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焱和夜晨曦一路缓步前行，不知不觉，距离山脚的直线距离已过百米，而身体之上的压力，也越发得沉重起来，就像背着一块百斤的巨石。
若是修为在五段以下的人，走到这里估计已是举步维艰，接近极限，但二人的实力强大，百斤的压力还不足以让他们停下脚步。
两人依旧不急不慢的走着，没有加快速度，也没有刻意的拖沓，羽焱和夜晨曦，很有默契的保持着一种绝妙的步调。
山道狭长，两边长满了灌木和老树，松柏一类，随处可见。
可能是因为入山不深的关系，一路行来，羽焱并未遇见灵兽，当然，也没遇见地渊或紫冥的学子。
有资格前来参加大比的学员，多半都极为不俗，想来也不会在如此靠前的位置，就坚持不住。
不过，倘若高度再拔升个三四百米，那就非常不好说了。
约莫行了十来分钟，羽焱走过一个长长的转角，在前方看见了两条路。
一条地势较为平缓，但道旁树木繁茂，一眼望去，高大的松柏几乎遮住了所有的阳光，显得有些暗沉，想必是通往森林深处。
另一条地势高陡，扶摇直上，比较难走，但能更快的通往山顶。而这一方的山体多半为沙石，路旁几乎看不到灌木，就连树也很少。
夜晨曦停了下来，扭头看向羽焱，等待着他的选择。
羽焱驻足观望了一会，指了指草木茂密的那条路，说道：“走这边吧。”
夜晨曦微微有些讶异，不解的问道：“登高不是应该走更高处吗？为何选这边？”
羽焱笑了笑，说道：“血冶封尘也是这样想的。”
夜晨曦明白了，跟着走了上去。
……
山脚，恢弘的皇辇之内。
邪天暮看着急急忙忙跑来的张尚书，饶有兴致的问道：“他选了哪条？”
张尚书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说道：“不出陛下所料。”
邪天暮一笑，赞道：“聪明！”
张尚书疑惑至极，不明白为何平日一向威严冷漠的邪皇，会如此夸赞一个人。
他问道：“陛下何出此言啊？”
“所有人都以为登高就是登往高处，但山路难行，大道更是如此，如何能一蹴而就？缓缓而行，才是更好的选择。”
张尚书再次说道：“但您不要忘记了，那处您可是亲自放了一件东西的。”
邪天暮不在意的说道：“区区小物，何足挂齿？”
张尚书更加疑惑了，突然发现邪皇的心思，果真不是自己能揣测的。
“一同进入那条路的还有谁？”
“除了羽焱，还有个别学子，郡主也在其中。”
“你去拟一份名单来。”
“是。”
张尚书答应一声，弓着腰去了。
邪天暮独坐在辇中，大手一挥，一阵玄奥的波动悄然四散开去，紧接着，一副由元力组成的画卷，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另一条路上的情景。
画中，数十名登高的学子，或者体力不支倒在半途，或者遇上了灵兽的袭击陷入苦战。
总之，崎岖的山路上全是人，却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过去，就连杨破晓、枭玄剑这等强者，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脱身。
……
深入山林，羽焱只感觉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的压力没有增加，但四周的阴暗，却是越来越甚。
阳光根本无法穿透茂密的树木，明明还是上午，却给人仿佛到了傍晚的错觉。
他并不知道，自己凭着直觉的随意一选，让得两人避开了很多麻烦，还让得邪皇，都为之赞叹了一番。
此时，羽焱正走在林中，脚下的路忽高忽低，时间久了，他只能利用身体上的压力，来感知自己所在的高度和位置。
让他安心的是，压力一直在徐徐增长，虽然不快，但至少说明二人依旧在朝山顶行进。
周围的树梢，时常会有小兽一掠而过，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老鸦的鸣叫，哪怕没有灵兽，也格外的让人警醒。
待身体的压力渐渐增加到两百斤时，羽焱忽然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拉着夜晨曦加快了脚步。
但他们还没跑出多远，那丝气息便消失了，袅袅的雾气，从周围的草木间慢慢飘出。
雾气起初很薄，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浓郁，渐渐地，十米以外，开始难以视物。
羽焱走在层层白芒中，仿佛还听见了悠扬的歌声，在耳边婉转不休。
经历过须弥幻境的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现在的自己，可能已经身陷不实之中了。
对于登高途中的凶险，他早有预料，却没想到邪皇居然不惜花费沉重的代价，直接在山中布下了一座幻阵。
羽焱看向身旁的夜晨曦，看着她放在自己掌心的手，不禁微微凝神。
