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嗤笑着，“够了？怎么可能够了，你的那些理想呢？信仰呢？你是在背叛，不仅仅背叛了蟒山，更是背叛了你的信仰，背叛了祖国。”说着，他从怀里砸出一叠照片，“你仔细看看，这都是你干的那些好事，这就是你的经济发展不能以环境为代价，这就是你说的要计算环境成本。”

那是一个个浸矿池，地面是黄褐色，周围的杂草不生，就算有一两根杂草，也是如秃顶中年人头顶那枯黄寡发；

那是树木被砍伐以后，大片大片的树桩，树木的根结裸露在地表，已经如毒骨般的乌黑；

那是枯死的树，就算生命力顽强如白杨，依旧无法抵御硫酸铵溶液的浸腐，树木的主干已经死亡，或许在某个枝桠处，会抽出一两条新枝，但那也是在汲取着树干本身的营养，导致其先天不良；

那是无数个捕兽夹，猎人的陷阱，看的出来，夹子和陷阱已经布置有些年头，也能够看的出来，这些捕兽夹和陷阱很少用，甚至没用过，那是因为蟒山早已没有了野生动物，硫酸铵溶液挥发后那种酸臭，没有任何动物能够忍受。

罗毅道：“下了两天的雪，我都能预见，蟒山上的积雪是黑色的，黑色的！”是愤怒的狂吼，犹如野兽在咆哮，振聋发聩。

罗毅说完，拿出那张内存卡，突然笑了，是失望至极的笑，“你光祸害蟒山还不够，还要把你的硫酸铵溶液泼遍全市、全省，要不要我帮你一把，把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全都泼上硫酸铵溶液，好来浸取你的稀土？”

沈佳腾张嘴，“我……”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借口，甚至于找不到辩解的底气。

“你想要说这些不是你干的，是刘二黑干的，是那些刁民干的，是么？”也不给沈佳腾辩解的机会，继续喝道，“是你给的他们浸取稀土的技术，是你给他们走私渠道，是你帮他们洗钱，那些村民并不可恨，相反，他们才是最可怜的人。”

“你知道他们失去的是什么？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当硫酸铵溶液的酸臭弥漫到村子里的时候，下马坡村人如果还生活在那里，中年人会得肺癌，小孩会得白血病，新生的婴儿会畸形，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沈佳腾造成的！”

罗毅说完，把手铐的钥匙仍在沈佳腾怀里，转身就走。木子琪早已经在门外等待，见罗毅出门，她急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样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啊。”

罗毅平息着自己的心情，半晌才道：“如果他不交代，我也没有办法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柱子和刚子本是来请木子琪吃饭的，却不想被审讯给耽搁，他们已经趴在椅子上睡着了。木子琪凑到罗毅身边，小声道：“你也休息一会吧。”说着，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在那里，可以睡的很舒服。

罗毅揉着眉心：“几点了？”

木子琪抬头看墙上的石英钟，“马上三点了。”

罗毅猛然惊醒，依稀记得出门的时候，叶晓彤曾经说要看午夜场的电影，可现在……拿出电话一看，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坏事啦！

他顾不得休息了，转身就要走。木子琪在后面喊着，“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约了人，已经迟到了。”

木子琪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还约什么人？室外很冷，已经凌晨三点，肯定也打不到车了，“我送你。”

“不用，离的不远。”

木子琪没强求，把自己的围巾和手套都给了罗毅，“可能有点小，但会很暖和。”

罗毅道了声谢，转头就跑，路上，拿出手机给叶晓彤打电话，关机了。俩人刚确立恋爱关系，第一次约会就放了格子，就算再豁达的女人都会生气，何况是叶晓彤？

当他赶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院早已经歇业了。没在电影院停留，先是赶往望江酒店和君悦酒店，这是叶晓彤经常落脚的地方。

可得到的却是叶晓彤根本就没来过，酒店外有出租，打了个出租回家，他期望看到叶晓彤在家里等着他，就算发点小脾气也无可厚非，可结果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叶晓彤走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屋里属于她的一切都已经带走了，茶几上留了张字条，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勿念，彤。

又是不告而别，上一次，叶晓彤还说了个地点，这一次，就连地点都没有了。罗毅和叶晓彤相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他知道，叶晓彤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罗毅猜测，这应该和叶晓彤的成长经历有关，罗毅曾经旁敲侧击过，可叶晓彤每次都避而不谈。

