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是座相当有意思的城市, 晚上八点以后，它会褪去精致华丽的伪装，将隐藏在画皮之下的罪恶彻底暴露, 变成魑魅魍魉横行的鬼蜮。

犯罪分子们狂欢的时候, 普通人只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暗自祈祷顺利度过漫长得仿佛永无尽头的黑夜。

“……因为这种特殊情况，哥谭市通宵营业的娱乐场所寥寥无几。”

“冰山会所就是其中之一，这家店之所以敢冒险开张，是因为他们家老大是哥谭黑.道的领军人物, 阿卡姆常客, 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

艾丽卡从酒柜中捧出一瓶“皇家礼炮”, 再将两只刚刚拆封洗净的玻璃杯倒扣在托盘上。

隐秘的蓝牙耳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打斗声，和蜘蛛侠不满的唠叨：“……也就是说你背着斯塔克先生混进了那个什么会所？为了之后的拍卖会？哦我的上帝，我还没去过会所呢，但这种听上去就很邪恶。”

“你说的没错，成年之前你不准偷偷来这种地方。”

“接下来我要去给某位大人物送酒了, 祝我好运吧。”

艾丽卡优雅地举起托盘, 踩着一晃三摇风情万种的猫步, 像蛇般灵活地穿过人群拥挤的舞池, 不动声色地避开几双不怀好意揩油的手，顺利抵达了二楼的五号包间。

门口站着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他们冷冷看了艾丽卡一眼，一个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一个开始检查她带来的酒是否有问题。

艾丽卡嘴角一弯, 露出甜美无辜的笑，她乖乖站在原地等待两位保镖工作完毕。

“……可算搞完了，最近的抢劫犯都这么凶残吗？刚才那个看起来像是练过的！”蜘蛛侠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现在问我我肯定没法回答啊大宝贝儿……艾丽卡把自己精分成两个人，一个掌控思想，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掌控身体，对把托盘还给她的保镖抛了个媚眼，侧身进门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对方的胳膊。

“好吧你不能说话，”蜘蛛侠抓着蛛丝掠过一座大楼：“我要回家了，你什么时候下班？”

思想：不知道，看情况还得闹腾几个小时呢，很久不熬夜了有点困。

身体……身体下意识紧绷了一下，精分状态立刻解除，艾丽卡的注意力在短时间内高度集中。

不仅仅是因为企鹅人也在这间包厢里，还有一个令她感到非常尴尬的原因——

企鹅人招待的贵客是提摩西·德雷克·韦恩。

天晓得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艾丽卡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控制住自己没露馅。

我的大少爷啊！随便你去哪个宴会浪！你跑冰山会所来做什么！公然打入敌人内部吗！

艾丽卡定了定神，跪在茶几边缓缓拧开瓶盖，给企鹅人和提姆倒酒。

她能感觉这俩人都在看她。

一道视线漫不经心一扫而过，在她胸前短暂停留了片刻——这是企鹅人。

一道视线紧紧盯着她的后背，泄露出一丝并不明显的惊讶和诧异——这是提姆。

倒完酒后，艾丽卡直起身，恭敬地对提姆和企鹅人说了一句“请慢用”，然后她将托盘抱在胸前，倒退着往外走去。

企鹅人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艾丽卡的脚步一顿，眨眨眼睛，目光里浮起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很淡的忐忑：“老板？”

企鹅人打量艾丽卡几眼，又把视线转向提姆，他摸着下巴，微微一笑：“你去陪韦恩少爷把这杯酒喝了。”

提姆：“…………”

艾丽卡：“…………”

提姆此刻的心情如何艾丽卡并不清楚，反正她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可能企鹅人刚才跟提姆谈崩了故意要整他——他总不会心血来潮忽然针对自己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服务员——才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但企鹅人把度把握得很好，语气是调侃居多，脸上的笑容也很真诚，一副“我是看您正经一晚上太累了不如放松一下呗”的玩笑模样，一时令人难以捉摸他的真正心思。

不管企鹅人想做什么，反正艾丽卡都是无辜的，她纯粹是倒霉撞上了无妄之灾。

可就算无辜也没什么帮助，如果艾丽卡不是来执行任务，只是单纯打工的，她早就一脚把企鹅人踹进楼下的喷泉池里让他清醒清醒了，哪像现在，还得压着脾气强行忍耐。

“去啊。”企鹅人眉头一皱，面露凶光，很不满意地训斥道：“发什么愣！”

很好，企鹅人，我记住你了，以后走夜路的时候给我小心一点！

“……是。”艾丽卡对企鹅人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她缓步走回茶几边，把托盘放在桌角。

