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气氛总让人觉得凝重，黎依依外面披上了一件薄衬衫，路过实验班的教室时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夏子橦的位子上没人。
生日那天之后她一直没在去找他，除了在微信上简单的交流，两人人都像是在刻意回避。
她记得董烨然简单地告诉自己，夏子橦的妈妈和弟弟在他十岁生日那年出了车祸，所以他自那之后，从来不过生日。黎依依答应他，自己不会乱说话。
但是她抱着他说了她很想他，这是她能说出口的，最露骨的表达方式。
走进教室时杨艺涵朝她打了个招呼，说好久不见。黎依依不在乎地戳穿她，明明暑假里也天天见你，现在看见你就觉得好烦。
张玉鹏抱着保温杯进来，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收拾试卷的声音乱成一团，张玉鹏敲敲桌子，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镜片下的眼睛眯起来，朝着教室扫了一圈儿。
“还有一件事，就是十月份的运动会，”张玉鹏好像很不愿意提起这样一件事，为难的表情像是被迫吃了苍蝇，“需要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每天写一份加油稿，字迹工整，五十字左右就可以了。”
教室里一片哀嚎，高三这么累，还要写什么加油稿。
“除了运动员之外，每个班要选出五个人参加开幕式的走方队表演，”张玉鹏说，“有没有同学主动愿意报名的？”
意料之中，没有人举手，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书里让人找不找你。
“那老师就自己挑了，”张玉鹏面无表情地拿出一边上学期的成绩单，手指在上面用力一点，“我们班这次成绩的后五名怎么样？”
黎依依一口水差点呛出来，她这次考试班级倒数第四。
倪茗歪着脑袋小声嘀咕，就应该这样，反正差等生也不会学习，还是不要耽误那些学习好的同学的时间了。
杨艺涵一拍桌子，站起来对上张玉鹏冷冰冰的视线，“老师，我也去。”
倪茗皱着眉头看她一眼，不屑地冷笑一声。
张玉鹏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在杨艺涵的名字后面画上一个对勾。
下课之后黎依依趴在杨艺涵桌子前面，嘴巴嘟起来，面露感动：“其实你不用这样儿的。”
杨艺涵抓起一边的数学笔记本扣在黎依依脑袋上：“你有时间感谢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高你那个成绩。”
“……”黎依依小声哼哼。
“好了，下午五点去训练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好。”黎依依傻笑着点点头。
下午的日头也算是小了，五点正是太阳落下的时分，一地的金黄把人和树的影子拖得老长，杨艺涵单肩背着自己的书包，好看的马尾辫绑在背后一甩一甩，黎依依抱着书包小步跟在她后面，像极了大哥带小弟。
整个高三年级走方队的学生被聚在一起，在操场的角落里零星地散布，篮球架一边坐着穿白衬衫的男孩儿，回过头来向黎依依招了招手。
黎依依傻乎乎地也跟他挥挥手，杨艺涵问她看见谁了，黎依依摇摇头，不知道，但是他跟我打招呼了。
“黎依依。”那个人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帆布书包。
走进了黎依依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看着他：“夏子橦……”
杨艺涵也毫不在乎地和夏子橦打了个招呼，目光越过夏子橦，看见他后面正在啃一盒夹心饼干的董烨然，眼睛顿时瞪成了两颗水灵灵的玻璃弹珠。
“怎么是你？！”
董烨然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但还是坚持咽下了一口饼干才回答她：“怎么不能是我？”
黎依依一脸没睡醒的表情，看看杨艺涵又看看董烨然，“你们认识啊？”
杨艺涵掐一下黎依依的脸，你怎么整天一副这么傻的表情啊。黎依依疼的哎呦一下，耸了下肩膀。夏子橦怪杨艺涵干嘛这么用劲儿，她脸都红了。杨艺涵心里冷笑，她那脸是我掐红的吗？是看见你红的好不好？
“夏子橦，你那个手不疼了吗？”黎依依看着纱布已经拆下来了，原来纱布包裹的地方换成一道清浅的疤痕，看见之后又忍不住心疼了。
“没事，早就好了。”
董烨然在一边骚包地说有我照顾他呢，肯定没事。
“你们怎么在这里，也是走方队吗？”黎依依有点吃惊，夏子橦和董烨然都是实验教学班的大学霸，自己是因为学习成绩差被抓过来凑数的，他们是干嘛要来啊。
“我们班是抽签走方队，”董烨然接过话去，一只胳膊搭在夏子橦肩膀上，“抽到我了，我就跟老师说把他也拽来了。”
