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璟言醒过来的时候，盯着床顶看了好半天。

他赢了么？

身体内部感到很平静，再也感受不到那个玉阳蛊熟悉的存在感，还有那折磨了他五年，不，是二十五年的疼痛。五年的疼痛是切实可感的，但是，在他体内的蛊虫苏醒之前，他就已经被它所折磨了。爹的死，还有娘的离开……它是他自出生以来就带在身上的噩梦。

如今，他总算要跟这个噩梦告别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比以往的所有的时间来说都要难熬。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痕一道道增多，那原先的白皙被如红色的网般的伤痕所覆盖。然而对此，他心有力而力不足。

你不会这么做的，打翻了这碗药，我会去再划一刀，弄第二碗药。你这样做了，也只不过是让我的手腕上多一道伤口而已。其实，手腕上多一道伤痕又怎样，总比心上多一道伤痕要来得轻松……

那时的她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说出这么一段话，在一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也让他彻底地明白了在那先前的几个月中，他所扮演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混账透顶的角色。

可是，即使如此，他能够为她做的只是在他喝完药后，拉过她的手，亲自为她抹上消疤的药。上次她被恶霸抓去受了很多鞭伤的时候，城主大人送来了很多的“清风玉露膏”，她在抹了两个月，身上的疤痕消失地差不多的时候，还留下来好几瓶没用。

沉默地以指挑起一些膏药，沉默地轻柔地抹上手上的刀伤，他除了沉默的地做这件事，别无他法。

总觉得心中还有什么事梗着，让他很不安。

“秋少——秋少——”青舞在门外大声急促地喊着，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每一下都敲得那么用力，像是要把门都敲倒了。

秋璟言的心猛地一紧，他腾地一声翻身下床，顾不上穿上外衣，踩着鞋子就来到门边，开了门。

一开门，就见到青舞焦急的面容和那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还来不及问出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青舞就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哭喊道：“秋少——月月她……她不见了……”

这样的桥段，让他觉得有点熟悉，就同上次她被恶霸抓去的第二日早晨一样。

可是，心中翻腾的那种不安却比上次更甚。

青舞口中还在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再听她说下去，而是拔腿就往苏暮尘的房间飞奔而去。

“秋少——”青舞见他说也不说地就跑了，也跟在他身后往那个方向跑过去。

秋璟言一路狂奔到苏暮尘的房间前，见房门大开着。他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空空如也。不是房间里边是空的，而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愣愣地往内室走进去，床铺很整齐，被子像是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动过一样。

她离开了么？秋璟言像是一瞬间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脑中精光一闪，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那个无药神医与苏暮尘定下的那个约定。

只要救了他，她就跟他走……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忘了？这段时间他沉溺于与她的相处，丝毫没有想到这件事。

“秋……秋少……”跟在后头的青舞走了进来，还喘着粗气。

秋璟言只是愣愣地打量着房中的景象。突然，他的目光被梳妆台上的一样东西夺去了注意力。

脚步不由自主地移了过去。

站在梳妆台边，低首，目光深沉地看着放在上边的那样东西。

那支断成了两截的梨花钗……

下边还垫着一张纸，反放着，从背后能够看到淡淡的字迹。

手不由地颤抖，慢慢地向它伸去，先是攥紧了那断成两截的梨花钗，再拿起那张有些泛黄的纸，反过来——

如君所愿。

上面只写了而这样四个字。

我会彻底忘了你，连带着把那些在你看来不值一提的回忆都悉数丢弃——

一切如你所愿……

那时，在他的那个庭院，她如是说——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但是我现在却做不到不来见你，但是，请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如你所愿的……

那时，在他的房中，她如是说——

如他所愿？果真是如他所愿吗？秋璟言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攥着那张纸的首脑猛地收紧。

那上面的四个字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的心顿时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中。

喉中猛地泛上一股腥甜。

“噗——”地一声，他就这么呕出一口鲜血来，那鲜血还溅到了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上。

“秋少！”见到这个情景，青舞吓了一跳，立马冲了过来。

秋璟言想要伸手擦去那污了铜镜的血，但是还没等他的手指触到镜面，他就眼前一黑，瘫软了下去。

“秋少——”青舞吓得立马撑住了他倒下去的身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