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之后的自习在学生眼里，像是打着早餐的饱嗝去吃午餐，教室里的学生一个个低头搭脑，躲在厚厚的书本后面打瞌睡。

自习的最后一天，放学的铃声在万众期待下响起，班里的学生又都像是沙滩上濒死的鱼苗突然遇到海水，一溜烟冲了出去。

黎依依找到自己的自行车，看见车把上贴着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是夏子橦的字体：“黎依依：昨天的数学题还有问题吗？尽管来找我。另外，暑假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在图书馆里一起自习。——夏子橦”

“哇！”

黎依依欣喜欲狂，差点攥着便利贴蹦起来，后面路过的女孩儿白了她一眼，才有些尴尬地轻轻咳嗽几声，低着脑袋推车。

夏子橦听到敲门声时刚刚把吃剩的面包切片包好塞到冰箱里，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时用餐一向简单。

打开门，穿着一身白色长款连衣裙的张晨格站在外面，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拢起来，脚上是一双纯白的帆布鞋。

他从外公家搬来住之后，和张晨格做了七八年的邻居，他住302，张晨格一家住402，旧社区的老房子，外面是裸露的水泥和碧绿的爬山虎，夏天显得湿润而凉爽。

张晨格笑眯眯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我妈妈煮了点绿豆汤，让我来分给你点。”

夏子橦接过来，凑上鼻子闻了闻，夸张地比个大拇指，“谢谢你和阿姨。”

张晨格看着笑，说绿豆汤有什么好闻的，夏子橦嘴甜，说阿姨的手艺，绿豆汤有股格外好闻的甜味儿，把张晨格逗得哈哈大笑，说回去要夸夸自己妈妈。

她看着夏子橦一身长裤T恤的打扮，黑色的帆布书包放在沙发上，于是问他是不是要出门。夏子橦嗯了一声，把张晨格提来的保温盒放到厨房的冰箱里冷藏起来，说一会儿要去图书馆。

声音从厨房里传来，问她想不想吃双皮奶，昨天董烨然卖了分给自己，还在冰箱冷藏柜里冻着。张晨格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突然想吃冷饮，夏子橦开玩笑说我怎么知道，是你故意的吧。

张晨格突然看见夏子橦家客厅旁的书柜上放着一本精致的实体书，封面上的男孩儿穿着白衬衫坐在在窗边的地板，细看上去，眉眼之间和夏子橦有几分相似，安静而纯粹的眼睛不知正看向哪儿的光景。

下意识地走过去拿起来正要翻看，想到什么似的，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夏子橦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她站在客厅对着那本书发呆，笑了笑随口问道：“你好像喜欢那本书？”

张晨格回头看着他，问，“是本小说吗？”

“嗯。”

这是某天和那只丢失的钢笔一起被放到自己书桌的那本书，黎依依送的。夏子橦放暑假之后有了闲暇的时间，喜欢把它放在床头或者书桌翻看几下。

故事是否吸引人他倒觉得其次，他坚持看下去的原因之一是不想辜负黎依依的心意。

张晨格把脑袋凑过去小声念了一遍书名，抬起头看他，“好看吗？哪个书店有卖？”

“是别人送我的。”

“……谁呀？”张晨格稍微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夏子橦无奈：“一个朋友。”

单单从张晨格的表情看不出过于的情绪，可明显已经不是刚进门时的愉快。

哦，一个朋友，一个什么样的朋友，不能说的朋友吗？张晨格的心跳无声无息，夏子橦这几天不对劲，从前某一天在车棚她看见夏子橦手里拿着便利贴淡淡的笑容开始，她心神一直不得安宁，那是谁的便利贴，那是写给他的？他还笑得这样开心？

女孩儿的心思大都容易曲折，张晨格一时半会儿没出声。

“发什么呆呢，你？”夏子橦只是觉得好笑。

“看封面是那种女孩儿喜欢的书啊，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送你的？”试探般的，用玩笑一样的语气问出口，却谨慎地注意着夏子橦的回答。

那边的夏子橦到是一脸的淡定，他不回答，用开玩笑的语气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她也不是白送，还要了谢礼。”

不回答，那就是女孩子。

“什么谢礼？”

“让我辅导她的数学。”夏子橦笑得一脸轻松又无奈，可在张晨格看来，那笑容里分明充满了对那个人的宠溺。

张晨格没有回应，房间里一时诡异的安静反倒让她更加心慌。

夏子橦似乎察觉了不对劲，“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我看起来像是不舒服吗？”张晨格一愣。

“很像。”夏子橦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怎么突然脸色这样不好？”

张晨格摇摇脑袋，轻声告别，从夏子橦的家里推出来，变成了逐渐缩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