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阎王终于发现了那个高岗的便利，便将所有的弓箭手都转移了过去。

让刘良佐惊喜的是，大阎王本人也登上了那个高岗，显然他是看中了高岗俯瞰整个战场的便利性。

紧接着，刘良佐又是一阵担忧：大阎王本人是上去了没错，可光是跟在他身边的，就有二十多个杆子，个个都是精明强悍的样子；再加上那五十多个弓箭手，虽然战斗力低，可也不会站在那儿任你砍杀。

李自成和洪金宝只带了三十多人，能应付得了这么多杆子吗？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偷袭不成功，反倒把一个旗的精锐战兵给损失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容不得他多想，“咚咚咚……”两面牛皮鼓已经敲得震天响。

三四百民夫在杆子们的驱赶下，不情不愿地抬着笨重木梯开始往城墙根下跑。好在城上并没有箭雨，除了木梯沉些之外，倒也没什么危险。

“下面的老乡，杆子不给你们饱饭，不拿你们当人看，你们怎么还替他们卖命？赶快放下木梯逃跑吧！往深山的树林里一钻，现在杆子们可没有时间追你们！”

城上立刻有人开始喊话了。几个大嗓门的家伙齐声高喊，战场距离又不远，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一番话，明显有几个民夫已经动了心思，脚下步子放慢，眼睛开始往四处乱瞟。

“所有弟兄们听着，敢有起异心的，都给我当场格杀勿论！”大阎王一看形势不妙，立马大喊道。

“下面的老乡，别再往前了！再往前我们就要放箭了！”这纯粹是吓唬人呢，凌家军总共就五个弓箭手，早就随着李自成打埋伏去了，还哪儿来的放箭？

大阎王也明白这一点，不由一声嗤笑。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他明白是没错，可是有人不明白啊！凌家军忽悠地就是那些不明白的。

只见两个青壮民夫突然扔了手里的木梯扭头就跑，同时最厉害大喊着：“快跑吧！与其留在这里被射死，还不如逃跑搏一条命呢！”

“给我射死他们！”大阎王气得一声大喊。

旁边的弓箭手们毫不犹豫地出手，“嗖嗖嗖……”数十支羽箭直奔那个民夫而去。大部分都落空，但仍然有不少正中后背，那两人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就再也没了气息。

逃跑失败，反而被数箭穿心。立马震慑住了其他蠢蠢欲动的民夫。

“他妈的！那帮穷酸流民在吓唬你你也信！他们哪儿来的弓箭？给我放心攻上去，打下了早盛塬，本大王就放你们自由！说到做到！”大阎王扯着嗓子喊道。

在杀戮的震慑再加上自由的许诺下，民众们又鼓起身上不多的力气抬着木梯向着城墙挪去。

“下面的老乡，我们跟你们一样，都是这里的百姓。知道你们这么做是无辜的，所以不会放箭射你们。你们现在迫于无奈，等待会儿开打的时候，谁想要逃跑的，可一定记得不要犹豫啊！想要投靠我们的，米饭馒头管饱，只要砍翻一个杆子，就能取得我们的信任！”这时候，城上的喊声又来了。

这不是纯粹扯淡吗！你明明是没有弓箭，什么时候变成不忍心了？

更何况，还鼓励人砍翻“杆子”投靠他们，这不是把身边的这些民夫都变成了定时炸弹了吗？这么喊的人也太恶毒了吧！

“快！赶紧进攻，不要听那些妖言惑众！弓箭手，射击！”大阎王也知道自己手下的弓箭手的斤两，从这儿射击，能把箭支射到城墙上就算是不错的了，杀敌效果有限。他组建弓箭手本来的目的就是压制敌人，为了省些箭支，

原打算是等队伍开始攻城的时候再射击的，现在不敢再多耽误。谁知道城墙上还会喊出什么话来啊！

“咯吱吱……”就在他们刚费劲拉开弓箭的时候，一个专门负责监视的凌家军战士就大喊道：

“要射箭了！快躲起来！”

所有战士及时躲在了城墙垛边，头上顶着一扇扇门板，或者是扎得紧紧的草靶子。这自然是刘良佐临时找的“盾牌”。

“嗖嗖嗖……”

数十只箭支划过弧线落在城头，一部分落空，也有一部分钉在门板之上，只有一支从逢中漏了进来，插在一个战士的小腿上，造成轻伤。

“他妈的！让你嚣张会儿！希望李自成那小子能忍得住才好，战场最胶着的时候出现，才会对战局造成决定性地影响。现在如果跑出来，那老子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刘良佐一边想着，一边赶紧跑到那个伤员那儿，制止了他的惨呼——战场上的氛围本来就紧张，高声惨呼只会加重人的这种情绪，说不定会让哪个士兵崩溃了，产生什么想不到的剧变。

“省着点箭支，待会儿再射！”看到敌人都躲起来，大阎王不肯浪费箭支，赶紧挥手制止了弓箭手的第二轮射击。

大阎王的作战策略一向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弓箭手们都是在战场上专拣敌人最密集的地方射，很多时候，都是以阎王寨的杆子为诱饵，将敌人引诱地集中起来，然后把诱饵和敌人一起射杀。当然了，作为诱饵的，绝对不会是他的亲信，往往是那些刚刚投靠他的新入伙的家伙们。

这种作战方法极为歹毒，敌人往往料想不到，就吃了大亏。而大阎王也是乐此不疲，这次，他显然又是在打这个主意。

战场距离很小，转眼已经到了城墙底下，笨重的木梯在挪动的时候麻烦，可在靠上城墙之后，反而更不容易被破坏。

一个简单的钩锁在木梯靠上城墙的同时，就“啪”地一下扣在了城墙上，牢牢锁住；下面几个民夫在杆子刀枪的胁迫下，死命地扶着木梯。

紧接着，几个悍勇的杆子手持单刀，率先登上梯子，开始往上攀爬；十几个大木梯同时靠上城墙，密密麻麻的杆子拥挤着向前。

“快！砍断他们！把它们推倒了！”在木梯靠上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开始拿大刀砍大木梯上的钩锁。

刘良佐很快就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幼稚的错误。对付这样的木梯，最好的工具是斧子。大刀砍在上面，效果实在是微弱。

与此同时，旁边的战士们也开始行动了。城墙上，凌家军仅有的四口大锅早就被摆了上来，里面是翻滚着的沸水，这时候算是派上了用场。

几个战士拿枯草垫着手，仍然感觉得到锅沿传过来的热量。几个人一齐动手，大锅一下就被掀翻了！滚烫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顺着木梯浇了下去。

“啊——”木梯上四五个杆子立马捂着脸摔了下去，最上面的一个更是被浇得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在地上打着滚嚎叫。

更多的人则是搬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头，将大木梯上的杆子砸的头破血流。

“要不要放箭？”弓箭队的小头目看着下面的惨状问道。

“急什么！要能忍得住，等待最佳时机！你没看他们只有四锅热水？其他几路弟兄都挺顺利的。只要冲上去，石头就使不上劲儿了。到时候，能出动的，只能是那些拿精钢长矛的家伙。他们才是流民杆子的主力，到时候不要省着力气，把他们全都给我射成刺猬，这场战斗就结束了。当然，现在必须得忍，能忍得住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大阎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才是最妙的。

实不知，就在他的不远处，三十多条汉子也正在压抑中等待着。

“要能忍得住，等待最佳时机！一击必胜！”李自成暗暗提醒自己。

…………

周郎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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