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抗议，我要表示最强烈的抗议，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这个泰国华人，你们限制了我的出入自由，侵犯了公民权，人家国外早国内有*问题，果然”

老富商一进公安局的大门就大声叫嚷，脸憋得通红，把手杖敲得地板咚咚响。他是被千里迢迢从深圳海关那里给请回来的。好悬，当时他几乎乎就要入港了。

“请你给我做解释，请你立刻给我做出解释。”他冲着王科长质问着。

老富商已经很老了，过久的人生途程耗干了他的生命活力，耗干了他脸上的脂肪、身上的肌肉，他整个干巴得像根朽木，眼睛昏黄无光，脸上皱纹成簇，太阳穴上手关节上青筋裸露，满脸的老人斑，两手干巴得像鸡爪子，确实是半截子入土的风烛残年了。

忽然，老富商发现了坐在椅子上的李振奎，立刻睁大了眼睛，疑疑惑惑地走上前来，把李振奎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又仔细地看着李振奎左脸下的那颗黑痣。他比量着那痣到鼻尖、到嘴角的距离，足足比量了十几遍。眼里现出努力回忆神情。他的头先是不动良久，轻微摇头，那是在把记忆中的痣和眼前的痣交叠……忽然豁然开朗，肯定地用力头，：

“啊？儿子？你真是我的儿子？你真是我找了很久很久的儿子么？啊！我的儿子。”

老富商惊叫着，猛地抱住了已迎着他站起来的李振奎，抱得紧紧的，仿佛抱住了一个失去很久的珍宝，仿佛一松开手，这珍宝就会忽然不翼而飞。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老富商的脸颊滴落下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找你找得好苦啊！”

这真是人间最最令人感动的父子相逢图

老富商又转过身来对王科长等人：“啊！我现在才明白，你们拦住我，原来是替我找到了儿子，你们为什么不早呢？对不起，我错怪你们了。我打心眼里感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心人，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祖国亲人的温暖”

一时间，李振奎心中的“发财梦”又复活了。

“爸爸。”他兴奋地紧偎在老富商的怀里，所有经历过的酸辣苦甜一齐涌上心头。啊！那逝去了的、悲苦的、难以忘怀的往事啊！那即将来临的、神秘的、天堂般的生活他哭了，肩膀抽动不止，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来，那是激动的泪水。他感到亲情灌满全身，内心温暖如春。

“跟我回泰国，我有几亿资产，我要你继承我的全部财产。我要给你一切物质文明生活，我要偿还我以前没有给你的一切。你比琼瑶的《情深深雨蒙蒙》中的依萍还惨一百倍！”

“够了！不要再演戏了。”王科长一声断喝。

人们一愣。

王科长怒视着老富商，胸中翻腾着强烈的义愤：“你回来找所谓的儿子完全是一个骗局，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国内的儿子。”

“咦？这又从何起？我有没有儿子我自己倒不知道了，你却知道？”

“好吧！你不愿意讲出来，就由我来替你讲吧！”王科长开始用语言的剥皮刀，一刀刀地剥开老富商的险恶用心：

“据查，你回到国内以后，很少有急切寻找儿子的行动，一不登报，二不登电视，三不找民政部门。一直是游山玩水。并且当黄萍向你提供了儿子的线索后，你不但不马上去找儿子，反而突然地回香港返泰国去。如果你真是为了寻找儿子，就决不可能这样。所以事情的真相是：你有一大笔资产，但又很不愿意让你的养子继承，然而又受制各方面的关系不好公开剥夺养子的继承权，便有了除掉你养子的打算。你构想了一个极为诡诈的计谋，谎称在国内有儿子而回到国内来找。你的儿子上了当，为保证他的继承权，便悄悄尾随你到了国内，意在暗中除掉这个新出现的财产争夺者。你在街头看见了李振奎，悄悄揣摸了他的年龄，记下了他的相貌特征：左腮下有一颗大黑痣。回到宾馆你便向服务员们散布自己要找儿子的相貌特征――也就是李振奎的相貌特征。意在通过窃听器让养子听到。你知道养子肯定在你的手杖里装了窃听器-――好诱导养子去杀李振奎这个假儿子。从而犯罪自取灭亡，实现你剥夺养子继承权的计划。所以，你得知养子杀人未遂被捕的消息后，目的已达到，可以借他行为不端剥夺他的继承权了。便立刻收拾东西回国，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改坐火车你如不服，还可以做DNA嘛!”

到了这个地步，老富商无法抵赖了，只好用“我佩服你，年轻的警察”之类的话来掩饰尴尬。这倒是真话，他决没料到自己如此隐秘的计划被王科长这个年轻人参破。

“你这种为达到自己目的而用内地平民当替死鬼，又诱引养子犯罪的行为是有罪的，触犯了国家的法律。”

“嘿嘿！”老富商不大以为然，“一个叫花子还能算人吗？只不过是人类的垃圾而已嘛！而且，他不是没事嘛！只是当了一下道具嘛！我可以给他钱补偿压惊。你们公安干警的神奇我早有风闻，所以我断定他不会有事。必然被你们保护住……”

“住口，在社会主义制度下，祖国最讲*，任何人都是平等的，都有做人的资格。”王科长的声音铮铮做响，“国内改‘遣送’为‘救助’就是最大的*行动，所以，那些国外有人叫嚣的‘中国没*’统统是‘学生似的胡’，你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一直惨白着脸的李振奎这时昏倒了，人们一阵忙乱，有人忙伸手掐他人中。

后来查明，此老富商还是泰国黑社会的一个头目。

〈完〉

作者题外话：

第六案载连完了，明天将刊出第七案：《古巷深处的陌生人》（又名：陌生面孔之谜），本故事致力于造成“悬念接踵而出”之艺术效果。欢迎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