际的孤零零的月亮，觉得那月是真的有些可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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