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轩辕玄天的眼神呢，则是在说世界末日就要发生了。

他觉得自己被夹在两个可怕的人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就算是老妖怪可禁不起这样的惊吓。

“然后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就走了。”他说，艰难地在轩辕玄天的目光中挺立，“从空间门走的，监视器照不到的那种，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什么线索？”轩辕玄天问。

“我我不知道。”姜威说。

轩辕玄天死死盯着他，姜威奋力回视，让自己的站姿保持笔直。

他知道，轩辕玄天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他会用尽全力去查凌小兔去了哪里，然后追过去。

轩辕玄天不擅长交朋友，可是如果交了朋友，他会投入整个灵魂，他绝不会背叛。

他甚至不会去想，对方可能欺骗他

不然他可不觉得轩辕玄天会直到现在还没发现凌小兔藏着什么。

他曾经为他的这些性格感到高兴，尽避被可怕的邪恶力量占据着灵魂，他仍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可现在，他却只能拒绝他固执的探查，祈祷着他能放弃这段情谊。

因为他知道他会查到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对轩辕玄天说。

“我不相信。”轩辕玄天回答。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姜威说：

“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为什么不回家去呢，听说你父亲正在找你。”

“她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轩辕玄天问。

“她没有碰上麻烦，她很好呃，我想是这样。”姜威说，觉得心都在因为这次交谈抽疼。

虽然他的心脏不应该会抽疼的

“老天哪，信我这一次，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轩辕玄天！回去吧！”姜威叫道。

“我得找到她。”轩辕玄天说。

姜威闭上眼睛，他确实曾喜欢他那些有人性的部份，但现在他恨他这么倔。

他想起凌小兔离开那一刻看他的眼神，当她提起轩辕玄天的名字时，那个眼中一闪而过的，是那样忧郁的恐惧。

他感到怜悯。

为什么世上要有这样的仇恨和背叛，又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你不肯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轩辕玄天说：“或许你更想早点重生吧。”

姜威呆呆看着他，知道这事儿他瞒不了多久，但下定决心，简直像签下一份死刑书一样，需要巨大的决心。

轩辕玄天朝外面走去，表情是那么的凶狠无比。

他跳起来，朝他喊道：“嘿，等一下”

轩辕玄天停顿了下来，姜威说道，

“你从我这里走会快一些，裂缝刚刚闭合，她去妖界了。”

“裂缝在哪里？”轩辕玄天问。

他甚至没问她去妖界干什么，姜威想，他恐惧轩辕玄天会信任凌小兔到这个程度，有时候那种相信是会毁了一个人的。

也有可能是轩辕玄天曾考虑过凌小兔的身分，所以他没有问他觉得这想法像小女孩的童话故事，但他还是只能抱定这个想法。

他站起来，带轩辕玄天向刚才发生空间事故的地方走过去，接下来发生什么，已经不是他能管的了。

他沉默地走着，觉得像在带领着世界走向它的末日，悲壮又严肃。

轩辕玄天跟在他身后，像以前一样，带着隐隐的杀气。

那是属于人类的杀气，可不晓得什么时候，他就会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但恐怖至极的存在。

“只过了几个小时，空间还没能完全闭合，我可以帮你从裂缝进入。”姜威说

“你知道的，我不赞成你去妖界。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的，这也许能决定世界命运”

