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寒引着羽焱走进了一间宽敞的虎皮帐，示意他先坐下。

帐篷的中央燃着一团篝火，不时传出噼啪的木柴爆裂声，跳跃的火光使得周围的场景都能依稀看清。

此间的陈设极为简单，除了几张桌椅和挂着的一幅山水画以外，再没其它多余的物件。

羽焱的目光落在了那幅山水画上，画中的景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注意到的是画名。

数个暗红小字，轻描在画中一棵古树的旁边，难以发现却不容忽视，因为那是“四季图”。

这件天机家的重宝，居然被带到了这里。

“殿下您认得它？”似是察觉到了羽焱的目光，天机寒开口说道。

“有所耳闻，但这是第一次见到，传闻四季图一日显四季，画中的内容每分每秒都在变换。”

天机寒点了点头说道：“当年轩辕覆灭，蛮族势微，难以在历史潮流的推进中存活下去，是我献策，让他们进入天墓，才得以延续至今。”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能逃过历史的掩埋，却躲不过岁月和时间。”

说到这，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羽焱，深陷的眼中有着奇异的光。

“你的到来，注定了他们的覆灭，所以，我派人找到了殿下您。”

羽焱说到：“可我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明日你去见一个人，自会知道。”

“那人是谁？”

天机寒笑而不语，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摘下了那幅画，他虽然老迈，身体却不佝偻，腰杆挺得很直。

此时夜已很深，四季图中的霜雪将要融尽，岩石的缝隙间逐渐显露出点点春意。

他入神的打量着画中的景色，好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话。

“殿下心系真命，可曾想过一些事情？”

羽焱不解的说到：“您指的是什么？”

天机寒轻笑一声，说到：“今日难得与殿下相见，老朽便多说一些额外的话，希望能为殿下解惑。”

“前辈但说无妨。”

天机寒的视线缓缓从四季图上移开，负手抬头望去。

他的目光经历了光阴长久的打磨，仿佛能看透人世间所有的事物，包括人心。

所以，当他抬头望去时，自然不会受到任何阻隔。

书圣彦冉参悟天书三十载，方得其中大道，但天机寒只看了一眼。

“殿下一直修心剑，企图追寻大道，但大道虚无缥缈，你又知道你真正走的是哪条吗？”

羽焱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剑道。”

天机寒轻笑着摇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记得自己最开始为什么用剑吗？”

一句话，直接让羽焱愣住了，众多思绪涌上脑海。

不容他思考，天机寒再次开口说道：“殿下，在这幅四季图中，老朽看到了您的未来，看到了汹涌的灾祸，看到了无数的悔恨和死亡，但却看不到结果。”

“你要记住，不受任何因素影响，自己选择的路，才是你的道。”

此时此刻，杂乱的记忆如江河般在羽焱脑海中翻腾，他突然惊讶的发现，从最开始的羽家时光，直至现在，自己都是在被迫的做出选择。

自己做的所有事情，看似没有关联，但冥冥之中，似乎都是必然的。

原来如此，自己一直试图跳出“命”这个圈子，最终却也不过是被它主导。

“因果循环，缘起缘灭，花落花开，即是自然之道，时间如同洪流般不断淹没着一切，听老朽一声劝告，殿下莫要太过执着于过去。”

话音落下，天机寒没再开口。

羽焱坐在原处，眼中一片茫然，对方的话太过深奥，他自然没能领会。

“这幅四季图，本是轩辕之物，其中玄妙莫测，拥有着逆转时间的强大力量，唯恐被小人所得，所以老朽一直珍藏，今日将它赠与你。”

“这股力量太过惊世骇俗，但只能使用一次，望殿下思之慎之啊。”

天机寒意味深长的说道，随将手中的画收好，放在桌上，推帘而出，留下羽焱独自一人。

羽焱拾起桌上卷好的画纸，手臂轻微的颤抖了起来，莫尊老者一直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如果能逆转时间……

他想着，手指难以自制的想要打开四季图，但刚才天机寒的一番话，如同深深的印刻在他脑中一样，让得他难以有所动作。

最后，他放弃了，光芒一闪，将其收入了冥戒之中。

这一夜，羽焱并不知道天机寒后面的话有着什么样的意味，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自己说了这些，更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因此会有怎样的改变？