食指和中指捏住高脚杯细细的玻璃支脚，艾丽卡把杯子举到眼前，她头一歪，视线穿过琥珀色的液体和提姆安静地对视。

提姆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他端坐起来，脊背挺直。

艾丽卡垂眸一笑，俯下.身单手撑着茶几边沿，指尖一寸寸滑过微凉的桌面，就着弯腰的姿势，两三步绕过茶几，来到了提姆身边。

踮起的足尖旋转了四十五度，女孩往后一仰，坐进了提姆的怀里。

“韦恩先生……”

艾丽卡注视着提姆，漂亮的冰蓝色眼睛里似乎真藏着一抹令人心动的深情，她在杯口落下轻柔的一吻，印出一枚清晰的水红唇印。

“……请。”

白皙的手指缓慢转动，艾丽卡控制着酒杯自然前倾，在液体斜洒出的一秒前，将杯口抵在了提姆的唇边。

提姆深深地看了艾丽卡一眼，接过杯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空酒杯被扔到了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落地的闷响，咕噜噜滚出好远。

在企鹅人放肆的笑声与掌声中，提姆目光一沉，搭在女孩纤细腰肢上的手臂猛地收紧——

“啪”的一声，似乎有谁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艾丽卡忽然动了起来，她动作凶猛地捂住提姆的嘴，把他死死按在沙发靠背上，小声警告：“停！”

企鹅人还在笑，完全没发现艾丽卡和提姆这边发生了变故，他热情地提出建议：“楼上有房间，或者韦恩先生喜欢就在这儿？那好吧，你慢慢享受，我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谈。”

说完企鹅人就站了起来，对阴影似的戳在他身后的保镖勾勾手指，两人一齐走了。

提姆的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艾丽卡，他低下头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一个很简单的小幻术，”艾丽卡从提姆的身上滑下来，侧身滚进柔软的沙发里，她踹掉高跟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们看到的只是幻象，和现实不是一回事。”

提姆有些疑惑：“你一开始为什么不用？”

……因为没想起来。

刺客当久了，还不习惯新转的法师职业。

艾丽卡双手捂脸，凶巴巴地说：“你猜啊！”

艾丽卡边吃着果盘里的樱桃，边好奇地趴在扶手上看提姆用从皮带里抽出来的小工具入侵冰山会所的监控系统，抹掉可能留存的证据。

“这个包间里没有监视器。”提姆说。

“我知道啊，”艾丽卡点点头：“203，205和207这三个包间都没有。”

提姆的动作微微一顿：“你怎么知道？”

艾丽卡咬着半颗樱桃，一脸无辜：“红头罩给过我冰山会所的一部分详细内构图。”

提姆心情复杂：“…………我怎么就没这待遇呢。”

艾丽卡耸耸肩膀。

“你来这里做什么？”提姆问：“他要是知道——”

“先说清楚，”艾丽卡打断了提姆的话，她懒洋洋地翻过身平躺，面朝天花板：“这个‘他’是谁？”

提姆思考片刻，谨慎地回答：“蝙蝠侠。”

“他不会知道的，”艾丽卡漫不经心地一笑：“我想你不会无聊到去告密吧。”

“没兴趣，”提姆嘴角一弯：“但谁告诉你，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了？”

艾丽卡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是吸引注意力的那个？还有人趁机暗中行动？”

“学姐，你真聪明。”

提姆摘下隐藏的蓝牙耳机，把声音调到最大，放到艾丽卡的脑袋边。

“……你要控制你自己！小d知道了会打死你的！布鲁斯知道了也会打死你的！还有小杰鸟！”

“全家都会打死你的！”

“需要我给你找个喇叭对着全世界广播吗？”提姆黑着脸问：“尊敬的格雷森先生？”

通讯器那头的夜翼：“你不是也说出来了！”

夜翼和红罗宾一明一暗潜入冰山会所，也是为了调查三天后的拍卖会。

红罗宾以韦恩集团执行总裁的身份吸引企鹅人的注意，夜翼趁机潜入企鹅人的办公室，寻找重要资料。

“几个月前就有风声传出来了，说这次拍卖会的藏品不简单。”提姆解释：“布鲁斯收到了邀请，但韦恩集团是正义联盟的资助方，隔着蝙蝠侠的关系，布鲁斯不可能出现在企鹅人暗中主持的拍卖会上。”

“你是韦恩集团的执行总裁，本来也不是合适的身份，企鹅人会起疑的，”艾丽卡若有所思：“除非……你因为某些事跟养父闹掰了。”

“亲生儿子的回归，正好是个机会，”提姆笑了一下：“他现在还小，等再过两年，相信这个说法的人会更多。”

如果提姆真的因此与养父分道扬镳，韦恩集团必定会受到重创，连正义联盟都可能被影响，这对企鹅人等超级罪犯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所以他会不遗余力地拉拢你劝说你，甚至算计你，”艾丽卡目光一闪：“哪怕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强行离间。”

“唔……”女孩捂嘴一笑，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你恐怕都要在麻烦中度过了。”

