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帮我做做后期，等你准备好了，《绣春刀》系列的下一部才会继续开工……”
李墨口中短短的几句话，在旁人眼中看来，包含的信息量却着实不小。
‘休息一下，做做后期’？
这是否意味着陆阳以后在公司里的位置已经从一个执导商业电影的导演，变成了一位仅仅从事技术工作的幕后人员……
“等你准备好了，《绣春刀》系列的下一部才会继续开工？”
天晓得这个‘准备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反正在其他人看来，仅仅因为李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陆阳的《绣春刀》系列便陷入了被公司冻结的地步。
宗帅在散会的时候甚至隐晦的瞟了陆阳一眼，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打算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陆阳谈谈心，免得他对李墨的决定心生怨言……
呵呵，这位老大还真是想多了。
李墨之所以让陆阳稍微休息一阵子，去《书剑恩仇录》的后期制作那边帮忙，原因压根就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
李墨是真的忙不过来了。
《书剑恩仇录》这样的古装武侠电影和《绣春刀》的路数是完全不一样的。
《绣春刀》系列的问题是在人们心目中的影响力不够，陆阳这货又想要的太多，所以在刻画角色和时代背景的关系时，他总是想要得更多……
而这种思路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某些主要角色的性格刻画上会有问题……
简单点说，陆阳这货在不经意间会造成虐主的效果。
就像是《修罗战场》里沈炼救北斋的那场戏，他就居然从前到后搞出了五个阶段。
沈炼对北斋这个人好奇，但没想坏凌云恺的事；
发现屋子里就只有自己喜欢的妹子一个人，得知了北斋的身份，但还是没打算坏凌云恺的事；
凌云恺打算凌辱北斋，沈炼看不下去，但只是想制止凌辱，没想救北斋的命；
凌云恺看出了沈炼与北斋的关系，将他的名字写上了无常簿，沈炼为了活命，出手抢夺；
最后，凌云恺亮明了身份，沈炼本想放他一马，却在对方反抗的时候，失手杀人，最后被卷了进去……
从戏剧发展的角度来说，陆阳这么处理的方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仅通过层层递进让沈炼的抉择显得真实可信，而且还突出了角色的无奈和挣扎……
唯一的问题是，这么玩是虐主的啊。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拍电影这种事情，其实和写网络小说倒是很像的。
两者都需要每隔一段时间给受众群体一定的刺激，但凡让读者/观众不爽，分分钟下家/差评给你看……
而李墨的《书剑恩仇录》则刚好相反。
大家对于金庸作品的认知和热度都是足够的，对于主要角色的性格也不用太过标新立异，但问题是反而要淡化时代背景和某种可能导致项目404的隐喻，所以李墨决定把所有动作戏的剪辑自己亲自盯着，而文戏的部分则交给陆阳……
“陆阳，今天没什么事的话，你跟我来一下，我和你好好说说关于接下来工作的事情。”
会议结束之后，没等宗帅开口留人，李墨便直接带着陆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
从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陆阳以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闲聊起来。
“我找你来负责一部分《书剑恩仇录》的剪辑工作，绝对是从公司工作安排的角度出发来做的决定，你不要想太多啊。”
开门见山，李墨直接把自己的目的放在了陆阳的面前。
“李总，其实……你真的不用给我解释那么多，而且就算您不做这样的安排，我也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把自己放空一下再来考虑以后的路。”
“怎么着？你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一行，想要退缩吧？”
“这个……倒是还不至于，”陆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好歹是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的人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我只是觉得有点摸不清现在观众们的口味了。”
“这有什么摸不清的？”李墨疑惑的看着陆阳，“一个成熟的导演，他在拍摄作品的时候，不应该是仅仅考虑自己想要表达些什么东西，更需要知道自己所面对的观众群体到底是想要看什么东西。”
“《修罗战场》这部电影里面，其实你就是有点把自己所想的凌驾于观众之上了，”
“可是，《绣春刀》本来在小说里就是讲述沈炼和他身边的人，如何在社会，国家变革的大时代里挣扎求存的，他们本来就是一群随波逐流的小人物啊……”
“是，他们是小人物，但是小人物也可以撬动历史的，”李墨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太把沈炼当成一个明朝的普通人了，普通得除了一身的功夫，沈炼和普通的观众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区别，观众们走进电影院是想去看一场美梦的，可你现在却告诉他们，走进电影院之后，你们还是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YY两个小时，这些观众或许自己会喜欢你的电影，但绝对不会向自己身边的朋友推荐……”
“可……可您当年的第一部电影《催眠大师》，全片没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甚至连当年那场车祸的缘由都有两个不同的版本，一个是绝望，另一个是黑暗，可我觉得观众也没说不好啊。”
“你不觉得不管是所谓的绝望也好，又或者是你说的黑暗，我作为导演，都从来没在任何场合承认过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被植入的记忆么？”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所以咯，不管是哪个结局，都是观众们自以为看穿了我的用心，而我的从不回应，让他们找到了某种看穿一切的优越感……”
“故事足够有吸引力，观众们也觉得自己爽到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看着李墨那副一脸得意的表情，陆阳心里只有一句话。
妈蛋，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啊！
正当他打算说点什么来缓解自己尴尬的时候，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冯文。
“墨哥，天艾姐来了，这会已经在门外了，你是要这会见她吗？”
“嗯，叫她进来吧，我们正好要说到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