刚才的我们，是牵着手的吗？他想着。
铿锵一声，天涯忘归在空中划出一片剑光，锋利的剑刃，架在了夜晨曦白皙的脖颈上。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哪怕在看到心爱的人要杀自己时，她也如旧的平静，只是痴痴的注视着羽焱，眼角挂着淡淡的笑。
“我问你一个问题。”羽焱沉声说道。
“恩，我明白，你说吧。”
“在地渊中，我见到你进入虚弱期，然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羽焱想了一个自己都不太记得的问题，幻境是根据陷入者的思维所形成的，如果眼前的夜晨曦是幻象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回答出来的。
然而……
“晨曦，你怎么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思考，她记得自己和眼前人所经历的一切，几乎瞬间便回答了出来。
羽焱愣了愣，收回了手中的剑，说道：“真的是你。”
下一刻，噗嗤一声，一道剑光从旁边的浓雾里刺出，羽焱应声倒下，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那也是羽焱。
而刚才倒下的人，此刻已然化为了一片虚无。
“这都能被骗，笨死你算了。”
夜晨曦一愣，明白了过来，羞恼的低下头去。
噗嗤！又是一道剑光刺出，夜晨曦手持赤瞳，从浓雾中探出身来，而刚刚站在羽焱身前的人，此时也化作了虚无。
“先前的那话，是在说你自己吗？”
夜晨曦看着羽焱，表情冰冷，声音略带鄙夷。
羽焱也是一愣，明白了过来。
“原来我们都还记得。”他拉住少女的手，放在掌心。
夜晨曦的声音仍旧鄙夷：“当然记得，只是，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样子？”
她想着刚才幻象里自己娇羞低头的场景，只觉一阵厌恶，差点吐了出来。
羽焱摇了摇头，心中涌起一丝后怕，方才还好二人相隔不远，能够同时出现，如若不然，恐怕现在至少会有一人身陷幻境。
这阴山之中，倒真是危险异常。
羽焱想了想，说道：“待会不管看到了什么，抓紧我的手就是了。”
“恩。”夜晨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渐行渐远，不一会便没入了白雾深处，再也无迹可寻。
一路走来，羽焱看到了很多东西，有莫尊老者，也有念儿，他甚至还感觉自己走到了羽家大院，看到了昔日的那个白裙身影，差点的没回过神来。
离去的人太多，他的心中满是惦念，极容易被幻境侵蚀，好在每到这个时候，夜晨曦的手就会传来一阵冰凉触感，帮助他从中脱离。
周遭的雾气依旧浓厚，但幻境却渐渐的难以影响二人。
羽焱看着少女绝美的侧颜，有些诧异的问道：“为何这幻阵，对你一点作用也没有？”
夜晨曦说道：“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既然你在身边，我又还有什么好惦念的？”
听着她的话，羽焱知道了，将手里的那片冰凉，握得更紧了些。
在雾中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小路的前方，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两人不由得放快了步子。
穿过一片密林，羽焱来到了声音的源头。
十多位学子，正横七竖八的瘫在地上，身上全是血渍和伤痕，呼吸微弱。
另外有三名紫冥的学员，还在不停的厮杀着，剑气与元力到处乱飞，看其猩红的双目，估计也是陷入了幻境。
羽焱手中天涯忘归一颤，一道凝实的剑气悍然飞出，震开了战团中的三人。
有一人伤势过重，从幻境中刚一脱离，便昏死了过去，其余两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眼里一片茫然。
他们看着那些身受重创的同伴，脸上写满了“吃惊”两个大字，神情很是不可思议。
羽焱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众人，心想：皇室应该不会任由这些学员死去，定会前来救援。
他留下一句话后，便拉着夜晨曦离开了。
“不想死的话，就待着别动，不然再度陷入幻境，邪皇也救不了你们。”
那两个学子认出了羽焱，一时间连连道谢。
继续前行了数百米，羽焱突然感觉身上压力陡增，最开始察觉到的那丝熟悉感，也蓦地增强了许多。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并且还认得。
那是一名女子，穿一袭黑衣，正站在一棵树下，似乎是在等待着二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