提姆闻言，转过身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俯下.身注视着艾丽卡：“学姐，听到这个消息，你很开心？”

艾丽卡抬起手撑住提姆肌肉结实的胸膛，把他推到一旁：“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开心。”

提姆顺着力道后退几步，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艾丽卡，反手脱掉了西服外套。

艾丽卡：“……”

女孩瞬间警惕起来，她往后缩了缩：“你干什么？”

放在扶手上的蓝牙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声响，那是衣料摩擦墙壁发出的声音。

夜翼已经得手了，正在撤退中。

“时间差不多，该走了，”提姆把外套搭在臂弯里，慢条斯理地解着紧扣到领口的衬衫扣子：“你还记得你给企鹅人看的幻境是什么吗？”

按照当时的剧情发展下去，陪酒小妹和韦恩总裁现在应该正在沙发上【哔】得激烈。

绯红色从艾丽卡的脸颊浮现，一路往下蔓延到脖子根，就连胸脯那一小块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微微泛着浅淡的粉。

迎着提姆似笑非笑的注视，艾丽卡真的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

“但……这才过去几分钟啊，”艾丽卡还想挣扎一下，不愿入土为安，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有……这么快……吗……”

提姆：“…………”

“哈哈哈哈哈哈哈！”摆在沙发扶手上的耳机里传来了夜翼嚣张的笑声。

“当然不止，”年轻的韦恩总裁脸色阴沉得仿佛即将下雨的乌云，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硬生生拽出来的：“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啊。”

艾丽卡抱着胳膊，把头摇出了虚影：“不了不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想得美，”提姆冷笑一声：“今天放你走了，这事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最后艾丽卡妥协了，她不太情愿地被提姆公主抱，一路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冰山会所。

没人来阻拦他们，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闪开了，但稍微离得远一点的人们就没这么规矩了，他们放肆地议论着，有几个女孩子甚至还对艾丽卡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你嫉妒你来呀！让给你！

艾丽卡在心里咆哮。

“这次你又让他们看见了什么？”提姆凑到艾丽卡的耳边低声问：“……学姐？”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艾丽卡缩了缩脖子，表情木然：“你最好别问。”

迪克横躺在后座，举起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不满的控诉：“你们两个太慢了！”

“耐心一点，迪克。”提姆踩下油门，把车开上了大路。

“……这么一折腾，肯定不能继续回去上班了，我才打了两天工就失业，工资都没拿到手，真亏。”

艾丽卡忧愁地叹了口气，变魔术似的摸出一瓶香槟酒，瓶颈上挂着一串宝石项链，瓶身的银白色logo神似超人胸前的s型，正中央还镶嵌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石。

“只好从企鹅人那儿顺点东西当补偿了。”

迪克好奇地扒着椅背探出头：“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挂着一串玻璃珠？”

提姆余光一瞥，差点儿没一脚油门把车开进沟里，他哭笑不得：“那不是玻璃珠，那是钻石……你从哪儿翻出来的？企鹅人的酒柜里最贵的就是瓶了吧，钻石殿香槟，至少一百万英镑。”

迪克震惊地抽了口冷气：“wtf？？？？？”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那也得有人买，卖给你你要吗？肯定不要，只能带回家给我们ikol扑着玩了。”

艾丽卡把酒瓶子抱进怀里。

“麻烦在下个路口把我放下，非常感谢。”

“别啊，资料都没看呢，我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迪克抓住艾丽卡的裙角晃了晃，他蛊惑道：“你不就是为了这条线索来的吗？不认真研究一下，不觉得亏么？”

“我的安全屋在附近，”提姆跟着帮腔：“五分钟就能到，看完再走吧。”

“说实话，我根本不关心企鹅人要拍卖什么，我只想赶紧找到那些失踪的孩子们，既然拍卖会上有线索，那我就老老实实在冰山会所待到那天，到时自然能借着服务员的身份混进去。”艾丽卡单手扶额，叹了口气：“现在可好……”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迪克偷偷推了提姆一把：“你要不考虑一下跟提姆组队去拍卖会？反正可以带个伴，你不去只能我女装了。”

艾丽卡：“………？？？！！！”

提姆非常淡定，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我无所谓，都可以。”

“现、在、可、好，”艾丽卡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然后才继续说：“我只能使用魔法来解决麻烦了，唉，想做个普通人真难。”

迪克：“？？？”

艾丽卡微微一笑，大方地一挥手：“穿女装的机会不多，你可千万别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艾丽卡举着酒杯撩的这一幕是我开坑的最初动力……其实最开始设想的场景是更暧昧一点的，被撩的对象是谁也没定……当时设定这幕要更靠后一点，但现在大纲变动就提前了。

（日常补字数1/1）

怀疑自己得了肠胃炎，这两天晚上吃完饭老是肚子疼，也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