杨艺涵眼睛瞪得像圆滚的葡萄，饿狼一般看着董烨然手里提着的芒果夹心饼干，董烨然歪着脑袋看她一眼，弯着嘴角朝她说，你想吃吗？要不要我塞了你嘴里？我知道你内心在说来啊来啊来啊。
杨艺涵气得扭过头去说，切，你这内心戏太丰富了吧。
操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在学生会的协助下教练开始整队行，杨艺涵站在黎依依一边小声说，“早知道我不来了，给你和夏子橦两个人留机会。”
“你不也见着董烨然了么…..”黎依依瘪瘪嘴，“说的就跟只有我开心似的。”
“啊……”杨艺涵回头看一眼因为身高站最后一排的董烨然，又回过头去，如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他叫董烨然啊。”
“你们不是认识吗？”黎依依的脑袋好像不够用，“你们怎么搞的？”
“我见过他，但是不知道他叫什么。”杨艺涵耸耸肩膀，“在医院外面给你买汽水的时候见过。”
“哦……”
夕阳在天边染上厚重的颜色，西北角霞光醉烂，云端烧得通红。广播站一如既往地开始播音，回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用一段民谣做结尾。露水挂在发梢，结满透明的惆怅，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
方队整的架势特别大，不只是方队的教练，级部主任、郭书记还有几个班主任背着手过来审查情况，郭书记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感性路线，在一边对着教练热泪盈眶地跟教练说些感谢的话。杨艺涵在一边跟黎依依当解说：郭书记在深情地跟教练说谢谢，班主任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在想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你看旁边那个学生会姐姐，一脸嫌弃，啊，一出大戏啊。
黎依依说你这内心戏和董烨然真是不相上下。杨艺涵不屑地切一声，他和我能比么，不是一个层次好吗？
一个穿着学生会制服的男孩儿走过去白杨艺涵一眼，不许说话，站好！杨艺涵认怂，把脑袋别到一边。
训练到晚上六点半，还要回去上晚自习，因为走方队，把晚饭的时间全部压缩掉了，黎依依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唤，有点尴尬地别开众人的视线，背着书包要和杨艺涵一起回去。
刚要离开，夏子橦在后面让她等一下。
黎依依呆呆地转过去，避开扩散的人流，小声问夏子橦怎么了。
夏子橦手里拿着一块儿面包，就是那种在学校小卖部里最普通的那种，轻轻地塞在黎依依手里：“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两人靠的近，夏子橦吐出的气息拂过黎依依的耳边，她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就像是从红色的颜料里捞出来似的。
“谢谢。”黎依依接过来面包，握在手里的一块儿面包软软绵绵的，凑近点是奶油的馨香，“你吃过了吗？”
夏子橦点点头：“我书包里还有。”
“哦……”
“回去吧。”夏子橦朝她笑笑，弯下腰去背书包。
董烨然和杨艺涵站在距离两人五步之外的距离，董烨然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夏子橦怎么能这样，重色轻友，明明他董烨然也没饭吃。杨艺涵难得对董烨然表示赞同，但是还是纳闷，怎么堂堂小学霸夏子橦就这么想不开，喜欢上黎依依了呢？
黎依依和杨艺涵靠在操场的栏杆旁边啃完一个面包一起回教室，黎依依看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估计要迟到了。杨艺涵一脸不在乎，没事，今晚宁潇值班，她脾气好。黎依依推她一下，不许欺负宁老师。
赶到班里的时候果然已经开始自习了，宁潇站在讲台上整理试卷，一边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杨艺涵打了报告拉着黎依依进教室，宁潇看她们一眼，笑眯眯地让她们进来，继续埋头到工作里。
从黎依依的角度，刚好看见宁老师笔记本的桌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穿着白衬衫靠在窗边，一角的桌上是摆放的早点，虽然是生活照，可照片上的人长得太好看，像个明星，硬是照出了艺术照的感觉。
不会是宁老师的男朋友吧？黎依依捂住嘴，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脑袋激动地埋在桌子上。
“怎么了，黎依依？”宁老师疑惑地从一堆试卷里抬头看她。
“没没没、没什么。”黎依依耷拉下肩膀小声回答，埋头在地理试卷上开始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