轩辕玄天没理他，他一把拉开大门，朝走廊尽头那个空空的大洞走去。

大洞的对面是妖界，黑暗血腥堆积着尸体和腐肉由力量决定秩序的妖界。

很多年前，轩辕玄天因为那里的战争而出生，也同样因为那里几乎被毁灭。

他诞生的目的就是毁灭，姜威想，如果不是他母亲，他早已不存在在这个世上了。

真有趣，他又想，凌小兔似乎和轩辕玄天有着相辅相成的味道，一个是毁灭，一个是吞噬。

这两个孩子要是能在一起，变得柔和多好。

透过另一双眼睛，姜威看到那大洞里黑暗氤氲的形态，它们感应到了轩辕玄天的力量，所以活动得更快了，如同一支支磨尖的利齿。

他伸出手，感应空间的力量。

那很容易，空间如同肢体，愈合之处有一道淡淡的线，顺着便能轻易切开。

“你知道吗，你可以回家的，那样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姜威说。

“我得找到她。”轩辕玄天回答。

固执的傻瓜！姜威瞪着眼前的空间，它被撕开了，那是刚长合的肌体再一次被撕开，里头血液般浓郁的黑暗。像能把人窒息。

“你想过吗，她也许根本不想见到你！”他说。

“让她当着我的面说。”轩辕玄天说。

姜威闭上嘴巴，突然意识到一切都是无益的。

他的问题像一个小孩子不甘心别人的决心，一心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似的。

而他早就不是个小孩子了，他早就学会在这世界上，有时候闭上嘴老实等着，事情不会比没有你多嘴多舌时更糟，它自然有它自己的运行方法。

无论好还是坏，都不是外面的人所能插得了手的。

他紧紧抿着嘴，压制着自己的感情

轩辕玄天走进黑暗，然后，他转眼就被吞没了。

他看到黑暗中隐隐的白光，如同星星陨落前最后的一次闪光，洁净而脆弱，但是它也很快地消失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姜威默默地封上裂口，像在进行某种哀悼。

不是为这个世界哀悼它可能确实在面对一场危机。

他哀悼的是那个叫轩辕玄天的人，那些关于情感和心灵生存的苦恼追寻的意义之类的东西，它们会因为一次朋友的背叛而消失，再也下会回来。

最后，存在的也许只会是那个他自己，是因为他既是那个要终结一切的人，也是那个注定了走向虚无国度的存在。

可是那又怎么样？

那样毁灭一个拥有情感的生命？

姜威叹了口气，怀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他在裂口前留了一道小门，也许他能等到那两个人回来

也许是一个。

然后他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开始把玩那些他千万年来收集的工艺品，时间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浪费。

它们真是太美了，是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心情制造了它们？

那里有怎样的激情和快乐？

也许他可以继续在人界待着，直到它最终毁灭，它是那么绚烂和美丽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是这个如花朵般虚无的存在赋予了他身分，他大概永远都无法攞脱那些属于人类的欢喜和情感了，因为那已是他的一部分。

这怪傻的，肯定会被以前的朋友嘲笑，可是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都变成了云和雾，星辰和力量，那不能称之为活着。

而她还活着。

轩辕玄天站在妖界。

这里的天色永远都是黑沉沉的，如同划不开的混沌。

他有些想吐，这里黑暗的力量让他晕眩，以至于不得不用尽全力抑制住那种冲动

小兔的身份开始揭晓了

他把它们禁锢在体内，对自己说，他是一个活人，一个有肢体和情感的人类，他得维持住这种感情和形状

他感到脚下软软的，他低下头，发现脚下踩着一具尸体。

他正踩在它的睑上，那是一具被半埋在土里的类人尸体，睑色白得吓人，双眼大张着，映着最原始的虚无黑暗。

那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盯着他。

轩辕玄天正要抬脚，死尸突然张开嘴，那嘴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反口咬住轩辕玄天的脚踝。

尖牙刺透了长裤，咬住皮肤，可是却难以再深入下去。

那皮肤像是由金属溶成的一样，明明柔软，可是筋骨深处却又埋着什么东西，又冷又硬得的让它牙根酸软，它可是连钢铁都能咬下一口来的。

但齿尖上人类的气味太诱人了，于是它还是死死咬着，不肯松口。

轩辕玄天抬起脚，那东西被他拖了好几米，可仍没有放弃的意思。

不远处的地上，泥土纷纷翻动，露出它长长的身体，只是一只潜伏在土里的虫子。

意识到难再咬碎人类的骨头，它决定换另一种方法，它的身体灵活地卷了上来，想把猎物勒死，至于死了后咬不咬得碎到时再说。

它并没有去想那让它牙根酸软的藏在诱人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只想到吃。

贪婪，妖界的生物就是这样，它们永远也吃不饱，轩辕玄天想。

那灵活的肉身只碰到了他的衣摆，便重重落在了地上，一柄冰冷的剑身刺穿了怪物的脑袋，把它钉进地里。

那剑呈银灰色，不断变换着灰色的纹路，如同天空急行的乌云，里面蕴含着足以摧毁世界的雷霆之力。

轩辕玄天抽回剑，上面沾着些许的血肉转眼便渗入了剑身，那急速行进的力量如同地狱里的石磨，一层扣着一层，无边无际

据说很久以前他来过这里，轩辕玄天想，现在，他发现自己竟还依稀记得。

记得空气里黑暗力量的气味，浸透了血肉和痛苦，在耳畔无声地哀号。

无休无止，他想着要把它们彻底毁灭，即使燃烧他自己。

他并不感到恐惧或犹豫，因为他活着的目的本就不是感觉人类的情绪，而是

他强硬压下那念头，不然他肯定会有去无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