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城离开主城也就七八里地，以麻子土遁的速度，片刻间就到了。

还没从土里钻出来，他就感觉不对头，头顶上全都是人，而且凶杀之气四溢。

麻子连忙从纳物袋里面取出裂地鞭，又连打了两个法决上去。

厚重的大地精气迅速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凝聚在这条长鞭之上，裂地鞭原本就能够聚拢大地精气，魔化之后就更不得了，简直有点涸泽而渔的味道。

长鞭握把上的那幅骨骸，迅速长出土黄色的肌肉，它的摸样看上去越来越像人的样子。

直到四周的大地精气抽无可抽，麻子这才朝着地面升去。

一出来，他就看到四周站满了人，最里面的是苏明成、法磬他们，外面则围着一圈士兵，全都手持重弩直指中间，士兵的身后还有百来名修士在那里压阵，半空中更有两个道士虚空而立，他们倒背着手，看上去异常从容。

“这是怎么回事？”麻子怒声问道。

“你总算来了。”法磬心中大喜，他一直以为自己也算个人物，但是现在才知道，比起麻子来，他还差得远。

“上面有令，所有修士协助军队防守北望城。”对面一个军官大声喝道，最后他也没忘了加上一句：“这个各大门派的决定。”

“各大门派？”麻子冷哼一声：“恐怕只是天宝州几个杂毛的一句话吧？真是各大门派的决定，就拿道门的懿旨，佛门的手札来。”

麻子敢说这话，是因为他对大门派实在太清楚了，像这样犯忌讳，很容易让人拿住把柄的事，绝对不会有人承认。

“你个小辈，找死。”

那两个虚空而立的真人中，有一人怒发冲冠，他就是麻子所说的那几个杂毛之一。

此人并指朝着麻子点去，一道冰蓝色的剑光从指尖激射而出。

“你才找死。”麻子抖手就是一鞭，一片闪烁不定的鞭影直冲着剑光而来。

半空中顿时响起了一连串叮呤当啷的轻响。

那道冰蓝色的剑光能够冻结万物，前面的鞭影瞬间被冻结起来，不过后面的鞭影随即将冰块击碎。

这是力与力的较量，没有丝毫可以取巧的地方。

一瞬间胜负已分。

鞭影撕破剑光，反推到那个真人的面前。

那个真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他的反应不慢，双手结印，面前骤然升起了一个气泡般的光罩。

鞭影噼里啪啦地击打在光罩上面，光罩被击出了一圈又一圈涟漪，不过始终没破。

那个人真人刚刚露出得意的笑容，突然他整个人定住了，紧接着一声惨叫从他的口中发出，不过那声音极其短促，下一瞬间他化为了弥散开来的一片血雾。

四周响起了一片充满骇然的惊呼声。

这不是第一个死掉的真人，也不是第一个被练气层次的晚辈杀掉的真人，但是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修士仍旧忍不住浑身冰凉。

麻子的表现比当初的谢小玉更加抢眼。

“老家伙，你也有什么话要说吗？”麻子冲着另外一个真人喝道。

被喝问的那个真人心中有气，不过他面对麻子也有些头皮发紧，更何况，麻子后面还有一个谢小玉，那也是能够杀掉真人的凶徒。

那个真人正琢磨要怎么应对？就听到底下有人嚷嚷起来：“麻子，这个是我的。”

说话的是苏明成，他甩手也抽出了一条长鞭，比麻子手里的长鞭更凶更恶，这条长鞭黑气盘旋，凝成了一尊神魔，这尊神魔高有五六丈，身体异常壮硕，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乌云。

真人眼皮直跳，他当然知道苏明成有这样一件魔器，这帮凶人在前线游走，人手一件魔器，个个凶焰滔天，其中就以两条长鞭最为有名，一条舞动起来，百丈之内全都鞭影，挨上一下就化为血雾。另外一条力有万钧，而且剧毒无比，一鞭下去，数十丈范围尽为死域，而且连着几天都没人敢靠近。

他原本以为这两件魔器再凶，以他的手段，根本用不着在意，现在他没那个自信了，因为一个比他更有自信的人，已经化为血雾，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个真人还在犹豫，底下又有人大喝了一声。

“天变起——星光摇——”

这一次出手的是法磬，他双手高高托起了一把飞剑，这把飞剑不停地颤抖着，半空中显露出许多忽明忽暗的剑影，这些剑影闪烁不定，不可捉摸。

那个真人一开始没怎么在意，他只觉得这套剑阵有几分玄妙，而且这句“天变起，星光摇”似乎有些耳熟。

“九曜，天变——”远处传来一个人惊叫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人凌空而至，又是一个真人。

此人过来，是因为听到这边情况不妙，又有一个真人被杀了，所以赶来帮忙。

他原本想好了的，绝对不和对面的人啰嗦，一到场立刻下杀手，所以他连法器都已经拿了出去，没想到还没等他动手，就看到如此骇人的一幕。

等到他看清半空中的那一圈飞剑，感觉出这座剑阵隐蕴的那丝意境，他连动手的念头都没了。

“九……九曜，啊？啊！天变——”之前那个真人骇然叫了起来，他的脸已经变得煞白，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觉得那么耳熟了。

“摇星光”是“天变”的起手式。

“天变”实在太有名了，底下的那些修士里面，十个有八个知道九曜，天变意味着什么，除了苏明成他们几个，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此刻所有的修士都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群凶人如此了得，在战场上如同神魔降世，杀起土蛮来，就像抢食似的，面对真人也毫不在乎，来一个杀一个，原来这群人全都是大门派出身。

一时间，麻子的强势，苏明成的凶悍，全都被天变的光芒给压了下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法磬的身上。

法磬享受着众人崇敬的目光，这是他做梦都想的，现在终于成了现实。

“你们埋在各个卫城和城外的那些雷，应该是赤霄紫光雷吧？‘赤霄一起，魂魄散，紫光一现，轮回断’，好狠毒的手段，看来朝廷不只是要杀土蛮，还想把我们这些修士也一网打尽。也对，朝廷已经忍了很久了。”麻子学谢小玉的样子，也拽过一顶帽子，先扣下去再说。

“阁下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都护大人用赤霄紫光雷，只是因为土蛮多修魔功，而赤霄紫光雷恰是魔功克星。”后面赶来的真人连忙解释。

这位真人绝对是个老奸巨猾之辈，他看上去是在替此事开脱，话语中却带出了那位陈都护的名头，将来上面真得要追究的话，也好拿这位都护大人顶缸。

“我会把这番解释转告给一些人听的，或许他们会认可。”麻子也不说什么对错。

不过这话绝对够狠，两个真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他们此刻都在后悔，干什么帮官府出这个头？

或许有些人会接受那番解释，但是大部分人只会当做放屁，甚至连他们俩都怀疑，陈都护是不是有让两边同归于尽的想法？或许这还有朝廷的意思。

麻子看到那两人神色大变，知道自己戳中了他们的软肋，紧追不放地言道：“我不管你的解释有没有道理，我只知道，我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品，没死在土蛮手里，反倒死在自己人手里，还魂飞魄散，连重入轮回都做不到。”

“住口，你妖言惑众。”那个军官急了，他猛地举起手来。

突然一阵风声从头顶上直压了下来。

那个军官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拍成了一滩肉泥。

杀人的是后面赶来的那个真人，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想明白了，这场仗不管胜负如何？都护大人都会背上一口黑锅，不但无功，恐怕还免不了命丧黄泉。

对于武将来说，凯旋之日就是断头之时，并非什么稀奇事，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武将就是这样冤死的。所以才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悲鸣。

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招惹一帮背景深厚的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