只不过，未来这种镜花水月的东西，真能被看到吗？

一夜交谈，天色现已渐亮，天机寒并未走远，只是在帐外等候着羽焱。

沉寂了一晚的蛮族部落，变得喧嚣了起来，吵闹声、做饭声、金属交接声、以及吃完饭后要去狩猎的蛮族汉子的叫嚷声，充斥了早晨的整个部落，活络而又显得生机勃勃。

羽焱盘膝而坐，用了五息的时间调理元力，掀帘而出时，脸上的疲惫已一扫而空。

天机寒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先找到念儿一袭人，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走了过去。

二人之间并未再做交谈，天机寒安静的在前面引着路，他紧跟其后。

羽焱大致认了下方向，此时自己应该正竖直的穿过蛮族部落，往最后方走去。

慢慢的，两边的蛮族帐篷越来越稀少，最后逐渐看不见了，一座高山，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其山势高而陡峭，不生植被，光靠人力攀爬，很难翻越，所以山下有一条开凿出的路，就像是把整座山从中劈开，形成的一条狭长山谷。

天机寒停住了脚步，回身说道：“后方是蛮族禁地，即便老朽，也只能送殿下到这了，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走。”

羽焱点了点头，踏进了山谷。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壁的转角处，再也看不到了，天机寒才转身离去。

这条山道真的很长，两边的石壁崎岖高陡，阳光难以射入，虽然四周都没生长树木，但越发深入，羽焱越是觉得阴凉。

不知过了多久，走过一个幅度不大的转角，前方原本狭窄的路，豁然开阔起来。

一级级石梯，出现在了羽焱眼前，抬眼望去，应该不下于千级。

除此之外，石梯之前的路中央，还有一尊柱形的石雕，好似图腾般矗立着，羽焱看不出是用什么石材雕刻的，放置的年代似乎很久远了，但依旧完好无损。

那是一个很奇异的人，生着三头六臂八只脚，脸上的表情勇猛且凶恶，每一只手上，都拿着一种兵器，总共是：刀枪剑戟斧锤。

羽焱驻足观看了一会，心想这应该是蛮族的哪位先祖，但他却看不出雕像中有什么玄奥的地方，摇了摇头后便绕了过去，踏上了千级梯。

石梯因为常年的风化，破损很严重，上面到处都是一块块的碎石，边角残缺不齐，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破障境中的场景，于是脚步略微慢了下来。

羽焱用了五分钟的时间，走完了所有的石梯。

千级之后的最上方，是一块面积很大的空地，十二根石柱分成两排，竖立在空地之上。

他看向空地后的山壁，那里有一道石门，紧紧地闭合着。

然后，他注意到了石柱之上的纹路，熟记轩辕阵图的他，瞬间便能看出那是一道道阵纹。

那么毫无疑问，这十二根石柱立在此处，自然是为了布下某种阵法，或者防御外敌，或者隐藏某些东西，而不是用来装饰。

羽焱想起了石天曾说过的蛮族十二力士。

然而就在此刻，离他最近的一根石柱，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无数的光线交织汇聚，最后组成了一个通体银白的巨人。

巨人身高五米，全身包裹在一套重铠之中，手里拿着一把开山双刃斧，虽然由光线组成的他看起来无形无质，但那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却不可能造假。

“前方乃蛮族禁地，再进一步者，死。”

巨人大斧一挥，强烈的声浪冲击而来，掀起一片尘土。

一声剑鸣，天涯忘归带起一道亮光，斩破尘土和声浪，直刺而去。

感受到这迎面而来的锋锐一剑，巨人硕大的瞳孔中光芒一闪，他虽然只是阵中之物，没有自己的灵智，但阵法为他灌输了强大的战斗经验，加上不会受伤和感到疼痛，实力极为可怕。

“石破天惊！”银白巨人大吼一声，手中的双刃开山斧高高扬起，随后怒砸而下。

嗡！一阵金属交接的尾音在空地之上经久不息，尘土四散飞扬。

剑和斧接触的那一刻，羽焱只感觉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传来，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甩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石板龟裂了一大片。

好强的力量！

羽焱心中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蛮族十二力士，实力如此惊人，如若不是身体经过金刚淬体的强化，只这一击，恐怕就得让他骨骼尽碎，再也站不起来。