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上前两步开口说。
后来，我在病房前面咬了咬牙，站了差不多快一分钟的时间，才慢吞吞的抬起手，将病房的门推开。
进去的时候，苏阑珊正在床上躺着，看见我的那一刹那，她的眼圈登时间就红了，脸色也一瞬间变得煞白，嘴唇还在不断的颤.抖着。
我站在门口，抿了抿嘴唇，没有吭声。
看来，苏阑珊是真的记起来了。
苏阑珊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捂住脸，突然就痛哭出声。
我抬起脚步，走到她的面前，静静的看着她。
“思雯，对不起……对不起……”
苏阑珊一边哭着，一边颤.抖着声音说。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我爸。”我淡淡的开口。
苏阑珊听了我的话以后，哭声顿时更大，“我对不起国飞，对不起你们父女两个，我该死，我该死啊！像是我这种人，还这世上干什么！”
苏阑珊撕心裂肺的大叫。
我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面突然觉得难过。
在苏阑珊清醒之前，我总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来了，想到自己这些年做的错事，整个人都活在后悔和痛苦之中，我可能会因为她得到了报应而觉得畅快。
但是现在，我却突然觉得心酸。
我偏过脑袋，静静的看着窗外。
后来，我在苏阑珊的病房里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忏悔，她说不求我能原谅她，她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儿，她想去我爸的墓碑前看看我爸，还想去看看孟培然。
我看着她心如死灰的样子，冷淡的开口，“你别想寻死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害了那么多人，现在就死了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苏阑珊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半晌后才点了点头说，“我不会再寻死了。”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犹豫了片刻，问她。
苏阑珊听了我的话以后，声音一顿，接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双手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我猜，她是回忆到了什么不想要面对的事情。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苏阑珊就跟我说了起来，她以前的事情，还有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就像是郁庭峰说的那样，我的外婆，的确是被苏阑珊害死的，那个时候的她开始犯病，而且很慌张，还害怕自己会变成第二个我外婆，就这样日复一日，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有一次她去河边洗衣服，怕我外婆疯疯癫癫的会到处跑，就带着她一起去了河边。
外婆站在河边玩水，她洗着洗着衣服，就像是突然之间魔怔了一样，就突然走到了她的身后，然后双手用力，把她推到了河里。
外婆不会游泳，在河里慌张的大叫，求救，乱扑腾。
苏阑珊就在岸边站着，突然觉得心里出乎意料的放松，好像只要外婆消失了，彻底的不在了以后，这个病就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了似的。
等外婆沉入河底以后，苏阑珊才猛然惊醒，她心里害怕，慌张，就吓得赶紧跑了，回去以后，她只说外婆失踪了，找不到她了，决口没提她掉进河里的事情。
而苏阑珊在村中人心里的印象又十分的好，再加上外婆是个疯子，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苏阑珊的话。
外婆去世以后，苏阑珊的病又复发了一次，这次疯的很严重，赵叔和赵奶奶是知情的，但是却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犯病。
这次病好以后，苏阑珊就彻底的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自欺欺人的认为，外婆是真的失踪了，而不是被她推进河里面的。
第二次发病，是在何佳妮出生之前，何佳妮的父亲外面有了人，要跟苏阑珊离婚，这件事我父亲是知道的。
何佳妮的父亲不顾苏阑珊已经怀孕，硬要苏阑珊打掉孩子，跟她离婚。
苏阑珊不离婚，两个人就在阳台上争吵了起来，后来苏阑珊失手将何佳妮的父亲从阳台上推了下去，何佳妮的父亲最终坠楼身亡。
她慌张失措之下，去找了我的父亲简国飞，我爸知道了这件事，不断的安抚她。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苏阑珊的臆想症再次犯了，潜意识就认为，何佳妮的父亲是被我爸给害死的，因为我爸喜欢她，想要娶她。
后来，我爸也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但是为了让她心里更好过一些，就从没有说出过真相，让这一切在她的幻想中进行着。
哪怕苏阑珊把他当做仇人，也认了，而且我爸其实一直都知道何佳妮的存在。
打破这份平衡的是孟培然的父母，孟培然的父母因为意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们怒斥了我的父亲，还劝苏阑珊去自首，不能再这么一错再错下去了。
苏阑珊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慌张之下，在孟培然父母准备开着回盐城的前一天晚上，在刹车上动了手脚。
这件事我爸都是不知情了，他也一直都以为，孟培然的父母是死于意外。
这件事以后，苏阑珊因为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再次犯了臆想症，把这一切都推在了我爸的身上，并从小教导孟培然，让孟培然从小就把我爸当成仇人，好长大以后一起杀了我爸报仇。
苏阑珊说完这些以后，早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知道是该恨她怨她还是可怜她。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话，“你爱过我爸吗？”
苏阑珊抬起脑袋，声音很轻很轻，不仔细听几乎都听不真切，“在这十多年里，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用千万种更简单的方法害死他，但是我却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借别人的手害死他，你说我爱不爱他呢？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站起来，看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你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去看看我爸，去盐城看看孟培然。”
苏阑珊听了我的话以后，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着急的看着我说，“思雯，我现在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我扭过脑袋看了她一眼，她动了动手臂，十分坚持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好，明天去。”
第二天早上，我就带着苏阑珊去了我爸的墓碑前，苏阑珊在墓碑前一直哭，最后哭的晕了过去，我只好带着她回了医院。
苏阑珊醒了以后，问我什么时候去盐城。
我冷笑一声看着她，“在床上好好躺几天吧，我还打算让你这辈子都活在后悔之中呢，可不想便宜你让你把自个儿作死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就往外走。
苏阑珊在后面喊住我，“思雯。”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她面对着门口。
“谢谢你，妈……很开心。”苏阑珊哽咽着说。
“不必。”我说，“你不配当我妈。”
苏阑珊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知道……”
她的身体不好，又在医院里面养了一个星期，我们才出发去盐城。在监狱门口的时候，我要跟苏阑珊一起进去，顾北城牵着我的手，冲着我摇了摇头。
“让他们单独聊聊吧。”
我微微抿了抿嘴唇，停下了脚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苏阑珊才双眼通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我的面前说，“思雯，那孩子想见见你。”
她说的是孟培然。
“嗯。”我点了点头，抬步往里面走。
顾北城不放心要跟上来，我冲着他笑了笑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好，有事的话就喊爷，爷就在外面。”顾北城说。
“嗯，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说。
推开门，我在进去的那一瞬间，就被人用力的抱住了。
“培然……”我说着话就要挣扎。
孟培然抱着我的身体在颤.抖，就连声音也在颤.抖，“雯雯，等一下，一下就好。”
我咬了咬嘴唇，最后放弃了挣脱开孟培然的想法，两只胳膊从身体两侧垂下下来。
孟培然是在我身后抱住的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他的情绪十分的不稳定，看来，当年的事情，苏阑珊都跟他说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孟培然才喃喃着开口，“对不起雯雯，对不起，我错了，这些年我错了。”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如果光是道歉的话，那不必了，孟培然，我还你一个真相，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孟培然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似笑似哭，“我是真的爱你。”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了。”我说。
孟培然声音突然有些茫然，“雯雯，如果没有这个错误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可是，从来都没有如果。”我淡淡的开口。
孟培然自嘲一笑，“说的是呢。”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松开我。
我转过身体，就发现他也已经转过身体，正在背对着我。
或许，是他的固执和骄傲，不想让我看见他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
他说，“你走吧，这次就算是道别了。”
“我走了。”我转身，走出这间屋子。
而就在当天晚上，盐城警局就通知了我孟培然的死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