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罗毅也无从得知。但，总归不会太好。

简单的一次放鸽子，若是正常恋人，或者是普通的女孩，也许会闹一闹，哄两句也就过去了，但叶晓彤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更敏感，更没有安全感。

罗毅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没事逞能，人不见了，去哪找啊……

……

慢慢的，天亮了。外面的风小了，雪停了，朝日初生，阳光映在积雪上，散发出耀目的七彩光。

渐渐的，积雪开始融化，温度渐升，雾气氤氲。

海边的城市就是这样，就算再大的积雪也无法存在很久，只要气温回暖，积雪就会消融，可以预见，这又是一个暖冬。

市局里，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已经8点了，纪委的人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到，如果沈佳腾再不交代，这一锅饭可就不好吃了。

时间在悄悄的流逝着，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有规律的脆响着，每一次脆响，都好似敲在众人脑子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上，终于，沈佳腾有反应了。

只见沈佳腾低下头，佝偻着身子，用戴着镣铐的手捂着脸，慢慢的，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等手拿开时，沈佳腾已经泪流满面。

看到这一幕，市局里的人神经尽是一松。沈佳腾翻出罗毅扔给他的钥匙，打开手铐，坐了一夜，想要起身却因为双腿没了知觉而摔倒。

他缓了缓，重新站起来，而后又蹲下身子，把那些相片一张张的捡起来，30多张的照片，好似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终于，相片捡完了，他走到监控探头下，仰起头，声音憔悴，像是数日没有喝水，声带粘连：“我要见郭长林。”

郭长林整了整警容，戴上警帽，这是对沈佳腾最大的尊重。走到审讯室门口，他还敲了敲门，而后打开房门，房门刚打开，一颗硕大的拳头挟风而来。

郭长林毫无防备，被沈佳腾一拳打在脖颈间。郭长林的表情瞬间变得而痛苦，不解、迷茫……他捂着脖子，被眩晕感不断的冲击着，想要反击却是不能了。

沈佳腾的动作很迅捷，一点都不像年近半百，久居高位的人。他抽出郭长林的配枪，在腰带上一错，单手上膛。

保险打开，枪口指着已经眩晕的郭长林的太阳穴，“都退后，退后！”

他的眼睛更红了，面目狰狞，像是随时择人而噬的野兽。

没人会料到这种结果，明明沈佳腾已经放弃了抵抗，为什么又会猝起发难？他想要干什么？难道，他真的要和自己的国家为敌么？

没人能猜得到沈佳腾的想法，沈佳腾挟持着郭长林，慢慢后退着，此时已经是而8.50分，政委前来上班，刚进门，就看到沈佳腾劫持郭长林这一幕，雯时大惊失色，“沈市……”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贴着政委的头皮划过，钉在了门框上，“闭嘴，车钥匙扔过来。”

政委不敢不从，拿出车钥匙，而此时，倪远超疯狂的向着政委使眼色，意思是把车钥匙仍沈佳腾脚下，或许再仍的远一点。只要有机会，他可以一击毙敌。

倪远超有这个能力，从拔枪、上膛、击发，他只需要0.75秒。

可政委已经被吓傻了，他是政工出身，研究思想的，刚才那一枪，已经让他失去了最起码的判断。手臂前伸，把车钥匙慢慢递到沈佳腾手中，沈佳腾在接过车钥匙的刹那，抬脚侧踢政委的膝关节，政委身子一歪，作势就要摔倒。

沈佳腾脚不落地，三接头的皮鞋狠狠的抽在政委的脖子上，看着政委缓缓栽倒，他啐了口，眼中满是鄙夷：“废物！”

他用遥控器汽车启动，把郭长林放在副驾驶，而后枪口指着郭长林的头，绕到驾驶座。

警车启动，把警笛放在车顶，迅速开出市局大院。

倪远超感觉这个世界变了，变的他不认识了，这到底怎么了？他突然想起沈佳腾逃脱的最关键因素，钥匙，对，就是钥匙！

罗毅在审讯沈佳腾之前，为什么会拿走镣铐的钥匙？为什么要把钥匙给沈佳腾？

他大吼着：“二队全体队员，把沈佳腾给我追回来，周楠，发通缉令，通缉罗毅和沈佳腾。木子琪，把罗毅审讯沈佳腾的监控视频给我找出来，都还愣着干什么？行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